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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差点翻白眼,他的性子基本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世界有许多不平事,难道一桩桩一件件,都得我去匡正?人活一世,能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实属不易,要他抛却自身安危,去替一个不相识的人伸张什么正义,对于高强来说很是难办的。要知道,沈琦就因为这件案子,回京后立刻被人参了一本,贬去监信州酒税去,没过几个月就逝世,更叫人心寒的是,人死了,朝廷还有旨意下来,要将他一撸到底,责明州安置去。
如果要为这件案子出头,那就意味着与蔡京的全面对抗,而眼下高强所真正能倚仗的不过是与皇帝赵佶地那一点点“君臣相契”,要是想明刀明枪与蔡京打对台,远远不够斤两,到时候恐怕自己老爹高俅都未必支持自己了。因此张随云这样的建议,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伸张正义,而是直接送死去。
第二章 冤案(下)
斟酌再三,高强才道:“姑苏钱案,牵连甚广,此乃是公相有意攀诬,章诞兄弟十余人除名编管,自己抄家流窜海岛,其冤情确实可怜……”
“高兄,我素知你乃是我的知己,果然不错!既然如此,高兄可愿助我?”张随云一听这话头,当即大喜。
“不过!”赶紧把转折词抛出来,高强问道:“张兄家在西边,令尊晓畅军事,可曾教过兄长,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是什么?”
“走为上策……”张随云先愣了下,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高兄,你这话何意?如此冤案人神共愤,张某虽然不才,对沈御史的气节甚为钦佩,纵然破家亡身,也愿学上一学。”
“好人啊!不过,好人干吗不能多点脑子呢……”高强心中感慨,口中斟酌:“张兄明鉴,沈御史破家为国法,确实叫人钦佩,却丝毫无益与人,己身被除不说,章诞案还是依着蔡公相的意思办铁了,如此徒死无益,你我兄弟有用之身,不足为法。”
话说白了,为公理为正义而牺牲,这样的人格是伟大的,但无谓的牺牲,其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从客观效果来说,这与姑息养奸根本相去不远。
张随云性子直爽,不代表脑子里就一团糨糊,或许刚才喝的那一碗冰镇梅汤也很有效果,他的头脑也冷静下来:“高兄,你既如此说,想必有甚高见,小弟洗耳恭听。”
这话听着别扭,怎么像在损我呢?“高兄”就会有“高见”了?高强心里怪怪的。嘴上续道:“此案之诬,众人皆明,只碍着公相当朝,一意要办而已。若要辩诬,须得公相罢相或者致仕方可。”
见张随云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高强晓得他耐不住,无奈之下,只好压低声音道:“张兄,你且宽心。将本案文牒都整理好,我料两年之中,公相必定罢相。”实际上高强说这句话。心里也不那么拿的准了,历史上蔡京于大观三年罢相。主要原因就是当十钱在全国的推行,导致了市场地极大混乱,物价腾升,民怨沸腾。但是高强来到这时代后,最关注的问题之一就是整顿钱法,而直到目前为止,蔡京也确实依照他的指点。一步步地改善钱法,情况发展下去,未必就会像历史上那样演变。
“而且,钱引这纸币就要颁行,此事与我也有莫大关联,要是蔡京因此倒台,本衙内说不得也要跟着倒霉,那时如何是好?”忽然想到此节。高强心中忐忑,竟连张随云的问话都没听清。
被推了一把,高强这才清醒过来,见张随云棱着眼睛望自己。赶忙胡扯一番,后来连谶纬之说都用上了。好容易才说服了张随云,暂时不申诉此案,等到蔡京罢相时再做分教。
只是此人性直,要是留在两浙提刑任上,每天接触当地的情形,苏州钱案牵连的范围着实太广,别哪天又挑动了他哪根神经。高强忽然想起一事,问:“张兄,此番进京,得无是为了宪司转署之事?”所谓宪司,也就是提刑官的简称,依照大宋律例,提刑官在每路任职不过一年,一年后便须转任他官,或调往他路任职,料来张随云不会撇下自己的公事,专程跑来京城为了这件案子,高强故有是问。
果然不出所料,张随云正是回京等候转任而来。既然如此,高强便生一念,邀他前往京东东路提刑官任上,且将自己即将外放青州知府一事说了:“你我兄弟得以共事一地,何其快哉!况且,令尊大人现牧守济州,两地相去才数百里,张兄有暇时便可前往一探,父子天伦,其乐融融也哉!”
这样的提议,张随云自然一百个乐意,只是对于眼前坐着地这位衙内年方二十二岁,居然就要出任一州的知府,心中大为惊诧,自己的父亲宦海沉浮数十年,遭际前朝名臣蒋之奇地推荐,到现在也只做了一州知府,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正式做过什么职事官呢!再想想自己,好歹比高强早了三年入仕,升官已不可谓不速,居然已经比他低了好几级,如此巨大的差距,不由得令张随云心中顿生感慨。
送走了即将与自己一同上任地同僚,高强的心思却全部被自己刚刚生出的那个念头占据了:钱法若大行,国家百姓受益,自己也有很大功劳,对于日后捍御外侮大有裨益;不过这件事情办好了,蔡京却也从中得利,其地位想必更加稳固,到时谄臣党羽遍布朝野,国是未必就一片大好,这中间的利弊,也就难说的很了。在这样考虑的时候,高强自然不会把自己也算在“谄臣党羽”之中了。
“眼看自己也快进入朝中,距离权力的核心一步步接近,对付蔡京势力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高强心里明白,眼下与蔡京的关系看似融洽,却是建立在双方的利益没有冲突,反而很大程度上彼此需要的基础上。而一旦他步步接近权力中枢,由于心中抱着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宋亡国危机的想法,高强势必要与一手把持朝政的蔡京政见相左,如果到时候在权力的斗争中败下阵来,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一族,更可能连大宋地半壁江山都赔了进去。
想到“崖山之后再无汉”的惨状,高强忽然觉得肩膀上沉甸甸地,他不由得啐了一口,喃喃骂道:“该死的老天,好端端把我弄到这个朝代来,扔这么大一副胆子给我……不挑还不成,到时候金兵打进来,自己也是要遭殃的,前面大军败绩,论起治军不严地罪来,自己老爹就是头一份,跑都没得跑。”
心中“贼老天”“死老天”的骂,高强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再仔细一想,顿时大喜:记得历史上,大观四年又有一次彗星犯阙吧?就算蔡京到那时候还在任上,也非得辞官避位不可,不如趁现在开始下些功夫,让蔡京这次罢相之后再也起不来,到时候本衙内便可逐步掌握朝廷大权,岂不妙哉?
第三章 羽翼(上)
春闱放榜之后,再经殿试,新鲜出炉的一批官员就堂而皇之地各自履新上任了。这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高强,甫一登第出仕,便外放一州知府,而且赵佶对他格外推恩,又转了一阶官,如果不是高强自己的学识实在拿不出手,恐怕加个馆阁的衔头也是可能的。
另外,燕青三年上舍登第,也授了进士出身,御封提举东南应奉局,正式接替了高强的位子。要说起来,想做这个位子的人不少,不想做的人却也不少,但说到能做应奉局提举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既要花样翻新地进献稀罕物事,讨取皇帝的欢心,又得安然于应奉局这个正常行政体系之外的衙门,忍受不得升迁之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来的。如果不是燕青这三年里趁着赵佶多次驾临丰乐楼“御嫖”白沉香的近水楼台,其表现甚获圣躬之喜,而高强这位前任提举又大力推荐,这应奉局提举的位子还真是难定归属。
燕青去往东南,不但应奉局的担子要他接下,东南大通钱庄和东瀛船队的差事也得担负起来,正好让许贯忠交卸了差事,替换回高强身边来依旧作他的智囊,身边要是没了这么个军师人物,高强还真有点没底。刚好随着谋取梁山计划的深入,钱庄和船队的业务也得向山东河北扩展,许贯忠来到青州也大有勇武之地。
不过燕青辞京之时,将原先丰乐楼诸事都交给了铁叫子乐和办理,这倒罢了,有一个人实在难办,却是何人?正是那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打住,李逵在这时候,可还没闯下偌大的凶名。只不过是燕青身边的一个跟班而已。自从青州道上被燕青起手颠了十七八跤,这黑旋风对燕青服服帖帖,高强一行回到京城,顺便把他也带了回来。李逵自小在沂州山中长大,见过最繁华的去处也就是青州城了。这一来到东京开封府,傻孩子的眼睛和耳朵就觉得不够使,在京城里很是闹了些乡下人初次进城的老套笑话。
他的性子刚暴。为此惹出地事端可也不少,仗着燕青八面玲珑的手腕,还有太尉府眼下的滔天权势,好歹没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却也让高强很有些头痛。此番他和燕青都登第外放做官,京城中无人能治他。按照高强的意思,怎么地也得让燕青把他带去杭州看着。这人眼下是没什么大用处,可既然碰上了,高强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这一张嘴,带着就带着吧。
可没料到的是。燕青没说什么,李逵自己倒不乐意了,听说高强是去青州做知府,李逵心里乐开了花,别看这孩子心眼实诚,也不知听谁说了“衣锦还乡”的道理,虽然他现在没官没钱,好歹沾光穿了一身好衣裳,兜里揣着燕青和高强平时给地零用钱,街坊里赌博起来那也是一输十几贯都不带眨眼的。比起当日在沂州沂水县老家砍柴为生的窘迫,大有上下床之别。
因此上李逵打滚哭闹,发了无数血盆愿心,定要随着高强去青州耍。他也不求什么官职,只要高强安排他在青州府衙里落个职司。城里城外大约也可以横着走了。李逵心里还打着小九九:若是在青州城里安了身,便可把沂水县老娘也接来同住,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高强念着他是个闯祸的祖宗,本来是不愿意带他的,不想这次李逵吃了秤砣铁了心,居然连燕青的话都不听,死活要回山东。无奈之下,念着带着他去,青州任上也多个体己的人,高强勉强捏着鼻子就答应了,好在李逵这样孩子虽然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只要摸准了他的顺毛,也不是那么难侍弄的,起码回到京城之后,高强为他还还了几次赌债,就博得了他的另眼相看,想来只要管束得法,黑旋风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这一天,高强诸事安排妥当,来向父亲高俅辞行,哪知到了书房,面前的情景却叫他一愣:怎么这么满满一屋子的人?
他只道高俅在弄什么军务,脑袋伸了伸就缩回去,却已经被人看见了,那人赶紧跑出来拉住高强道:“衙内来得正好,太尉大人正在相候。”
看那人却是认得的,乃是高俅身边的参谋闻涣章。这人自从三年多前得高俅赏识,一直在幕府中供职,出了不少主意,早就被高俅引为心腹,高强自也与他相熟。
被闻涣章拉进书房之后,高强见过父亲,却听高俅道:“我儿,你这次前去青州上任,闻说那京东两路盗匪群起,前任知府慕容彦达治军不力,就栽在这上头了,因此为父想方设法,调了些兵马也去你那青州左近屯驻,这几位都是能征惯战之将,今日来与你见过了,克日便当起行。”
一面说,高俅一面拉着高强来见这几个武将。那几人都是太尉府该管的下属,见高俅亲自来介绍,都连说不敢当,纷纷自报家门。
头一个来头不小:“末将呼延灼,汝州兵马统制,铁鹞子军指挥,现奉调青州驻泊就粮。”
“嘿哟,连环马?”高强大感兴趣,忙问起这事,哪知呼延灼带的还真就是三千连环马,不过名字叫做铁鹞子军。这队骑兵乃是宋廷的一个军事实验品,当初西夏元昊作乱,宋军在西夏精兵铁鹞子面前很吃了大亏,便也仿着打造了这么一支连环马,不过费了无数钱粮,才练了这么三千骑兵,大宋朝廷一计算其中的耗费和得失,都吓了一跳,训练这么一支部队的花费,足够供养大宋正规军三万之数,这还不算连环马部队的训练周期之长。
要知道,骑兵这玩意不是靠练就能练出来地,北方异族之所以铁骑强悍,人家平时的生产生活就和畜牧离不开关系,那叫做马背上的民族,不练骑兵,难道叫契丹人,女真人乃至蒙古人学大宋玩骑兵?而宋人这样的农耕民族要练骑兵,兵源,马源,训练,后勤等等都得从头练起,光是马政一项,大宋如今每年花费近千万贯,全国地军马也不过几万匹,这哪里吃得消?
因此这只连环马部队练成之后,朝廷就没有打算建立大规模地部队。这么一支军队差不多是靠铜钱堆出来的,又不舍得拿去西北战场和西夏人玩命,因此就一直放在汝州投闲置散。呼延灼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