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右军的程老将军也好说,他与裴将军的祖辈是旧识,有世子和裴将军一起出面,他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可面上的功夫还是做了的。”
“我只是不知道宁王为什么会那么……”青衫说着,无奈的冲着安乐郡主笑笑,他和安乐郡主可没那么熟,没胆子当着她的面说宁王的不是。
“那么除此之外,我们现在只有两件事情可以做。”青竹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
“什么事情?”青衫和安乐郡主又一起问。
“郡主,咱们红妆营最近没有什么出战任务吧?”青竹先看着安乐郡主确认了一下,问道。
“没有,那青州府像个乌龟壳子一般,任凭咱们如何叫阵,他们的守军都只龟缩着不出来,咱们要是攻城的话,那些人就往下面丢尸体,还要累得咱们去收敛焚烧,真是可恶至极!”安乐郡主说道这个,就冒火得很,这也是宁王不许红妆营上阵线前沿的原因。
“那左军呢?”青竹看着青衫问道。
“咱们左军现在就负责围着他们,正面交战的一直是中军和右军。”青衫跟在世子身边,对于这些事情也是一清二楚。
“宁王拳拳爱护之心啊……”青竹微微感叹一声,接着说道:“咱们现在一呢,是等消息,希望地方名医诊断无误,这样就只是采买药材的事情比较麻烦,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第二就是咱们尽量多去割一些苦蒿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还可以偷偷令后方的守官们征集百姓去隔,反正越多越好。”
“苦蒿?”青衫看着青竹问道:“阿姐你说的是臭蒿吗?”
“对,就是臭蒿,乡下穷人家用来熏蚊子的那种。香蒿没用。反正这东西药铺不收,虽然这些日子应该大多都开花了,但是只要咱们当药材收,应该会有许多老百姓去割的。”说着,青竹看着安乐郡主,微微有些尴尬的问道:“郡主,咱们账上还有钱吗?”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回头得问问,不过没事儿,咱们红妆军账上没钱,我有钱。”安乐郡主小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第118章 时疫(三)
三天之后,军营里患病的士兵们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越来愈多是人失去他们宝贵的生命。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焚烧深埋,疫病的阴影像黑云一样压在了宁王军的头上,军中的主将们对此一筹莫展。
而青竹,也终于坐不住了。
对于一个以悬壶济世为目标的医者来说,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流逝简直是最大的煎熬。
“我必须得去看一看。”青竹严肃的对安乐郡主说道。
“好,我们一起去,我看谁敢拦我。”安乐郡主手中火红的长鞭一甩,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影子。
“我是大夫,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你还是留在红妆营吧,万一我被抓住,你还可以救我一救。”青竹摇摇头,看着安乐郡主拒绝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若是一个人去,没准父王一生气就把你以军法处置了,我救你都来不及,可若是我们两个人去,他至少不会当场把咱们处置了。”安乐郡主对青竹说道。
“还是不行,我只是怎么避免被传染,可是你,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青竹摇头,脸上全是凝重之色。
“咱们不是采了很多苦蒿回来么?熬药吃了再去,就不怕了。”安乐郡主坚持的看着青竹,说道。
“万一不是疟疾呢?”青竹看着安乐郡主苦笑道。
“反正我不会放你一个人涉险,你若是不让我一起,那我也偷偷去。”安乐郡主说道。
“那我去准备药,除了苦蒿,咱们再煎服一剂清热解毒的药吧。”安乐郡主一旦坚持起来,青竹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退步。
“嗯,好。”安乐郡主点点头。
苦蒿不能煎服,最好的是以新鲜的苦蒿叶捣汁,直接服下。
青竹一共捣了两碗,同安乐郡主一起服下之后,又服了一剂以大青叶金银花紫苏等煎成的清热解毒药剂,两人换上安乐郡主从中军营中摸出来的衣服,一路往生病的兵士所居住的营帐而去。
走到营帐门口,青竹和安乐郡主被拦了下来,不过等安乐郡主亮出了自己从宁王帐中偷到的令牌之后,守卫的士兵就让开了路。
青竹拿出两张内衬木炭粒的双层面巾,递给安乐郡主一张,让她带上,又检查了特制的驱蚊药包,这才同安乐郡主一起,踏进营区。
营区之内活动的人很少,除了少数带着面巾的士兵之外,就只有一个个不时传出呻吟声的营帐了。
青竹特意选了一个最僻静的角落里的营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股热浪顿时就迎面扑来。
行军床上,痛苦****的军士身上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还依旧在迷迷糊糊的喊冷,身子不停的发抖,额头上的全是汗水,将头发沾在一起,一缕一缕的。
青竹将生病的士兵的手臂拿出来,仔细把脉,又观察了诸如舌苔、眼仁、呼吸等情况,摇摇头,低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疟疾,这是时行疫疟。”
“你说何人,居然在此胡言乱语!”青竹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长衫带着面巾的男子掀开营帐门帘,指着青竹大声问道。
青竹这才恍然,居然有人接近了。
“对不起,我刚刚专注听你说话,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安乐郡主站在青竹前面,一边一脸戒备的看着来人,一边低声对青竹说道。
“这人走路不带声的,我也没听见。”青竹摇摇头,示意安乐郡主放下手中的长鞭。然后缓缓走到安乐郡主前面,对着来人微微一礼,说道:“这位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我是这宁王军中的军医,听闻营中疟疾为患,心中甚忧,故而前来一探。”
“既是宁王军中军医,自当请了军令而来,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再说了,你们明明是女子,居然胆大包天,冒充军医,当真欺我初到军营吗?”中年男子大声问道。
“哎,你小声些,别把人都引来了。还有啊,我们真的是宁王军中的人,你哪怕是初来乍到,也应该听过红妆营吧,我们就是红妆营的。”安乐郡主见来人还在大声嚷嚷,有些急了,连忙说道。
看安乐郡主把什么底都透了,青竹也有些无奈,也只能再次施礼,说道:“在下的确乃是红妆营军医,有军牌为证。”说着,青竹将自己的军牌拿出来,递到来人的眼前。
又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至于说为什么不请军令……其实我们已经请过数次军令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宁王就是不准我来,连会诊也不准我参加,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真的假的?”来人看了几眼青竹的军牌,摇摇头,说道:“我是民间大夫,可不认识什么军牌,还是让认识的人来看看吧。”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都把军牌给你看了,你怎么还要喊人来。”安乐郡主指着中年大夫,问道。
“人已经来了……”青竹有些无奈的压下安乐郡主的手臂,说道。
话音刚落,营中负责守卫的军士就站在营外,喊道:“还请两位姑娘出来吧,不要叫我等为难。”
“胆小鬼,连营帐都不敢进,神气什么。”安乐郡主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却也乖乖的跟着青竹一同出去了。
“先生……”青竹走到中年大夫的身边停下,施礼之后说道:“先生,这营中流行的疾病的确是疟疾,但是并不是普通的疟疾,而是时行疫疟,治疗方法当有所不同,还请先生会同各位名医,再次会诊。”
“小小丫头,以为看过几本书就能治得天下病症了么?这时行疫疟发于芒种夏至,现在都已经入秋了,那里来的时行疫疟?”中年大夫冷哼一声,看着青竹说道。
“时行疫疟多发于芒种夏至是没错,现在也确实已经立秋,可先生别忘了,此时尚未处暑,严格说来,酷夏未过,加上今年天气异常,不能不考虑这种因素。”青竹严肃的看着中年大夫说道。
不等中年大夫接话,青竹又说:“先生也是医者,而能被宁王邀请来的,也多是各地名医,须知误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是误诊,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肯推翻自己的诊断。医者是为救人而生,万万不要以此杀人。”
说完之后,青竹诚恳一礼,久久不肯抬头。
隔了许久,中年大夫才冷冷的哼了两声,说道:“我行医数十年,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再说了,这疟疾之症乃是十数位名医共同会诊得出的结论,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推翻的?”
“先生也是医者,当知医者最重人命,任何事情,也比不过这活生生的性命啊。医者与阎王争命,却不是要人命的活阎王啊!”青竹听中年大夫顽固,心中竟是悲痛难当,忍不住抬起头来直视中年大夫,口中斥责他道。
“一派胡言!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将他们押下去?”中年大夫颇有在此次参与会诊的大夫之中,颇有名望,听得青竹如此斥责,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冲着帐外大喝一声。
这中年大夫身上并没有军职,只是因为宁王叮嘱要多加礼遇,所以这些军士平日里对这些大夫倒是恭敬,可现在看他以命令的语气来对待自己这些人,领头的军士脸上就有些不喜了,不过倒也没有发作,不过也没有冲入营帐之中,只是再次喊道:“请两位姑娘出来吧,莫要耽搁了大夫们医治我们袍泽。”
青竹无奈,知道如果等他们进来抓人,只怕比自己出去后果严重一些,只能深深的看了中年大夫一眼,转头离去。
“哼!”安乐郡主越过中年大夫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安乐郡主的做法让中年大夫脸色好不难看,想着这两人多半会受到宁王的严厉处罚,那中年大夫心中这才好受一些。
“参见郡主。”
谁知道,领头的军士一见到戴着面巾的安乐郡主,就单膝跪下,口中大声参拜。
安乐郡主有些意外,看着那领头的军士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的是宁王亲卫,此前多次见过郡主,认得郡主手上的鞭子。”军士看着安乐郡主说道。
“好极了,既然你认得本郡主,那就该知道本郡主是什么性子,你今日若是没有见过我,那异日我必有厚报。”安乐郡主昂着头,用下巴对着那自称宁王亲卫的人,开口说道。
“请郡主莫要叫小人为难。”宁王亲卫脸色不变,微微一低头,而后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安乐郡主说道。
宁王亲卫的脸色不变,原本在营帐门口,想要看着安乐郡主和青竹被押走的中年大夫脸色却变了。
不过,没有人顾得上理他。
听到军士的话,安乐郡主将手中马鞭梢指着宁王亲卫,大喝一声:“大胆,你这样是要叫本郡主为难吗?”
“小人不敢,只是军法森严,小人职责在身,更加不敢违背军法,得罪了郡主,小人日后自会向郡主请罪,但是现在,还请郡主同小人们一起,去见王爷吧。”说完,那领头的亲兵站起来,手一挥,周围的几个军士就一起围了上来。
☆、第119章 时疫(四)
“夏青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罔顾本王禁令,擅入禁区,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斩你吗?”
中军族长,宁王怒气冲天的只着青竹,大声喝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爱女处在身患疫病的军士的营帐之中,他就觉得额头青筋不停跳动。
安乐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他对她的疼爱重视甚至超过自己的嫡长子。因为安乐是他最心爱的嫡妻正妃抛却性命也要生下的孩子,而且与他嫡妻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叫他怎么能不对她疼爱到命里?
而一直以来,哪怕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帐下勇士被病患折磨直至丧失性命,他也不肯让青竹出面诊治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安乐与青竹关系太好,怕万一青竹染病,安乐不顾一切也要去探望。
谁知道,日防夜防,这两人居然偷偷的溜到自己划定的禁区之中,他如何不恼,怎能不怒?
“父王,你错怪青竹了,是我最先提议,要去隔离生病的士兵们的营帐看看的……”不等青竹开口,安乐郡主就在一旁开口替青竹辩白了。
“你给我住口!你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居然以身犯险,你可对得起我,你可对得起你失去的母妃?”宁王硬下心肠,指着安乐郡主吼道。
“父王……你凶我……”安乐郡主小脸皱成一团,看着宁王的眼神之中写满了委屈,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你……你非要气死本王你才安心吗!”宁王重重一拳捶在案桌之上,将一张案桌捶掉了好大一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说道。
“父王……”安乐郡主拖长了声音,嘟着嘴说道:“女儿也只是想心疼父王日夜烦忧,每日里吃不下睡不着,人消瘦了好多,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父王,不止您会心疼女儿,女儿也会心疼您的啊。”
“巧言令色。”宁王指着安乐郡主,半晌憋出四个字来。虽然依旧很生气,但是心里头的怒意到底压下了许多。
“父王,女儿那又巧言令色,女儿可全是一片赤诚啊。父王不信女儿,那女儿,女儿就把心剖出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