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释天生来到第二排工棚,崔工头大声叫着“老赵,老赵,出来一下儿。”
“来喽。”随着脚步声,一个光着膀子的黑瘦中年人从屋里小跑着出来,听口音象是四川人。
“老张,这个是谭宇的老乡,叫。。。。。。叫什么?”这时候崔工头才想起还没问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释天生,我叫释天生。”释天生连忙答道。
“噢,名字不错。老赵,他就在你们这儿了,暂时先安排搬砖,以后看情况再说。天生,这是老赵,这个棚的工长,以后你就归他管了。”崔工头吩咐道。
“是,是。”老赵满口应道。
“好了,人交给你了,等吃完饭你带他到办公室办手续。”吩咐完事情,崔工头转身离开。
目送崔工头离开,“进来吧”,老赵撩开门帘进到工棚里边,释天生随后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大约五十几平米的房间,里边密密麻麻地摆着十几张板床,房间很暗,因为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十几瓦的白炽灯泡,屋内空气很差,因为十几个人挤在这么大点的一个空间里生活,想没有怪味才真成了怪事儿。
“呵呵,怎么,不太习惯呀?”看到释天生右手下意识地捂着鼻子,老赵笑着问道。
“嗯,还好吧。”不自然的笑笑,释天生没有再说话。奇*|*书^|^网
谭宇在寄回家的信中说他在北京过的很好,有大房子住,有好东西吃,每天白天工作完了以后还可以到工地旁的录象厅里去看录象,生活的简直比过去地主老爷的日子还滋润,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原来是这样。
“呵呵,刚来的人都这样,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习惯了。好了,这就是谭宇原来的床铺,你以后就睡在这儿吧。对了,你的行李呢?”来到一张空着的床铺前站下,老赵笑着说道。
“我的行李不小心丢了。”释天生答道。被人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吧,先去吃饭,被褥的事儿待会儿再想办法。”显然,这位老赵是一个做事非常干练的人,三言两语把杂物安排好,然后带着释天生赶去食堂。
第二十八章 扰民纠纷
搬砖工作很简单,完全谈不上什么技术含量,搬运工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楼下把堆在院内的红砖装上手推车,然后乘升降机来到正在施工的楼顶,再把那些红砖卸在砌墙垒砖的师傅旁边就可以了。
不过是卖力气活,对释天生而言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儿,想当年在少林寺为练基本功,他每天晚上都要平举着两个尖底儿木桶从数里外的小溪回到厨房,将里边盛得满满的两桶水倒进院内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水缸,然后再回到溪边重新来过一次,如此反复,直到水缸灌满为止,和那相比,这点活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肯吃苦,卖力气,人又老实,在这些远离家园,满脑子就是想打工赚钱,发财回家的农民工中是很容易相处的,不到半天时间,释天生便认识了这个施工队中的大部分人,由于他年纪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做小河南。
工地的伙食谈不上好,时令蔬菜,大锅熬煮,鲜味儿没有,咸味却是超强,因为做菜的大师傅认准一个道理:吃盐长力气,所以菜咸点没关系,反正稀粥馒头管够,怕咸就多喝点粥好了。
释天生在少林寺干的是伙头僧,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在伙房里忙活,工地大厨的手艺他自然是看不上眼,不过他现在又不是厨师,这种事儿由不得他管,看着工友们一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是津津有味儿,他也就依样画瓢,全当自已是在吃药吧。
第一天很轻松地便过去了,第二天中午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工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工夫,就见施工经理带着几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急匆匆赶向工地大门。
“外边怎么这么乱?”咬了一口馒头,释天生向身边的老赵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常有的事儿。”老赵不以为然的答道,似乎对这种事已经是司空见惯。
“嗐,就是旁边楼里的住户,说咱们施工扰民,叫咱们停工。”旁边一个外号叫黑皮的工友插嘴答道。
“扰民?什么意思?”施工就是干活,这一点释天生现在已经明白,但后边这个名词他就不懂了。
“这都不懂,怪不得人家城里人都叫咱们土包子。”这是另一位工友,来自于驻马店,原来他的绰号就叫做小河南,只不过年纪更小的释天生来了,所以他这个“小”河南便升级为河南佬了。
“呵呵,我是不懂,大哥你教我。”释天生笑着问道。
“告诉你吧,叫你长长学问,省的以后出去让人说河南人没见识。扰就是捣乱,民就是百姓,简单的说就是给老百姓捣乱。”河南佬摆出一付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只不过这付样子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先生,倒更象是一个大号的泥塑不倒翁。
“去,装什么大尾巴狼!”老赵随手用筷子在河南佬后脑勺敲了一下骂道。
“哎呀。赵爷,干嘛打人呀?这要是打出个脑震荡来你养我后半辈子呀?”捂着脑袋,河南佬抱屈叫道。
“打你算轻的。这也就是我,要是让崔头儿听见了小心把你给开了!”老赵哼道。
被开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河南佬撇了撇嘴,但终究没敢再说。
“赵爷,这事不能说吗?”见河南佬闭上了嘴,释天生小声问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他不想因为坏了人家的规矩给人家造成麻烦。
“那倒不是。其实这事儿说白了也简单,就是咱们工地旁边有几座居民楼的居民,说什么咱们施工时的声音太响,噪音太大,吵的他们不能休息,所以三天两头儿过来找茬,叫咱们停止施工。你想,这么大一项工程,光投资就好几个亿,停工一天单是银行的贷款利息就得好几万,大老板怎么能干,所以这样闹来闹去两三个月还不是这样。”老赵答道。
“吵人睡觉?咱们不是晚上六点就收工,第二天九点才开工,怎么会吵到他们睡觉?”释天生不解的问道。
“嗐,你还是社会经验太少,不懂这里边的道道。他们那些人其实就是想要扰民补偿费才故意这么说的,什么吵的不能休息,全是他妈胡说。”老赵骂道。
“扰民补偿费。。。。。。,是不是就是要钱呀?”仔细琢磨了琢磨,释天生脑子有点儿开窍。
“对呀。当然,甭管真的假的,要说施工有噪音影响到人家休息,给一补偿也不是不行,人家大老板好几个亿都花了还会在乎这几个小钱?问题是这些居民胃口太大,一张嘴就是每户每个月八百块。乖乖,老子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七百块多点,他们躺在家里什么不动都比我拿的多,这还有天理吗?”老赵气愤地说道。
“所以大老板就不给他们补偿费?”释天生问道。八百块钱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要是搁在谭家峪,这笔钱足够他和师兄有滋有味儿地过上大半年。
“不给,当然不给了。大老板发过话了,每户每个月最多五十,多了免谈,想打秋风找别人,他不吃那一套。”老赵答道。
“啊?那那些人干吗?”释天生好奇的问道。五十和八百,这中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点,看来那位大老板也不是个善茬。
“当然不干了,可那又能怎么着?咱们大老板那是大生意人,路子野的很,认识好多城里的大官,那些人又是找城管,又是找建委,还要找律师要告大老板,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没了动静?我说这帮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一个月白拿五十块钱不知足,闹到现在结果一分钱都没落着,这不犯傻吗!”老赵摇头叹道。他是不会理解外边那些人放着白给的钱不要的理由,而且以他的想法也许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呵,倒也是。”释天生也笑了。他现在只是在工地打临工的搬砖小工,做一天工拿一天的钱,等找到谭宇听说不定马上就会离开工地,这种本地居民和施工方之间的纠纷与他无关。
第二十九章 冤家对头
“哎啊!打人,你敢打人!”
只当院外的吵闹是在放电影,民工们继续吃着自已的饭,但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后来还传来惊恐的叫声。
“打了,怎么了?你的就是你小子!不服是不是?不服打回来呀!”
“好,好,你等着,你等着!”
“哈,我当多大的本事,原来就是想打一一零,你大爷的,把他手机给我砸了!”
“哎,哎哟,你们,你们还讲不讲理?!”
“哈哈,你说什么?讲理?你当我们是社工啊?哼,告诉你,要么停工,要么给补偿费,大爷还就是不讲理了,怎么着,你咬我呀?”
。。。。。。
虽然没法看到,但从越来越大的声音以及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内容来看,外边的冲突已经升级,好象有人在动手打人。
“喂,别吃了,都别吃了,快到门口帮忙。”崔工头慌里慌张跑到食堂外边,冲着正在吃饭的工友们大声叫道,声音有些发抖,完全失去了平时稳稳当当的模样。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工头喊话,民工们哪敢不听,一个个放下手里的饭碗走出食堂,跟着崔工头来到门口,见大家都往外走,释天生于是也三口两口把一个馒头塞进嘴里随后跑了过去。
工地门外,界限分明的两伙人正在对峙着,左边是工地的几位施工管理人员和民工,右边则是几十名壮汉,为首一人穿着一件黑色无袖背心,祼露出来的左臂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龙的两只眼睛鲜红如血,更显出青龙的凶狠霸道,两伙人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银灰色的手机,手机的零件摔得是七零八落,显然不可能再用了,至于那位项目经理,左脸腮帮子上一个大大的红印,不用问,那肯定是刚刚被人扇过一个大大的耳光。
“嘿哟,瞧着意思是想玩横的?哈哈,好呀,来,玩玩呀。”纹着青龙的壮汉见几十个民工涌到门口不仅不怕,反而神态更加嚣张,一边逼近一边还用手指戳着项目经理的肩膀,项目经理被戳的连连后退,虽是满脸的愤怒但却不敢还手。
“这帮家伙不象是楼里的住户。小心点,待会要是打起来赶快向楼上跑,这帮人不是善茬。”河南佬压低声音对释天声叮嘱道:他在这个工地呆了有三四个月,中间经常碰见附近居民堵着大门找项目经理谈判,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时间一长,他对那几个领头人也有了印象,而这一次堵在门口的几十个人全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汉子,一个个横着膀子,拧着脖子,怎么看怎么不象是正经人,而且在这些人背后不远还停着一辆小面包车,车上的人戴着墨镜叼着根烟,眼睛不时地向这边瞄着,看样子和这些人也是一伙儿。
“跑?为什么?”释天生一时没搞明白河南佬的意思。
“傻呀你?这帮人一看就知道是混黑道的。肯定是那些人见走正道要不来钱就找黑帮撑腰。”河南佬说道。
“哦,什么是黑道儿?”释天生还是不解,为什么黑道的人就可以打人?
“别问了,总之待会儿见情况不妙就赶快跑。”河南佬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不是看在同乡的份儿上,他才懒的提醒释天生注意呢。
觉出老乡的不快,释天生便不再说话,把目光转向对面那些人。
“咦?”那些站在前面的壮汉差不多都一个样子,没什么好看的,释天生的眼睛于是越过这些人向远处看去,无意间扫过那辆小面包车,车上的司机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很胖的汉子,坐在车里也看不出个头儿有多高,包子脸,大鼻子,大嘴巴,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剃了个大光头,油光锃亮,简直就象个超大号电灯泡。
这个人怎么那么象前天在西站碰到的那三个骗子中开车的那位?
释天生心中生疑,慢慢移动脚步绕到另一边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孔。
冲突还在继续。
见项目经理不敢反抗,臂上纹着青龙的人更加嚣张。
“动手呀,怎么不动手呀?有种没种?就你这德性也配管事儿?我呸!”
“喂,兄弟,适可而止吧。你们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光棍不挡财路,你们要缺钱就明白说出来,大家有商有量,我们肯定给你个交待,可你们这样堵着门口不让我们开工,那就等于砸我们的饭碗。都是出来混生活的,谁过的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把人撤了,咱们找个地方慢慢商量。”崔工头看不下去了,从人群里站出来护在项目经理面前。
“呵,行啊,总算还有个象样的。”退后半步,纹着青龙的人撇着嘴上下打量着崔工头,“你是谁,这里你做主吗?”
“我是这里的工头,主是做不了,不过凡事辩不过一个‘理’字,只要大家讲理,没什么事儿是不能商量的。
“切,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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