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妞妞不嚷了,她好奇地看看胡图——胡图与平日相比。神情显得格外恭谨——她凑到胡图身边站定,学着胡图的样子,躬身而立。
林妞妞这副“小大人”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又把文元帝逗乐了。
文元帝又对徐夫人说:“看到他们这群孩子,就想到我们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朕十几岁;你比小妞妞略大些,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那时你刚来到黎府。经常哭鼻子……”
徐夫人低下头,浅浅地陪着笑。
众人一路走到门口。
文元帝请徐夫人留步。因为他是微服出巡,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梁州。
徐夫人便在门内跪下送别,让刘静安出门送文元帝等人离开。
稍后,刘静安回来了,他搀起母亲,送母亲回房休息。
徐夫人跟他说:“等会儿你要嘱咐众人,别把皇帝到过咱家的事情说出去,皇帝是微服潜行,怕外人知道后起了歹意……”又说,“还有太平那块玉佩,你要告诉秦娘子,这是贵人给的,千万要收好了,别让她随便拿着玩儿。”
徐夫人病体初愈,刚刚接驾又耗了精神,只觉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回到房中,勉强更了衣,便去炕上躺下来。
当天的晚饭她也没吃。虽觉得身心疲倦,却怎么都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忽听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雨声侵扰,徐夫人更加难以入睡,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心头。
她小时候,她的父母先后因病过世,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父亲的家族那边又没有什么人,她便被外祖父接到了黎府。可是她跟黎府上的人都不熟,她感觉既孤单无助,又惊慌不安。
外祖父心疼她,经常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她有机会见到当时还是皇子的周晟景。
周晟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他经常哄着她玩儿、逗她开心。
慢慢地,她跟周晟景熟了,竟然生出一种亲人式的依赖。
那年,周晟景要选妃,她竟然大着胆子对周晟璟说,她要嫁给他。
他笑着答应了。可是最后,他却迎娶了敬国公府的嫡长女为正妃。
当时因为这件事,她伤心地大哭了一场,两天没有吃饭,还把周晟景送她的东西都扔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她和他年纪相差那么大,而且她的身份地位也配不上他,怎么就会动了那种心思?
他当时答应她,也不过是觉得她小孩子有趣,随口那么一说,是逗着她玩儿的。她怎么可以当真?
徐夫人一夜未眠。
早晨起来,兰香见徐夫人面色苍白,不由吓了一跳。
徐夫人却不让她声张,怕静安知道了,读书的时候分心。
等刘静安上学走后,徐夫人起床,喝了一碗清粥。但是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吐了。
兰香唬得不知怎么好。她问:“太太,要不我们请个郎中来吧?”
徐夫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必……”又说,“按我上回开的方子,煎副药来吧。”
兰香只得去煎药。她一边煎药,一边忍不住垂泪。她以为,皇帝亲自到侯府来看望太太,太太会觉得高兴,身体也会好起来。哪知道,太太似乎更添了心事,昨夜一晚之后,病得更严重了。
药煎好了,兰香滤出一小碗,端进屋来给徐夫人喝。
徐夫人喝罢药,躺在炕上休息。
兰香趁机说道:“太太,昨天连皇上都夸安哥儿的学问好呢。”
徐夫人喘了口气,浅浅地笑了笑,说:“只要安哥儿不行差踏错,皇上自然会照顾他,他的前途也便无忧了。”说到这儿,她又幽幽叹道,“我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听徐夫人这语气,又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兰香不禁皱眉。她说:“太太,您熬了这么多年,不就为的看着安哥儿有出息吗?如今有皇上护着他,他日后的前程肯定一帆风顺……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可要好好地过下去啊。”
徐夫人苦笑,说:“我这一辈子,实在是窝囊够了。我能活到现在,全赖菩萨保佑。如今,我心中再没有怨尤……”她又看向兰香,说,“我心中只惦记两个人,一个是安哥儿,另一个是你——安哥儿已经有了着落,兰香你将来可怎么办呢?当年我自身难保,只怕他们给你提的人都不可靠,于是索性把你留了下来……如今,再想安排你的归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太太……”兰香忍不住落泪。她说,“您虽是主子,待兰香却像女儿一样。兰香没想过嫁人,就想这么侍候太太一辈子。”
“傻丫头,我岂能护着你一辈子?女人,将来还是要有个归宿的啊!”徐夫人感叹道。又说,“幸好你还有秦娘子,有她在,我也不用十分地惦记着你。”
兰香听徐夫人说话,心中难过,却又不敢哭出来,只能咬着嘴唇悄悄垂泪。
忍了会儿,兰香说:“太太——不是兰香多嘴,太太的病,都是心思过重的原因;如果太太能看开些,这病也早就好了。”她停了一停,又说:“太太,既然菩萨让我们再活一次,我们就要好好活下去啊;如果不珍惜这个机会,那岂不是违背了菩萨的意愿?”
徐夫人一楞,她瞪着眼睛,吃惊地看向兰香……
文元帝从梁州回到了京城。他坐在宫中的御书房中,默默地看着龙书案上的水仙图,那正是徐夫人画的那张画。
连升在旁边侍立,心头忐忑不安。
文元帝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幸好礼部的人还算有规矩,没把这张画弄没了。”
连升忙陪罪:“是老奴疏忽,竟然把节孝夫人的折子给漏了。”
“也不怪你——”文元帝摆手,说,“天底下稍微有个名号的,都要给朕递请安折子;如果朕全都要看,还有精力去处理国家大事吗?”
“但是节孝夫人总是跟别人不同的……”连升战战兢兢地说,“她是黎大人的遗脉,又跟陛下有儿时的情谊……”
“朕一直当她是妹妹。”文元帝说道。
“是——”连升应了一声。
文元帝拿起水仙图看看,随后又放下,说:“你也看到了——当年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他内疚地说,“这些年我完全忽略了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连升屏息敛声,不敢说话。
文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连升——”
“在!”连升小心地上前答道。
文元帝看着连升,说:“朕交给你一项差使——你去忠义侯府,替朕好好照顾节孝夫人……”
第89章 空降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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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连升一楞。
他本是皇宫里的大总管太监,皇帝竟然要他离开皇宫,去照顾一位侯府夫人 ?'…'!
他不由两膝发软,扑通跪倒在地,对文元帝说:“皇上开恩……”
“快起来——”文元帝让连升起来,又说:“你不要怕,这不是贬谪,你原先在宫中的职位和俸禄都不会变。”又说,“我只是觉得,忠义侯府里孤清冷凄,事事都没个章法。而琬儿还是过去那副脾气,不会打理俗务。她又是个守节的妇人,也不能随便招个管家来帮她……”
文元帝一边说,一边伤感叹息。
文远帝又吩咐道:“连总管,你去了那里,务必帮琬儿把一切都打理清楚。需要什么都跟内务府要。不管是要人还是要东西,就算是要大内的侍卫,朕也让侍卫总管拨给你!总而言之,你要把忠义侯府弄得像个样子,随后再回宫里来。”
“是!”连升答应。
皇帝的命令,不管多不合情理,连升也不敢违背。
从御书房出来,连升回自己住的地方,叫伺候他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小冬子”的过来,赶快给他收拾行礼。
小冬子奇怪,问:“爷爷,您又要跟着皇上出差吗?”
连升苦笑,说:“出差是真的,但不是跟着皇上……”他又对小冬子说,“小冬子,你记住了——这世界上的事,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你连爷爷我,就是那不长眼的!”
这时。宫中的副总管太监裘贵,已经接到了内务府下达的命令——大总管太监连升要出宫办差,宫中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给他这位副总管太监打理。
裘贵心中既惊、又喜,又不安。
惊的是,内务府突然下了这么道命令,把大总管太监支出了宫,这可是亘古没有的事儿;喜的是,连升走了,他在皇帝面前露脸儿的机会就多了。就算不能取代连升,但是他在宫中的地位肯定也是要上升了;不安的是,以往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有连升坐阵。就算有什么一差二错,责任也由连升担着,如今连升走了,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裘贵接到命令后,纠结了一会儿。随后。他不说先去皇帝面前报到,而是先来到了连升的住处,探听风声。
连升对自己这位副手的心思,那可是一清二楚。不过皇上说了,这次出宫办差,要秘密行事……所以他可不敢跟裘贵胡说八道。他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对裘贵说:“裘总管,这次可要辛苦你了。”
裘贵谨小慎微地陪着笑脸,说:“连总管。我是这么猜的——皇上体谅您辛苦,给您放了几天假;名义上是让您去办差,实际上是让您去休养的?”
连升打了个“哈哈”,说:“你猜的,还真不差!”随后他闭口不言。分明不打算透露给裘贵更多的消息。
裘贵探不出实情,便换了个话题。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连总管,以往宫中的大事小情,都是您在调度,我怕自己才疏学浅,又不能服众……眼看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噢,这个好说。”
连升微笑点头,如果裘贵是正经来谈工作的,连升还是会好好接待的。
连升说:“关于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我已经拟了个章程出来,在内务府里搁着呢。你再修修,弄得差不多了,呈给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御览。若上面准了,你照章办事既可。”
裘贵点头。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是最近宫里最大的一宗大事,若这件事已经有了初步的章程,他自然可以省好大的劲儿。
裘贵又提议,等会儿叫着各房各院的管事们,一起吃顿饭,给连总管饯行。
连升连连摆手,说:“我马上就走,就不劳烦诸位了。”
随后,连升端茶送客。
裘贵忙告辞,准备去皇帝那里报到。
裘贵从连升那里出来,恰好在门口遇到一个人,正是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潘富。
当今皇后姓杨,为敬国公府的嫡长女。周晟景封藩王的时候,她嫁给周晟景为王妃。谁都没想到,周晟璟后来会登基做了皇帝,杨氏竟然当上了皇后。
潘富笑着跟裘贵打招呼,说:“裘总管,恭喜恭喜啊。”
裘贵知道,宫中没有秘密——连升出宫办差、他暂代总管之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坤宁宫。
裘贵忙笑着应道:“不敢,还要请潘公公多多指教。”
潘富笑道:“好说好说。等会儿我送别了连总管,就去您那里喝茶。”
说罢,潘富告辞。
裘贵看看潘富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在后|宫中地位超然,其他诸妃都不能跟她相比。最近,她行事越发霸道,连奴才也跟着气势嚣张。这潘富虽只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却似乎比他们这些总管太监还大呢,经常指使着他们做这做那,大家还不敢有怨言。
潘富来到连升处,他从袖筒里拿出一只锦缎装裱的盒子,递给连升:“连总管,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叫我送来给您的。”
连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玉石貔貅,用上等羊脂美玉雕成,精巧可爱。
连升一向喜欢玉石等物,尤其喜欢这些精巧可爱的玉雕。
连升拿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他把盒盖重新盖好,把盒子还给了潘富。
潘富诧异,问:“连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
连升叹道:“人啊,不能不知足——上次皇后娘娘送我的蜜蜡手串,我还没盘出来呢;这件东西,我就不敢再拿了。”
原来,他险些被林妞妞敲诈去的蜜蜡手串,正是杨皇后所赐。
潘富莫明其妙,他把盒子向连升手里塞。笑道:“大总管,瞧您说的——皇后娘娘所赐,您还能推辞吗?”
连升面容一沉,手往回缩,严肃说道:“不是连某矫情,实在是连某福分有限,不敢轻易接受娘娘|的恩赏。”
潘富尴尬,他还从未遇到这样的事——皇后给人送礼还有送不出去的时候?他苦笑道:“连总管,您让我回去怎么跟娘娘交待啊?”
连升向上拱手,说:“您就说,不是连升不识好歹,是连升悟到一个道理——做人要懂得进退、要学会知足。”
潘富看连升态度固执,无可奈何。他用鼻子粗粗地呼出一口气,说:“得嘞!我还是跟娘娘回——是我潘富面子不够,办事无能吧!”
说罢,潘富悻悻地走了。
连升却不动声色。他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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