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的是她的小弟,她道:
“富豪呀,小蔷有没有回家?”
“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二十岁的小男生依然未脱别扭的青春期,连名字都敏感得不许人叫。
“废话少说,她有没有回去?”
“有啦!现在睡着了。她没跟你说要回来吗?”
“没有。她有回去就好。爸妈也睡了吗?”
“老爸还在算利息啦,他要算哪一家的银行利息比较多,还有他所有的资产现值。每天晚上不这么做他哪睡得着。”富豪咕哝着。
“好,那你告诉老爸,明天我要待男朋友回去,顺便提亲,叫他们穿好看一点,对了,乾脆把当年他们结婚的那一套衣服翻出来穿。要记得说哦,长途电话很贵,不与你扯了,我挂——“
“老姊!你要嫁人了!?”那头传来大吼!
死小孩,没事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对啦!”她挂掉电话,然后把话筒拿起来,以免再遭受打扰,转身对陈善茗道:“她回家了,不如明天与我们一同回去。你也该见见岳父岳母了,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不会玩真的哩,这下子不玩真的也不行了。”她敢肯定老妹被他吃掉了。
“她是我老婆,我从不儿戏。”他冷声说着。
“好好,随你大爷高兴。明天中午下班之后这边集合,你最好准备承受丈人的气,悄声不响地把人娶走,我老爸不好对付的,你自己去说明原委。”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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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李昭濂一大早便开始杀鸡宰鸭,更确切一点地说,是在凌晨三点半被老伴唤了起来,开始准备迎婿大餐。大女儿从昨日晚上投来一枚炸弹说要结婚之后,电话便打不通了,两者只好乖乖地找出最好的衣服静待女婿来到。
心里难免有丝埋怨:
“没来由地说要结婚,也没带回来给我们看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依阿蓣那种鸭霸的个性,我看很难有人会喜欢,{炫;còm书 网}不会是回来骗吃一顿好料的,就没下文了吧?阿蔷,你姊真的有男朋友吗?”富李昭濂一边剁着鸡肉,一边问着。
正在一边剥豆荚的富蔷只敢闷闷地“嗯”了一声。
富有待拎了熨好的两套衣服挤进厨房来。
“老太婆,你要不要穿穿看?要不要修改一下腰身?”
“不必!老娘的腰身数十年如一日,都是二十六腰,不必改了,倒是你管好你的啤酒肚吧!”富李昭濂回了一句。声音继续埋没在剁剁声中。
“阿蔷,你大姊也真没意思,有男朋友也不带回来给我们鉴定,现在要谈及婚嫁了才给我们看一下,等一下回到家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太不尊重我们了。”
没事先鉴定就要打断腿?那……那暗自结婚的不就要自杀谢罪了?富蔷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脚下偷偷抹油,想不着痕迹地离开厨房。
“阿蔷,既然你大姊都有男朋友了,那你呢?有没有交到男朋友?”富母问着。
“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啦。”只有老公一个,能不能无罪?
“对了,昨天你没事跑回来做什么?是不是又失业了?”富有待随口问着。
富蔷硬着头皮回答:
“我现在是没有工作没错。”
“哎呀!你怎么老是换老板呀?这样是赚不到钱的,明天就回台中赶快找工作,知不知道?”富母叫着。
“老爸、老妈,阿姊回来了!”富豪在前厅扬声叫着。
“阿豪,赶快把前厅的零件收拾好,免得客人没地方坐。夭寿哦,衣服都还没给它换好。老太婆,快点上楼换衣服!”富有待尖叫着。
两位老夫妇正要忙着上楼,而富蔷也想钻到楼上去躲,怕阿姊带来另一位不速之客,反正先躲起来再说。
“阿蔷,你上来干什么?”富母问。
“我……我头痛,我也换衣服,呃……顺便睡个觉。”她结结巴巴地说完,闪入自己房中,发誓死也不出去。
五分钟后,富有待夫妇下楼见准女婿,却见到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子。而他们皆各自带了大礼放在桌上。
一个看来老实温文;一个看来贵气英俊,并且颇有成功人士的味道,紧紧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
“哪一个呀?”富有待直接问出口。
“爸、妈,他叫康恕馀,我的未婚夫。”富蓣勾住准老公的手臂向前问候父母。
“哦……那这一个呢?”富有待含笑点头,心想也应该是这一个,才有可能去容忍他坏脾气的女儿。另一个男人看起来太俊美、太强势、太成功,不像会低就他们这种小户人家,他想都不敢想哩……但,他来干什么?
“他是我老板啦!”富蓣还不急着掀开今天的高潮戏。
“哦,你老板人真好,来帮你提亲是吧?不好意思啦,我们并不介意一定要有什么人来提亲。其实只要两情相悦就好,古老的礼俗不必看在眼底啦。”富母恍然大悟。
“他不是来……算了。老爸,我们决定九月结婚,你赶快看个日子,以免这个女婿跑掉。快,黄历在哪里。”
真是教女无方,哪有女孩这么不知羞的。富有待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才歉然地看向康恕馀。
“不好意思,见笑了。咱们还没聊一聊哩,既然你决定要娶,我也没话可说,我们来讨论一下细节吧!”
“对不起,我想知道小蔷在哪里?”陈善茗有礼地打断他们的交谈。
原来……富氏夫妇笑了出来。敢情这英俊的小多子对他们家小蔷看对眼了,今天特地前来,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呃……这位……老板……”
“敝姓陈,陈善茗。”他指着桌上十二份大礼:“这边是见面礼,这边是聘礼。”
“没……这么快吧?”富家夫妇几乎喘不过气来。现代的求婚流行坐太空梭吗?“爸、妈,事实上我与小蔷已经结婚五天了,今天才来拜见,真的很失礼。”这枚炸弹主事人亲自去投,炸了个不知情的人头昏眼花。“什……什么?”富有待猛喘气,对这消息消化不良地直想昏倒了事。“富蔷!你这死丫头给我死下来!”富母以媲美女高音的声量传了懿旨到楼上。
富有待指着陈善茗的鼻子说不出话,只好再指向大女儿:“富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当姊姊的,居然让她偷偷结了婚……天啊,是不是『有』了?她是不是在台中给我乱来?”
“老爸,没有啦!小蔷昨天以前还是处女啦!”
“那你……你是不是也给我……”
“伯父,我与小蓣仍是清白的。”康恕馀连忙澄清。
“阿蔷——”富母插腰站在楼梯口吼人。
“二姊不在楼上,可能从后门逃走了。”
陈善茗听了立刻从门口冲去,但富蓣及时拉住了他。
“我想她最常躲的地方是一百公尺外的那间小学。学校的教室后面有一座凉亭,你可以找到她。”
他点头,立即跑了出去。
在全家皆鸡飞狗跳的此刻,富蓣挽着未婚夫,潜到厨房,享用起美味的宴客餐。多么美好的一刻呀!天下皆乱,唯他们独独幸免。
“没问题吗?”康恕馀看着怒号阵阵的前厅。
“没事的。有事也不关我们的事。”她夹了一块卤肉到他碗中,尽兴地大快朵颐。
如果一个女人同时得罪娘家与夫家,那她还能往哪边靠才不会被诛灭?一如像诛灭蟑螂一样。
富蔷哀叹地将头埋在手心里,完全不敢面对现实。肚子饿个半死不说,还不敢回家,身上又忘了带半毛钱,无处可去,她真是可怜得连老天也要再三叹息。
“小蔷。”
“喝!”她猛地跳了起来,正巧被丈夫搂了个正着。
“为什么自己跑回来?”他问。
“哈哈哈,你来了呀,好巧,我爸妈一定会很欢迎你的,你快去我家,我待会就回去。”她手忙脚乱想挣脱他的抱搂,可惜未能如愿。
他不予理会,只问:
“为什么逃开?没有一个丈夫喜欢被抛弃的滋味,更别说不告而别了。”
不交代清楚好像很难活着回去。她低下头,轻道: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你知道……我们都赤裸裸的……而我又没有过这种事的处理经验,那个……小说里面老是跳过这一段,我没有可资学习的范本,只好……先走开再说。反正我觉得很奇怪就是了。”
他叹气。
“你想,如果每一个新娘在洞房之夜过后都逃走的话,这世上恐怕很难有传宗接代这一回事了。而外人肯定会笑新郎技术太差,才会吓跑妻子。”
“谁叫你不好好地等三个月。”她指控。
“我想就算等上三年你也照样会逃走。”他低头吻她:“走吧,该回去负荆请罪了,希望你父母的怒火已消了大半。”
“我可能会被打死……不然我们偷偷开车回台中好了,等他们忘了这件事再说。”超级鸵鸟出了个馊主意。
自然她的丈夫不予以接受。
“对不起,我不作兴当人的地下丈夫。”强势地拉她走向家门的方向。
“都是你,如果你不会突然拉我去结婚就好了。”她开始怪罪别人,尤其是他。
他是没什么反驳的话啦,不过每当她抱怨一次,他就吻一下,直到她闭嘴为止,倒也成功地遏止她染上黄脸婆必有的唠叨病。
就这样一路走回她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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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是富有待爱钱,他真的不爱钱,至少不会为了一大把的聘金而原谅女儿的先斩后奏。呃,他之所以会原谅小女儿,则是因为反正她嫁的是一名青年才俊,一定会好好疼惜她,所以他们夫妻才消气的。
绝不是为了一百二十万的聘金,也不是为了区区的见面礼:一辆宾士车,以及一套上百万的钻饰,更不是为了宴客费用一律由他承担。真的不是啦!否则相较于大女婿的一穷二白,他们也没有大小眼待之不是吗?
照说他们富家一直是兴旺不起来的小户人家,富蔷嫁给条件那么好的人实在是有点高攀了,所以在谈及迎娶细节时,富有待忍不住说了:
“善茗呀,其实我们也不会要求你一辈子对阿蔷忠心啦!以你条件那么好,以后偷腥也情有可原,不如我们来上个契约吧!如果你将来不要阿蔷,给个几百万安顿费用你看如何?”
噗!连同一边在喝茶的康恕馀也失态地喷出茶水,共同地溅了岳父一身。
富有待呆呆地问:
“我说错了什么吗?”
“爸,我确定我们此刻在谈的是结婚细节,而不是离婚细节。”陈善茗口气不佳。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不可靠吗?为什么只要求他立契约?
“对呀!但如果恩爱不再,谈钱不是最实际的吗?”
“岳父,我们都不会欺负您女儿的。”康恕馀诚心说着。
“你不会的,因为阿蓣很强悍,聪明一点的人都宁愿她是贤内助而不与她为敌,否则会死得很难看。何况你也没那个身家去花心。但善茗有呀,我家小蔷又向来比较笨,我们还是先谈一下比较好。”
富蔷在一边很高兴地点头:
“有的,上回我与阿姊讨论出一点心得,一年以一百万来算,十年以后以五十万来算。
假如我嫁他八年离婚,他就要给我八百万,嫁十二年就可以得到一千一百万,如果”她的话被做丈夫的瞪掉。
“结得愈久,领得愈多。”富蓣笑嘻嘻地依在未婚夫怀中,躲过妹夫射来的死光。
这富氏一家的人都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异!陈善茗应付得有点心力交瘁。
“怎么样,这个办法好不好?我……”
“岳父!如果你每年不想收我这个女婿的大红包过个好年,那你继续说没关系。”他冷笑,使出对付富家人的不二法宝。
“大约有多少?”富母悄悄问着。
“十万元起价,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翻脸比翻书更快,富老夫妇只差没扑过去躬身哈腰,跪地叩安。富有待涎笑道:
“哎呀!谈什么分手费,真是晦气!好端端地,谈那个做什么,以后阿蔷给你休了回来,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根本是她活该,我们做父母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会离婚!”压抑下揍人的冲动,陈善茗只能冷静地重申。
“对对!就算离婚也要给我们过年的红包。”富氏夫妇根本是乐呆了。
两位富家的准女婿只好悲悯地互看一眼,拉了自己的妻子各自谈情说爱去了。那真的很困难,因为两位富家女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走也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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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认清能赛出这种子女的家庭必定不凡,只是没想到离谱至此。
富蓣的临嫁闺训是:不要欺压丈夫太多,要努力赚钱给丈夫过衣食无虞的生活。
富蔷的临嫁闺训是:多吃、多拿、多生、多存本,每次回娘家要记得拿一些好料的回来。
娶了富家女呀,是幸是不幸?
不晓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出戏终于落幕了。
祝福他们,无论未来如何。
《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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