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到许家时,许至炎果然正趴在桌子上扒饭吃,他漂亮的娘亲在一边给他夹菜,拨弄他胸前的米粒。
小家伙一见阿正就跳下椅子来拉他。
“阿正,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许至炎前襟上又是许多的菜汁儿点点,嘴角还有馍渣。
阿正任他拉着往桌边坐,乖巧地朝他娘打招呼。
“姨姨好。”阿正弯起嘴角道:“不知道你们还在吃早饭,打扰了。”
“没事儿,就至炎吃得慢,你叔叔都出去了。”妇人说着,看向拉着阿正不放的许至炎,“至炎,赶紧将饭吃完了,人家要笑话你了啊!”
“恩,吃吃吃!”许至炎点着脑袋,往椅子上一跳,朝他娘道:“娘亲不用管我了,我跟阿正一块吃!”
妇人将他胸前的饭粒捏掉:“不管你?你能把桌子吃了!”
“姨姨你去忙吧,我来就好。”阿正笑着朝她道:“至炎在我家吃的还好,没有太乱的。”
妇人惊讶又疑惑,捏捏许至炎的脸蛋儿:“你是不是故意在家闹腾呢?”
许至炎撇撇嘴,“幺幺不闹,幺幺跟阿正一起就好了。”
他朝阿正一挺胸,娇气道:“阿正给我系围嘴!”
阿正轻拍他的脑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吃饭的时候带上东西的吗?怎么没照做?”
“不好看,丫头找的布不好看。”许至炎转身面对桌子,不看阿正了,自己夹着菜往嘴里塞。
“这孩子就是爱玩闹。”妇人朝阿正笑笑,“你是不是秦玥家的小叔子啊?瞧着就是比至炎乖顺。”
“是的,我嫂子就是秦玥。谢谢姨姨夸奖,都是我大哥嫂子教的好。哦,还有我师父。”阿正说完了自己不忘夸夸许幺幺:“至炎也不坏的。”
“当然!”小孩儿一仰头,一嘴圈儿的米糊糊。
阿正忙从袖中抽出小手绢给他:“自己擦!”
许至炎不情愿的往嘴上抹抹,扭头给他看:“干净了吧!”
“干净。”阿正拿过他握着的手绢,将他嘴角最后一粒小米擦掉,“这样更好。”
妇人惊奇的看着二人相处模式,至炎貌似很在意这孩子的话呢。
“别直接趴在碗上喝,这儿不是有勺子吗,用勺子。”阿正将精致的瓷勺塞到他手里,“赶紧吃,该凉了吧。”
许至炎这次倒是乖乖的低头,一勺勺将粥喝完了。
妇人面带着开怀的笑,这小子是很在意自己在阿正跟前的形象啊。
“娘,我跟阿正出去玩了!”许至炎将勺子丁当一放,跳下椅子拉阿正走。
“姨姨再见。”
妇人看着二人长翅膀的鸟儿一样跑出去,精致的面上笑意不减。
公公身边的人倒都是有趣!
坐到一个阳光尽洒暖融融无风的亭子里,阿正将自己腰间的小黄鸡摘下来一个。
“至炎,我姐姐做的小玩偶,送你一个!”
嫩嫩的小黄鸡只一个头,扁扁的还是三角样子,圆眼睛瞪着很有神,头后面就是三根尾巴。其实这是秦玥新画出的愤怒的小鸟,不是小黄鸡。
许至炎接过小东西端详了一会儿,又瞧瞧阿正身上的那个,叫道:“咱俩的一样?”
“对啊,我姐姐特意做了两个。”阿正晃晃自己的一只,似又想了一会儿什么,皱皱眉头道“至炎最好是将它挂在屋里,不然以你爱动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弄丢了。”
许至炎撅撅嘴:“不会弄丢的!阿正给我的东西,我才不会丢呢,放心!”说着就将“小黄鸡”挂在腰带上了。
许家的院子清幽,种满了绿色的植物,阿正叫不出名字,但看着赏心悦目。时下深秋还都是翠绿的,生机一片,清凉的阳光照着,就像春天一样。
许至炎:“阿正你不是要练武吗?今天不用学了?”
“今天二师父去县里买马了,我就来找你了。”
许至炎黑漆漆的眼顿时闪晶晶,抱着阿正的胳膊晃:“你们家买马了?我要去玩!”
阿正好脾气的任他摇晃着自己,“还没回来呢,这时候估计刚到县里。买的马会放到村子里养的,你在这儿也见不到。”
“等我们家的房子盖好,你就能去村里找我,就能见到马儿了。”阿正微微笑。
许至炎小脸正好浸在阳光里,绒绒的小细毛发光一样竖着,很是可爱。
“那好吧。”
两人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许至炎正要带阿正去他的屋子,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什么葫芦。
“什么葫芦?”许至炎歪着头使劲听。
院里静悄悄,一会儿又有吆喝声传来:“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嘞!”
阿正对他道:“是糖葫芦,好像是吃的。”
“咱们去瞧瞧,我没听过这个葫芦!”许至炎满脸兴奋原地跳着。
“那要先跟你娘亲说一声。”
“没事没事,门口有下人,告诉他一声我娘就知道了。赶紧赶紧!”许至炎拉着阿正就往外面跑。
许府的院子挺大,俩小家伙出了门,已经没有吆喝声了。
幺幺蹙着眉看了一周:“没有了,走了?”
“咱们去前面看看吧,说不定他走到别的地方了呢。”阿正牵起许至炎的小手朝胡同外走。
“你吃过这个糖葫芦吗?”
“没有。”阿正边走边四处看着小心听着,都没有声音。
“一会儿见到了,就买给至炎吃。”阿正温温道。
二人一直走到大街上,东西向的路,阳光充盈,街面被商户撒了水,磷光闪闪,白光一片,像梦境虚幻,照的人眼睁不开。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啊!”行人中传来方才的叫卖声。
阳光尽头,一人扛着一个粗棒头,上面插着红彤彤亮闪闪的果子,一片炫目中甚是扎眼。
“阿正,那个就是糖葫芦,红的!看着好好吃啊!”许至炎噙着手指,大眼黑白分明看着阿正,兴奋又贪婪。
阿正牵着他往前走:“咱过去瞧瞧。”
那人扛着的东西似是没有人见过,本来就招了一路人的眼球,此时一吆喝,不少人都围到他身边了。
“糖葫芦嘞,五文钱一串,又酸又甜,消食通肠。”那人笑呵呵朝众人吆喝着。
大伙凑近一看,原来是裹了糖汁的山楂,颜色鲜亮,惹人馋啊!
“我来一串,尝尝怎么个好吃法。”一人垫垫手中的铜钱给小贩。
“好嘞!”小贩收了钱给人挑了一串个头都大的:“酸甜糖葫芦一串,请您品尝!”
那人张嘴咬下,咔嚓脆响,凉凉的,酸酸甜甜,直沁人心腹。
“恩!好吃!”那人嘴边沾了糖衣,看着蛮高兴,“再来两串,回家给我孩子吃。”
“好嘞!”
围着的人看他吃得香甜,纷纷掏钱买。路边玩耍的孩童瞅着很是眼馋,个个回家找人要钱去了。
“阿正快点儿,一会儿卖完了!”许至炎一使劲儿,俩人朝那边飞跑。
跑到人堆儿前,许至炎又不吭声了,面朝阿正突然懊恼道:“阿正,我没带钱……你有吗?”
阿正朝他灿然一笑,掏出自己的小钱夹朝他晃晃:“有啊。”
秦玥按照现代钱夹的样式给他做了一个,是用秦汇给她的小山羊皮做的,柔软质感好。长长一条被折了两下,外面有一个按扣扣着,不会掉铜钱。
围着的人不少,俩人挤了半天,愣是没轮到他们付钱。
“咳!”阿正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从腹腔喊出话:“叔叔,我要两串!”
小孩儿人小声音却不小,张文隼有教过他练气,此时就是用那法子喊出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小贩终于看到了站在外围的俩人,遂笑眯眯拿了两串给他俩。
“小孩儿嗓门大!”顺道还夸了阿正一句。
“谢谢!”阿正将铜板放到他手里,放好钱夹接来糖葫芦。
许至炎啊呜张嘴咬,半个山楂进了嘴里,胡囔囔吃着,不时冒出好甜好吃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阿正一手牵着他,也吃着自己的糖葫芦。就是好吃,不过味道是熟悉的,好像在家里也吃过一样呢。
俩小孩儿原路返回,一裙角摇曳的女子从他们身边窈窕而过,阿正嗅着空气中残留飘过的香味回头望她。
好香,是桂花的味道,院子里前阵子就有,现在没了,嫂子说桂花已经落了。
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丫头,阿正隐隐听到二人谈话,似也是要去买糖葫芦吃的。
看来大家都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呢。一般来说,没有吃过的东西都是由自家嫂子做出来的,这次怎么不是了呢?阿正心想着。
方才跑回家要钱的孩子们已是成功要到铜板,叽叽喳喳从各个胡同跑出来。小孩儿关注着自己能否及时吃到红彤彤的糖葫芦,身边的人根本就不看一眼,飞奔着朝准目标。
那娉婷女子裙摆垂地,铺散了一圈,小孩儿乱闹着挤着,不知是谁一脚踩上姑娘裙角。
姑娘不知,笑着与孩子们一起往前找小贩,不想后有坠力,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就歪了,一旁小孩儿又推又挤绊着双腿,小丫头被拥到了一边。
“啊!”柳卿惊呼,眼瞧着就要摔下了。
遭,那姐姐要摔倒了!地面水未干,湿气重,恐是要摔一身脏污。阿正将手里的东西塞给许至炎飞身就往那边跑。
“小心!”
柳卿脸庞凉风忽闪,心跳急急往下坠,背后却是一沉,踏实靠在一人怀里。
臂弯间心慌未定的少女脸庞莹白,目光清澈乱晃如受惊的兔子,缕缕幽香直钻秦汇鼻腔,煞是醉人。
他将女子安稳扶好,粗声道:“要小心些,出门逛街不要穿太长的裙子。”
丫头叶子跑来护住柳卿,闻言女子垂眼看自己的裙子,果然被踩了几个黑黑的小脚印儿。
出门也未多想,就以平日的穿着出来了,不想却还会遇到这事。
柳卿垂首道谢,娇言轻柔:“多谢公子!”
“秦汇大哥!”阿正站在二人跟前,看看柳卿微红的脸颊,想是被秦汇弄尴尬了,他糯声道:“姐姐还要买糖葫芦吗?很好吃的。”
柳卿摆手,微笑着朝他露出两个小虎牙:“不用了,还是先回去的好。”
阿正却是跑到那人跟前又要了一根举到她手边:“拿到家里吃也行的。”
柳卿意外,这孩子还真不眼生呢,她接过糖葫芦道:“好,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叶子马上掏出钱来给阿正。
“多了,五个铜板就好。”阿正朝她伸出一个巴掌。
丫头又换了铜板给他。
许至炎跑到阿正身边,拿着两只糖葫芦看着几人,嘴边满是亮晶晶的糖浆和米分红的山楂皮。
又来了一个小孩子,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柳卿看向秦汇微笑道:“你家小弟弟倒都是很可爱。”
“这都不是我家的,但乖巧可爱是真的。”秦汇憨实的面上也露出笑,男人身量高,浑实健壮又挺拔,阳光映照下倒是显得英俊不少。
柳卿点头,“那小女这就走了,还是要感谢公子的。”
“无妨。”
主仆二人迎着阳光步入幻境。
阿正拉拉秦汇的衣角:“秦大哥,这个姐姐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你不是正相亲吗?我看这个姐姐就好,你娶了她吧!”
在前走着的柳卿听到小孩细细嫩嫩的话噗嗤一笑,童言无忌啊!
秦汇一钳他的小手,瞪眼道:“别乱说话坏了人家名声!回家去。”
男人拉着俩孩子往秦玥家走,又回头看了那婀娜背影一眼,目光闪烁。
清幽小院,只几间屋子,阳光斜洒了一半,一辆马车安静停着,地面刚被人收拾过,干净整洁。
“找身简单点的衣服吧。既是出来休养,也不用整那些有的没的,这里没人认识我们,自己舒服就好。”柳卿坐在小桌边,这年久无人居住的屋子,即使提前有人收拾了也还有一股淡淡的灰土湿气。
“是,小姐。”叶子到一边的柜子里收拾衣物。
柳卿是新县善主柳成东的庶女。柳成东一妻一妾,妻妾乃堂姐妹,倒少了争斗,两房人相处的还算和善。柳成东待自己的儿女都好。
这柳卿,住在柳府北角的院落里,也不算偏僻,但屋里却夜夜有怪异声音,像人哭泣又有痛苦嚎叫,还不时有杂乱的听不清的声响。姑娘日夜受其侵扰,不知原因几何,积累下来,生了一场大病,再不敢在那院中住。
柳成东在临安镇有一处小院子,姑娘便请求爹爹出来休养一段时日。晾她性子再好,日夜有那鬼声音笼罩不散,她都要崩溃了!
“小姐,这临安镇的商人倒是多,看那些孩子在街上跑,该是和乐的镇子。小姐在此休养,该是能改善心境的。”叶子服侍着柳卿换了衣衫,轻言道。
柳卿望着窗外灿然的阳光,面色稍有些不虞,淡淡道:“希望吧……”
她那院子与人无差,但偏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