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太傅也已经投靠了宁王,说起来倒是颇识实?瘛?
如此想着,安乐郡主已经扶着青竹走到了辰元殿的门口,冲着门口的太监说道:“去,告诉我 父王,就说安乐郡主携红妆营医官夏青竹求见。”
安乐郡主这话,说的颇为大声,显然是有心要说给殿内的人听的。
不过,就算她这话说了出来,那颤巍巍的孙太傅还是又开口了:“以老臣愚见,王爷可以考虑 一下以功代罚,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以功代罚?”宁王似乎若有所思,隔了好一会儿,又说:“听上去倒是可以,可是裴子墨的功 劳虽然颇重,但也抵不了他所触犯的军法啊。更何况,如此一来,只怕那西北一系的将领士卒, 都要在心中暗暗猜测,本王的用意……唉,真是叫本王好生为难啊。”
说话间,宁王仿佛才看到那进来禀报的太监,又扬声问道:“什么事?”
“回王爷,安乐郡主携红妆营医官夏青竹求见。”太监特有的尖利声音响在殿中。
“呵呵,原来是乐儿来了,她这一次倒是知礼了……让她们进来吧。”
宁王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些笑意。
而青竹心底,却越发的齿冷……原来宁王的目的是这个。
不过如此卸磨杀驴,是不是也太早了一些?
莫非,还有其他原因?
☆、第330章 要不要脸
第330章要不要脸
此时的辰元殿中,居然全是文臣,而且大多是以潘鸣凤、孙九龄为首的瑞顺帝一朝的旧臣。
宁王一脸威仪,坐在辰元殿的九龙椅上,除了身上穿的是四爪超品蟒袍之外,那气势,到真是同真龙天子一般无二了。
“参加父王。”
“拜见王爷。”
不管青竹心中有多么的齿冷,真进了辰元殿,她还是得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恭恭敬敬的行上一个大礼。
听到两人见礼,宁王扫了一眼安乐郡主,便往青竹身上看去。
见青竹一脸苍白,跪在那里,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想她不顾身体虚弱,却仍然强撑着从太医院过来,怕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过,刚刚宁王在青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她一脸的平静,半点也没有不忿的情绪。
如此一来,便是宁王,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赞了她一句识时务。
这样想着,宁王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放柔了语气,说道:“都起来吧。”
“谢父王。”要不是因为陪着青竹,安乐郡主根本不可能跪那么久,这会儿听到宁王的声音,倒是直接就站了起来。
“谢王爷。”青竹虽然口从称谢,却没有站起来,仍然恭恭敬敬的跪着。
“可是有事要禀?”宁王的目光从青竹身上淡淡扫过,声音里头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请王爷恕青竹斗胆,先前在殿外听到王爷和诸位大人似乎在商议裴将军的事情,恍惚听到一句以功代罚,不知青竹有没有听错?”青竹的样子依旧柔顺,话也不急不缓的,但是听在旁人耳里,却总有些奇怪。
不过有些话,如果能让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总是比自己费心引导要好得多,是以宁王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愈发的和蔼了,看着青竹说道:“是有这么回事,本王正在考虑之中,毕竟裴子墨的功劳虽大,却还是不能同他犯下的个错相提并论。”
实际上,宁王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郝然的,因为如果算上裴子墨的身份所带来的隐形功劳,那别说是小小疏忽,或者是什么玩忽职守,便是再大的过错,都抵得了。
“青竹不才,自认也成立下一些小小的功劳,不知道是否可以抵裴将军之过?”青竹压根没有打算同宁王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夏青竹你在说什么呢!”安乐郡主本来看青竹还跪着不起来,便想去拉她的,这会儿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都瞪圆了,冲着青竹低声吼道。
青竹没有管安乐郡主,只是抬头,看向宁王,再次开口:“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宁王显然也没想到,青竹会这么直接,心神一顿,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赞赏的看青竹一眼,然后向着下面站着的,满脸喜色的文臣们问道:“诸位以为夏医官这提议如何?”
“老臣以为可以,毕竟裴将军是为了救夏医官,这才罔顾军令的……”
“不错,夏医官此举,倒是有情有义,微臣以为,哪怕是扣了夏医官的功劳,王爷和朝廷诸位大臣,也可以重重的褒扬,以为民间女子之表率。”
……
宁王一句话,便如同将石子投入了湖水一般,下面的人纷纷开口,话里话外,全都是赞同的意思。
“我不同意!”原本安乐郡主站在殿中,还有些稀里糊涂的,可听得多了,忽然就开窍了一般,将这事情想明白过来了,当下扬声说道:“本来你们对阿墨哥哥的处罚,就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在纳闷,父王您怎么就如此糊涂,不知道处罚了阿墨哥哥,会引起西北军反弹么。”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阿墨哥哥只是个幌子,你们的目的居然就是为了克扣青竹的功劳,你们也真是太好意思了。”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当初青州府疫病横行,军中人人自危,要是没有青竹,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还有几人能活到现在?”说话间,安乐郡主一个一个指着殿内那些宁王麾下的旧人,又道:“你们这样来算计一个小女子,究竟还要不要脸了?”
安乐郡主这一句话,不仅仅让宁王麾下旧人羞愧无比,连以孙九龄、潘鸣凤为首的前朝旧臣,都愣住了。让他们将刚刚要出口的话,不甘不愿的收了回去。还有许多人,甚至连口都还没能开得了,那一肚子的道德文章,就又重新吞了回去。
他们是有这样的打算,因为先前计算军功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这夏青竹一阶女流,可功劳居然位居众人之首。
如此功劳,哪怕封个宗女、县主,都是轻的,少不得要给个三品往上的实职。
女子为官,同牝鸡司晨有什么两样?
所以,哪怕与女子同殿为官的事情还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这帮子文人就已经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满脑子的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清誉’,免得无颜面对先贤,也免得为后人不齿。
思来想去,他们若想保住自己的?逵蔷椭荒艽枪倭耸隆?纱枪僬庵质虑耄胂攵季醯眯?疼,那就只能设法让那夏青竹不能为官了。
所以,从计算出青竹功劳的那一天开始,这些人就见天的在宁王面前哭诉起来,人人一副誓死不愿与女子同殿的架势。
倒是慢慢的,将宁王的心思给哭通透了。
后来一听到裴子墨的事情,这些人便如同嗅到了鱼腥味的猫儿一般,一个个的串联策划了起来,最后更是相携着一起,来面见宁王,痛陈利弊。
大有宁王不同他们一条心,那就要去太庙面前哭太宗太祖去的架势。
可是现在让安乐郡主把话说在了这当口,那原本准备的大段说辞再说出来,就显得太过贻笑大方了。
毕竟有些事情,做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呵呵,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啊。
这要真传出自己同一个女子计较的话来,他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人?
所以包括那太傅孙九龄在内的一干文臣,这会儿,都讪讪的不好意思开口了。
只是这会儿,大家心里头,都想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只觉得圣人诚不欺我。不过,安乐郡主身份特殊,他们想是刚想,说倒是不敢说了。
免得万一宁王发怒,将先前的事情都推翻了,那他们找谁哭去?
难不成真要试试,自己的脖子和宁王的大刀,哪一个更硬?
☆、第331章 不得胡闹
第331章不得胡闹
【前一章稍微有一丁点改动】
因为安乐郡主的一席话,这辰元殿顿时就分了两派出来。一派是以钱通财为首的宁王府旧人,一个个的都缩到了角落里,不言不语的反省起自己为什么要同前朝的旧臣闹这一场。
另一派这是孙九龄和潘鸣凤为首的投降宁王的前朝旧臣,一个个的情绪激动的看着安乐郡主,偏偏没一个人,敢率先指责安乐郡主。
宁王是真的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闺女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这看出来自己的打算也就罢了,还如此不分场合的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一点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亲爹的难处。
先前当真应该只传唤夏青竹一人的。
其实宁王也难。
这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还没真正的做到那个位置上去呢,就要面对着这千疮百孔的朝廷还有那一杆子酸腐的文臣。
他也不耐烦同他们周旋,可这打天下他可以仗着自己手下的将士,治理天下,还得靠文臣啊。这宁王府的旧人里头,文官的比例可是大大的少啊。不靠那一帮子前朝旧臣,这朝廷的日常运作,都玩不转。
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直接的就接受了潘鸣凤投诚的原因。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潘鸣凤其实是同何世道还有欧阳擎一样的人呢?
但是这旧朝文武,有几个和他们没关系?他接纳潘鸣凤,就是为了给?沙墓僭笔头乓桓觥?诛首恶’的信号。否则的话,真要一杆子全部打死,他也就无人可用了。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这边青竹主动削了功劳,那边就设法重用提拔她弟弟,许她弟弟一个光明前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了。
哪知道,他这如意算盘是打当当响,却让他的宝贝女儿连算盘珠子都给他摔了……真真是家门不幸!
不过这会儿,到底是在群臣面前,所以再怎么舍不得斥责,宁王也指着安乐郡主,重重说道:“荒唐,这是朝廷大事,岂容你多言,还不速速退下!”
“我?唬∧忝亲龅貌欢裕训牢揖退挡坏寐穑俊卑怖挚ぶ鞴W挪弊樱醋拍跛档馈?
有了宁王带头,很快便有几个自诩德高望重的前朝老臣对着安乐郡主说教开来。
什么身为女子,应当以女德为先。
什么朝廷大事,女子不得擅言。
什么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道德文章,连什么男主内女主外都出来了,把个安乐郡主听得烦不胜烦,要不是没带鞭子,只怕就要提鞭子打人了。
便是宁王,都有些不耐了。
就在安乐郡主快要被那些老臣子们烦死的时候,青竹居然再次平静的开口了:“我同意。”
这平静的三个字,响在殿中,在宁王和一干文臣耳里,如同是天籁之音一般的悦耳动听,一个个的,只恨不得竖起双手大拇指,赞扬青竹一番。
什么叫温良恭顺?这就是温良恭顺啊!同这夏青竹一比,这安乐郡主虽然贵为金枝玉叶……唉,不提也罢。
不过,青竹的话,听在安乐郡主的耳里,却如同是晴天一个霹雳一般。她呆呆的看了青竹好一会儿,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大声道:“夏青竹,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青竹顺势站起来,安抚的冲着安乐郡主笑笑,双眸从殿中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眼神落在以孙九龄和潘鸣凤为首的前朝旧臣身上,大声说道:“不知道诸位大人可曾想过,夏青竹是否愿意,与?忝且黄穑钗伲俊?
青竹这话很是刺耳,显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可安乐郡主如此帮她,她若是再一声不吭,那就不配与安乐郡主称一声姐妹了。
青竹的话,让大殿里头再次沉寂起来,隔了好久,才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夏青竹,你什么意思?”
“夏青竹不才,除了医书以外,却也读过几本杂记,听过许多旧闻。知道先帝之时,天下承平,老百姓的日子,虽不说有多好,但是到底大多都能吃得饱饭,穿得起衣,头上有片瓦,脚下有方地。少有人流离失所,没有几人因为良善而为恶吏所欺。”
“可从瑞安元年开始,百姓们的日子就渐渐过不下去了,苛捐杂税日益繁重,衙差皂隶,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地方父母,不知造福一方,反倒秉承为官一任,刮地三尺的做官歪理,不将平民百姓敲骨吸髓,便不罢休。多少百姓,家无余粮,多少百姓,身无片缕?多少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到最后,竟然只有藩王封地上的百姓,才能勉强活得下去了。”
“那个时候,你们这些自诩为国之栋梁、朝廷重臣的人,在什么地方?”
“王爷心怀天下,不计前嫌的任用你们,但是不代表你们全都是干干净净的。”
说着,青竹意犹未尽的冷笑几声,冲着宁王一礼,又道:“夏青竹好歹也算是薄有医术,替百姓们诊诊脉、看看?。菜闶窃旄0傩樟恕5拐媸遣辉敢猓胝庑┐笕嗣牵钗伲獾糜谐?一日,把自己的初心给遗忘了。”
说实话,青竹这一席话,真的是留了不少的余地,要不然就直接指着鼻子骂这些人与何世道同流合污了。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把殿内的一干瑞顺帝旧臣给气了个七窍生烟,好半天,都没人说得出一句话来。
便是宁王,也被震住了。是啊,这天下若真的指望这些人来治理,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的下场就比那小皇帝好不了多少了,倒是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