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及时发现蜀兵增援,对部属进行调整,可惜,兵力上的绝对劣势,特别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奇袭部队缺少攻守隘口最最关键的利器——弓弩。
而南方,蜀军所缺少的,是士气。
蜀国悍将血屠夫的身先士卒,恰巧弥补这个不足。
望着刘武冲在最前方的血色战旗,那个大大的金字,所有蜀国士兵,就像看到了希望。
每一座山头,被雨点一般飞舞袭来的连弩箭袭击,直至整个山头变成荆棘森林。每一株残存的,没被魏军砍去充做檑木的树木上都扎满了箭支。蜀兵毫不吝啬弩箭,不时有魏兵惨叫着然后高喊着大魏无敌,魂归黄泉。
魏兵的悍猛,无法克制他们在装备上的缺陷,更何况这儿比邻涪城,再加上八千女人充做运输队,整个涪城的庞大武库等同时时刻刻就在这八千蜀兵身边,箭支从不缺乏。
到最后,那些身着阳平关缴获藤甲的一百魏兵们,许多也被连绵不绝的弩箭,从缝隙中射穿甲胄。
没想过,援军会这么多,而且,单看架势,绝大多数都会使用弩弓,这些不是那些刚刚被强行征召入伍的农夫。蜀国不是罄尽全部军力被牵制在剑阁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部队留在成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精锐?
八千精锐蜀军,八千蜀女。
魏兵三千不到,陇西的主力还在阴平道上。
泰山压顶,已非人力智谋能改变,魏兵纵有准备,拥有地利,也无济于事。
邓艾望着已经布满旌旗的涪城北墙,心中凄恻,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蜀国就……
一口鲜血喷出,,身躯直直倒下,身边是震恐的邓忠和众将。
“父帅!”“大帅!”“将军!”
众魏军将领环围在邓艾身边,千呼万唤,终于将邓艾唤醒,邓艾挣扎着向儿子做了个手势,指指北边,又痛苦的闭上眼,老泪纵横。
“全军撤退!”师篡见状明白,大声叫道:“撤退!”
追击正式开始,蜀兵们疯狂追杀那些落单的陇西魏兵,陇西兵悍勇远过蜀人,无奈蜀人绝对不与其肉搏,总是数箭齐发,一个又一个回身向蜀人扑来妄想杀一个够本的魏人,彻底绝望了。
至此,魏军再也不回头,顺着还残留着火星的涪水峡谷往阴平道跑。
空空荡荡,举目眺望,到处都是残木焦枯的树桩,无处可藏,无处可躲,身后,是刘武统帅的三百蜀国轻骑,挥舞着战刀长矛,肆无忌惮收割那些陇西魏兵的生命。
到处是痛苦呻吟的魏兵,到处是呐喊咆哮,挥舞着刀剑,意气奋发的蜀兵将士。
远处,刘武那队蜀军骑兵,继续往前推进,目标直指那些跑在最前方扛着邓氏大旗的魏军中军。
“邓艾老贼休走!”扛着刘武大旗的周大一直纵马紧跟狼牙身后,怒吼道,“老贼,休要跑!蜀国护军将军在此,留下性命!”
身边,蜀国骑兵一个接一个大声附和,可惜邓艾中军离得太远没,又是逆风,前面的压根听不到。倒是他们身后那些步行的魏兵注意到了,一个个加紧奔跑。
陇西不愧是名马如云,连人着急起来,也不比马慢呢。
……
“忠儿!”邓艾挣扎着爬起来,望着身后的邓忠,一边咳嗽,一脸凄楚的望着儿子,悲切道:“你带着监军和杨王两位太守快走,到阴平道去告诉剩下的儿郎们,邓艾一时糊涂贪功,害得儿郎们白白死去。快,快走!老夫带着剩下的儿郎们为你们挡住这些蜀兵。”
“不,父亲!”邓忠跪在父亲面前,一脸泪水,哀声道:“父亲,还是儿子来挡,儿子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您死在儿子面前?”
“混蛋!”邓艾一巴掌抽在邓忠脸上,怒吼道,“你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他望着师篡大声说道:“监军大人,我儿就拜托您了,快,屠夫马跑的很快,再迟,一个都跑不了!”说道这儿,又再度望着王颀、杨欣道:“王太守,杨太守,平日对两位多有得罪,我今日折兵损师,命丧蜀中,晋公定要怪罪,只望王太守和杨太守和监军大人,看在我邓艾为国效力一世的分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我老妻和两个孩儿和孙子们多多美言,削爵免官,但求饶他们不死。”
王颀和杨欣忙跪下,向邓艾表示一定如其所愿,冒死也要向晋公进言。
“如此,我就放心了!”邓艾哈哈大笑,对着身边一脸恐惧的魏兵大喊:“儿郎们,怕什么?血屠夫来了正好,咱们可是没少将这小子打的半死,他再来也不怕,把这小子再暴打一顿,最好把这小子宰了,他那匹屠夫马就归咱们了。大家举起枪矛,端起来!”
这些魏兵们在邓艾鼓舞下勉强端起枪矛,组成防御阵势,一脸恐惧的望着靠近中的蜀国骑兵。
身后,是撤退的魏兵们,王颀和杨欣,一人架一条胳膊,将邓忠拖着走,一直消失在视线之外。
邓艾确信儿子离开后,回转过身,屠夫马也载着那个蜀国第一悍将金武出现在他面前,屠夫马身后,是上百满身血腥的骑兵们。他们的目标,正是这些端着枪等待他们上前自己撞上枪尖的魏兵。
“飞射!”随着一声怒喝,蜀军骑兵整体急转,一个个拨马向西,举弓怒射,乱箭飘零,一个个魏兵惨叫着倒下,那些跑开的顺着烧开的巨大空地,众马折返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再度跑回,再度怒射。几次齐射,不久,魏军防线空荡大开,蜀军中又是一声断喝:“全军突击!”
没有悬念,跑了十几里,勉强跑到山谷中的这些溃师,就算是天下最强的陇西兵,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次,刘武带着长兵器骑矛,省得到时候狼牙狂兴大发再度踩人落到最后自己无法参加战斗。
每一次冲锋,面前的魏兵都会死去一些,而那剩下的,依旧越围越紧,包围在邓艾身边。
主将战死,亲兵重罚,这是铁律,融入在每个大魏帝国亲兵血液中。尽管大势已去,他们依旧用他们单薄的躯体,保护着帝国镇守西北的主帅,那个年迈的老者,人数迅速下降,只剩下区区十几人。这一切都让举着血色战旗的周大看在眼里。
“将军!那个老儿!那个被他们保护着的老家伙!”周大指着邓艾大喜道,“我们抓住了一个大家伙!”他并不认识邓士载,只是知道这种情况下,那些小兵拼死保护的,一定是大人物。
也就在正在这时,那些魏兵们中间那个老头儿,突然大声叫嚷起来:“蜀国血屠夫,老夫邓艾,有话想对你说!”
众骑兵一阵哗然。片刻后,那个魏军老儿又叫道:“我军放下兵器,可否让贵军将士暂时不要杀死我这些儿郎?”
“大帅!”那些剩下的十几个魏军将士一脸悲痛愤恨。
“大帅,不可!我等誓死不降!”“大帅,我等苟活,连累妻儿,又怎么有脸去见祖宗呢?”“就让我等与蜀兵决一死战!”
邓艾不理会那些七嘴八舌,其实这些魏兵也就是说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更多的蜀兵加入到包围圈,将这仅有的十几个魏兵连同镇西将军邓艾,包围住。超过两百名骑兵,最里面的骑士,举着一把又一把的弩箭,直指那些已经无能为力的魏兵们。
蜀兵们欢呼雷动,他们竟然活抓了魏国一个将军!
而且这个将军,是镇守魏国大西北凉州门户的总大将,镇西将军邓艾!
转变之章 节八十二:师(上)
刘武终于见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痛恨不已的敌人。终于可以给将军报仇了,没想到,一切这么容易……
突然间,恍然是时光倒流,刘武又想起那些陇西岁月,当年,夏侯霸带着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在军中来回巡视,恍若昨天。
也仿佛就是昨天,刘武最尊敬的骠骑将军夏侯霸,就被这个老混蛋设计,在洮阳城下中伏身亡。
命运如此可笑,这个身处数万陇西精锐保护下的老东西,竟然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被自己这么个小人物轻轻捉住了。
他突然想放声大笑,可又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实在笑不出来。最后,踌躇许久,跳下马背,慢慢走过去。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那些软布包裹的伤口,这段日子又有些开裂,隐隐作痛,刘武也不理会这些,在周大等亲兵护卫下,慢慢走到邓艾面前几步远处。
就这样,两个彼此从画影图形相互了解,却又从未谋面的人,不过几步距离,你看我我看你。
刘武在打量这个传说从未败仗的大魏西北擎天支柱,邓艾也在观察这个据说处境尴尬的汉室第一才俊。
突然,邓艾笑了,仰天大笑,旁若无人,仿佛身边那些端着弩弓瞄准他的弓箭手根本不存在,肆无忌惮。
这笑声让蜀国官兵很是不爽,周大第一个跳出来,恼火的望着邓老头儿怒喝道:“笑什么?老东西,都当俘虏了,有什么好笑的?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姜维没少在邓艾手里吃憋,几次北伐,第一、第二次是与郭淮、陈泰角力,第三次是徐质、陈泰,自第四次起,兖州刺史邓艾迁转安西将军,此后,姜维每次北伐,都是在跟邓艾玩心眼。可惜,姜维控制的蜀国汉中无论是士兵素质,后勤补给,都不及邓艾控制的魏国陇西驻军,唯一的优势是人数,但每次关中长安援兵一到,优势顿时消解,姜维只好每次力求速攻,偏偏邓艾的确打仗很有一套,再加上姜维求胜心切,导致人数上占优的汉中兵对付那些数量上略显劣势的陇西兵,每每都是长安援军还没到,蜀兵就让邓艾打退。
这么多年一次次的北伐,蜀国死在陇西的壮丁,超过五万,邓艾在蜀国百姓眼中就是个大灾星,那些妇孺们最讨厌的几个人当中,不亚于发动战争的姜维。
邓艾压根不理周大,继续笑。
刘武冷冷说道:“笑够了么?”
邓艾收住笑脸,望着刘武。
刘武的脸,冰冷如雪,这是杀意。
邓艾嘴角凝起一丝笑容,满是嘲弄意味,片刻之后,才再次缓缓道:“老夫知道,你想杀老夫已经很久了。”
轻轻一声冷哼,这就是刘武给的答案。
的确,刘武想将这老东西千刀万剐。
“呵呵,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么,老夫戎马一生,所经战阵无数,现在落到你这个小子手里,固然是老夫一时大意,也是老夫命该如此。”邓艾说话的口气就像跟邻居家的小孩聊天,这个一着急就结巴的老者,这次口齿出奇的流畅,眼中也再无一丝忧惧,仿佛,这儿根本不是战场,而面前的那些尸体堆积、兵器杂陈、血流成河,不过是一片虚无。
谁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让手上那些最后的亲兵缴械投降,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无论是那些吵嚷着要杀身殉国的魏人,还是那些举着弓弩、提防魏人拼死反扑的蜀人,都不明白这老儿到底想说什么。
北风拂过,带走这片土地上那些带着烟味残留着山火余热的空气,战马嘶鸣,除此之外,静悄悄的,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望着场中的一老一少。
“血屠夫,老夫已经是案板上的肉,落到如此地步,已无回天可能。生死有命,老夫只是心有不甘,有几个疑惑,血屠夫,你可否为我解惑呢?”
这一句,众人更加莫名其妙,不过依旧,谁也不敢多嘴。
刘武迟疑片刻,深深吸气,声如寒铁,挤出一个字:“说!”
老儿微微一笑,静静道:“老夫一生精于计算,这次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你一个阳平关将领,到江油来干什么?以老夫的情报,那些汉中溃军,就像汉寿的部队,就在剑阁外,与姜伯约部合流,伏击了诸葛绪部,现在,那些汉寿部队,还在姜伯约部下。”老儿,说到这儿,又再问了一遍:“你到江油来干什么?是姜伯约那家伙让你来的么?”
刘武沉默很久,还是没回答。
邓艾看着刘武的脸,突然间,哈哈大笑:“你不说话,哈哈,不是他的主意吗?果然不是,怪不得到现在都没瞧见他那边派人回防,我早该想到的。”老儿笑了几声,慢慢那停下,又继续问道:“你又是怎么来江油的?你不是也在汉中么?汉中溃败,你也应该在剑阁才对,以姜伯约治军的严厉,即便你是宗亲,也不可能擅自离开军中,你又是怎么离开剑阁的?”老儿问完这话,也没等刘武表示,自己就拍着脑袋叫嚷起来:“对了,这也就是说你不在剑阁,只有这个可能,是么?”
刘武依旧什么也没说,不说就是默认。邓艾的那双毒眼,不需要什么都说,就能知晓。
“你不在剑阁,对了,老夫想起来了,你是被钟会那个小子算计,骗出阳平关的。”邓艾点头道,“你是从成都来的?”
说到这儿,邓艾眼中的光彩,猛然亮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刘武,看了老半天。
“你,你是从成都来的?”
邓艾再问了一遍。
刘武闭上眼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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