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帅府的一路,当真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那些岗哨的长相什么的,都很粗狂看上去,都一点都不像是宁州军,想来应该是西北军。
还好有陈本生带着,要不然青竹可别想走近帅府。
好不容易,到了裴子墨的房间,陈本生带着青竹进去之后,总算是在裴子墨的床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裴子墨的贴身亲卫。
亲卫见到青竹,很是诧异,本来张口就要喊,还好陈本生马上就摇头制止了那个亲卫,才没让亲卫唤出来。
亲卫冲着青竹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下了,陈本生也退到了门边,算是给青竹留了探视裴子墨的空间。
大床上面,裴子墨静静的躺着,双目紧闭,眼窝深陷,脸色惨白,人消瘦了很多,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微弱。
只一眼,青竹就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也在一瞬间湿润了起来。不过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所以青竹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哭泣的念头,坐到裴子墨的床边,伸手往裴子墨手腕的脉搏上探去。
裴子墨的脉搏也显得有些细弱无力,但是却还是在正常范围之内。青竹本来就不长于把脉,对于解毒,其实也不是特别的擅长,只不过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解毒之法而已。
所以脉虽然把过了,这一时间却还是无法分辨,裴子墨的体内,究竟还有没有余毒。
“陈医正,您不是说毒都解了吗?难道还有余毒在体内没有清除?要不然,阿墨不应该不醒啊。”青竹扭头,看向站在门边的陈本生问道。
陈本生也有些疑惑,当下就说道:“是啊,而且我也很肯定,镇西侯他体内没有余毒,至于为什么不醒,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青竹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看着陈本生问道:“用过醒脑开窍的药物吗?”
“用过。”陈本生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青竹说道:“冰片,犀角,熊胆都用过,但是没用。醒脑开窍的针法,我每日三次替镇西侯扎了,也没用。”
“知道阿墨先前所中的毒箭,是什么毒吗?”青竹皱着眉头又问。
陈本生看着青竹,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毒,所以我们才选用的当初你给公主解毒的法子,又用了大剂量的甘草。”
“这样啊……”青竹的眉头越发的紧皱了起来,转身又去摸了摸裴子墨的脉搏,还是觉得没什么异常。
“除了毒箭之外,阿墨还受过什么伤吗?”青竹看着陈本生问道。
“没有,侯爷是主帅,一直坐镇后方,没有上阵厮杀过,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受伤。”陈本生摇着头,很肯定的说道。
“一点都没有磕着碰着?”青竹盯着陈本生问道。
陈本生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青竹说道:“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要不,唤了侯爷的贴身亲卫进来问问?”
“也只好如此了。”青竹点点头,说道。
陈本生去唤了门外的裴子墨的贴身亲卫进来,听了青竹的问话,亲卫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侯爷平日里没什么机会磕着碰着啊……”
“噢,我想起来了!侯爷遇刺那天,听到夏医官来了,很是高兴,出门的时候,好像在门框上面碰了一下,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碰到哪儿了?”青竹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那个亲卫身边,盯着他问道。
“碰到头了吧?”那亲卫被青竹的动作吓了一跳,退后半步之后才说道。说着,又想了想,继续说道:“对,是碰到头了,额头撞到门框上,我们还因此笑话了将军呢。”
“这么重要的事,你以前为什么不说?”陈本生听到亲卫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冲到亲卫面前,有些恶狠狠的问道。
☆、第626章 尽力一试
因为心急,陈本生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那亲卫有些战战兢兢的,一直退到贴着门了,才向着陈本生说道:“当时将军毫无异样,我们都没有在意,更何况,这种事情本来说出去,就不怎么好听,会被人当成笑话,我们自己笑笑也就罢了,怎么敢在其他人面前,揭将军的短。”
亲卫磕磕绊绊的说道,而且,还在不知不觉间,唤上了最开始的时候,对裴子墨的称呼。
“竖子误事。”陈本生气得有些面红耳赤的,指着亲卫愤愤的说道,说着,还用力的甩了甩衣袖。
“陈医正也觉得,很可能是那个原因吗?”青竹看向陈本生,开口问道。
“镇西侯体内的毒已经解了,除了那个原因,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导致他昏迷不醒。”陈本生点点头,看着青竹说道。
说着,陈本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就防着那个可能,侯爷他现在肯定没事了,可惜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就算用最虎狼的针法,没个一月两月的,恐怕没办法疏通侯爷头上的血脉……”
“若是平时还好,可是现在蛮王大军就在关城之外,随时可能会向着我们发起进攻,侯爷他是主帅,拖不起两三个月啊。”
“更何况,以侯爷现在的身体,在下当真是不确定,侯爷能不能撑过我那套暴烈得如同虎狼一般的针法。”
“有平和一些的针法吗?”青竹看着陈本生问道。
陈本生点点头,看着青竹说道:“有,但是效果肯定还要打上许多的折扣。”
“那就用平和的针法吧,咱们配合着药物一起来,尽力试试吧。”青竹看着陈本生说道。
陈本生微微一迟疑,看着张了张口。
虽然陈本生没有问出话来,青竹却知道他想问什么,当下就说道:“有药可医,用人参和金不换就行。”
然后,青竹仔细的将自己的想法给陈本生说了一遍,听了青竹的治疗之法,陈本生越发的疑惑,因为,用滴鼻的方法来治病,陈本生当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照青竹的说法去做。
只希望夏医官能像从前那样,不停的制造奇迹吧。
陈本生心中暗暗祈祷了起来。
青竹要的滴鼻药液,不是煎熬出来的,煎熬的汤药杂质太多,根本不能直接滴鼻,所以,青竹打算用蒸馏的法子提取。
好在那种可以蒸馏出来药物的蒸锅在现在的军医处是现成的,青竹选了珈兰关军医处存着的,最好的一只人参,均匀的切成薄片,铺在了干净的滤布上面,然后撒了一小瓷瓶的金不换在上面,把铺满了药物的滤布放到蒸锅的蒸格上面,亲自守着烧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滴褐色的液体从蒸锅上面连着的铜皮滴管里面滴了出来,被青竹拿已经用开水煮过的瓷瓶给接住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青竹总算把自己手中的瓷瓶接得差不多满了。不过,药液还在继续滴出,青竹唤了个亲卫来接药液,自己则拿了瓷瓶和陈本生一起,去给裴子墨用药了。
裴子墨的亲卫按照青竹的吩咐,将裴子墨整个身体全部垫高了,但是头却被垂在了外面,放得很低。
青竹拿着瓷瓶,将瓶口对准裴子墨的鼻孔,小心翼翼的,滴了几滴褐色的药液出来,然后数了十次裴子墨的呼吸,又滴了几滴药液到他的鼻腔里面。
如此反复了七次,青竹才将手中的瓷瓶小心翼翼的递给身边的裴子墨亲卫,自己用手稍微将裴子墨的头掂高了一点点,然后一抬一放的,让裴子墨的头上上下下的。
不过裴子墨头部的高度,始终在胸腹之下。
如此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青竹才将裴子墨的头重新放平,冲着陈本生点了点头。
陈本生知道,这是青竹让自己接着治疗的意思,当下就和青竹互换了位置,铺开针盒,拿出一根又一根的银针,不停的往裴子墨头上。面部、颈项、四肢的穴位上扎去。
陈本生的手法飞快,扎针的手快的让人几乎看不清楚,不过片刻功夫,裴子墨的身上就扎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
有点好笑,但是没有人想笑。
每一个人都紧张的看着陈本生的动作,连呼吸都不敢过重,生怕惊扰了陈本生。
与此同时,裴子墨的亲卫全部出动了,将裴子墨所在的房间团团的围了起来,用各种各样软硬皆施的手段,将帅府里面的西北军给‘替换’了下来。
当然,那些被替换下来的西北军,并没有让他们回去,而是弄在一个院子里面,看管了起来。
不是他们不相信那些西北军,实际上,作为镇西侯一脉的嫡系军队,西北军上上下下的所有将领,对于裴子墨的忠诚是远远超过对于皇帝的忠诚的。
但也就是这样的忠诚,让人还不放心,害怕他们会发现裴子墨这边的事情,然后处于焦急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闹将起来,到时候影响到裴子墨的治疗。
裴子墨的亲卫们对于青竹,都是很熟悉的,而且也是非常信服的,可以说,许多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被青竹给救过。而且,他们也知道青竹和裴子墨的关系,基本上每一个裴子墨的亲卫,都将青竹当成了未来的主母看待,所以这些人对于青竹的话,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但是西北军的人不一样,在他们的心目中,除了他们西北军一系的将领家中的女儿之外,只怕这世上很少有人能配得上裴子墨。
尤其是裴子墨遇刺的时候,那刺客用的是青竹的名义,不管青竹是无辜的还是怎样的,这西北军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将青竹的名字和妖女这个称呼给画上了等号。
要是让他们知道,青竹在给裴子墨医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的,怕什么,来说么。
本来青竹他们的第一次治疗是可以在换岗之前完成的,可偏偏,有西北军的将领,忽然跑来看望裴子墨了……
☆、第627章 担待不起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嚷声,陈本生和青竹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色,然后就继续专心致志的,给裴子墨行针了。
青竹在房中来来去去的走了几圈,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有好几次,青竹都打算拉开门出去了,到了门边,却又停了下来。
没隔多久,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开始就守着裴子墨的那个亲卫有些惶急的进来,看向青竹说道:“县主,兄弟们快拦不住罗将军他们了,您要不先避一避吧?”
青竹心中一阵憋屈,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和那些西北军将领会面的时机,最后也只能点点头,由着那亲卫将自己引到了裴子墨房间后面的隔间之中,暂时躲避起来。
青竹刚刚躲好,房门就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了,然后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气势汹汹的进了房间。
那些大汉进了房间之后,环顾一周,发现只有陈本生一人在替裴子墨行针,气势就收了一些。
其中一个大汉还陪着笑,有些讪讪的向着陈本生说道:“陈医正,您在给侯爷治疗啊,侯爷他没事吧?”
陈本生先将手下捻着的那根银针提捻了一番,然后在换针的当口,才有些不满的说道:“若是侯爷有事,那就都是你们害的。”
“这……”领头的那个大汉有些眼急,瞪着陈本生就像反驳。
不等那领头的大汉反驳,陈本生就道:“我和军医处的同僚们商议了许久,才最终确定了替侯爷治疗的方案,让侯爷的亲卫守着,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忽然来打扰,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治疗的法子不管用是小事,如果加重了侯爷的伤情,你们担待得起吗?或者说,你们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老侯爷吗?”
听陈本生把老侯爷都扯出来了,那些大汉越发的讪讪了起来,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本来先前还想反驳,这会儿却已经想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把头低了下去。
“知道厉害了,就先出去吧,等我给侯爷行针完毕了,你们再进来。”陈本生淡淡的说道。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像小孩子一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先出去。
“出去,要不然侯爷出了什么岔子,唯你们是问!”陈本生低声冷喝道。
这下子,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倒是不看别人了,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守着门口,把门拴上好,谁也不许进来。”陈本生大声冲着裴子墨的亲卫吩咐道,当然他说那么大声,其实是说给那几个西北军的将领听的。
亲卫唯唯诺诺的应了,然后依着陈本生的吩咐,把门重新关上,门拴都上好了。
院子里头,几个西北军的将领不由自足的,议论开了。
“陈医正这是在做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从前给侯爷治病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就是,除了给那些肚子被劈开了的伤员治病的时候之外,也没说不许人看啊。”
“你们说,陈医正他是不是想把侯爷的脑袋给劈开,看看侯爷他为什么还不醒啊?”
“不能把,脑袋劈开了,那人还能活吗?”
“难说啊,万一他真打算这么干呢?”
“要不,咱们去看看?”
“不行啊,陈医正说了,谁都不许打扰,咱们真要是惹毛了他,不就把那些南军来的军医都惹了吗?”
“就是就是,那些南边来的矮子军打仗不怎么样,可那些军医着实厉害,惹不起,惹不起的……”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