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宫闱总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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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宫闱总重重-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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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如妃娘娘来给主子请安,说御苑的芍药开得好,要摆宴做东,请各宫的娘娘们都去热闹热闹,今日晌午来请了主子过去了。不过,馨姑姑刚刚传话回来,叫预备下解暑汤,说主子就回来了。”掌事女官上前来恭敬地垂手答道。

萧彻本想走了,听她这么一回,旋了脚步,又进去了。

还是刚刚那名女官上前来奉茶,刚要福身退下,萧彻叫住了问道:“院子里那些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这些都是冬季衣裳,毛皮衾袄,趁着大伏天太阳烈拿出来都晒透了,才好收起来等明年用,不然都叫虫子给蛀了!”

“原是这样!”萧彻点了下头,挥手叫她退下了。闲坐无聊,见还摆着一箱没有打开,便走了过去。

本只闲闲一瞥,但见上面落着锁,倒是来了兴趣,蹲下身来,仔细一瞧,锁原是虚挂着的,并没有锁上,于是动手取了下来打开一瞧,不是别的,正是他赐给她的那件紫貂裘。

这还是藩国进贡来的,选的是紫貂右掌拇指第一节指关节处寸许长的一块,最是绒密绵软。要做成这样一件大裘,少不得需数千只紫貂才行!更遑论这件貂裘工艺精湛,数千块毛皮拼合,居然几乎看不到针脚痕迹,真真的价值连城的宝物!

萧彻素来最爱紫貂裘,所以那藩国投其所好,废了不知多少人力无力,贡上了这么一件大裘。他得此时,亦是甚为高兴,但却没舍得穿,而给了沁雅。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当然不会把这番心思告诉给人,故而里面的折曲,自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萧彻随手拿了那紫貂裘起来,‘啪’一声,一包东西从中落了下来。

萧彻俯身拾起来一看,是一方绢帕包着什么,打开一看,是一包小石子,形态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他正把玩着,忽地眼角瞥见那绢帕上墨迹点点,展开来一看,惊得难以置信,呆在当场无法动弹。

极普通的丝绢,几近半透明,淡淡的墨迹,工工整整地写着一手小令: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那个笔迹,日日看到,他最信任的股肱之臣,端格高迥的字体,他曾当众赞叹其笔力之深。萧彻只觉得那一瞬天旋地转,生平第一次,头脑一片空白……

注:

梦江南·纳兰性德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山雨欲来

……………………………………

“这是怎么回事?”沁雅赴宴回来,见满院子都晒满了箱笼,奇怪地回头看着宁馨。

“奴婢也不知道!”宁馨也是一脸不知。

“那是谁的主意?”沁雅随手叫起一个跪在身边的宫女,问道。

“回主子话,是阮娘吩咐奴婢们将箱笼挪出来晒的,说是您吩咐下的。”

沁雅一听,心中莫名一股不祥之感,今日李如在宴间,言行颇有几处另她不解,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遂道:“传阮娘来!”说完便迤逦入内去。

沁雅一路从大日头下走来,出了一身薄汗,这下猛地进了殿阁,顿觉凉爽宜人,才稍稍解了心中突生的焦躁之感,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只见那件紫貂锦裘旁边,七零八落地散着小石子,沁雅才想叱问奴婢,宁馨突然惊叫一声,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捡起一块来。

“主子!这是……”宁馨的声音惊惶恐惧,是这么多年以来沁雅所从未听见过的,仿佛是见了可怕至极的事物,才发出的这般接近凄厉的尖叫。

沁雅还没来得及看宁馨的表情,在看清其手里所捧之物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好在她手快,忙扶在了身边梁柱上,稍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有谁来过?”沁雅的声音微带颤抖,她分明已经猜到了所发生何事,可心中仍还存了一丝希冀,就像一个溺水将死之人,水已淹过头顶,脚下却没半点支撑,却还存着侥幸,死死挣扎,胡乱地抓扯着什么,纵使是水草河泥,也权当作是可以救命之物,奋力地抓扯,至死方休!

“回主子话,皇上来过,才走了不久,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这是汝石,又称梅花玉。”他淡淡的温和的微笑着,走到她身边,指着她手中的石头道:“这棕色树枝状的细脉与五颜六色的杏仁体巧妙的联系于一体,酷似腊梅,故而称为梅花玉。”

她经他指点,低头细细看,果真似落英缤纷,斑驳自然,深沉含蓄。

“还有这一方,是菊花石,名叫‘龙飞凤舞’”他又拿起一块石头指点给她看。

“这是‘翠岩春晓’,这是‘江山万里’,这是……”

沁雅低垂着眼睑,从地上四散的石子上一一扫过去,心一分一分的往下沉。

“主子!主子!不好了!”方才领了沁雅之命去传阮娘的宫女惊慌失措地叫嚷着扑跪到沁雅跟前,哭道:“阮娘在房里自缢了!”

沁雅忽觉眼前一黑,却不敢在人前失态,强自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顺了顺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和无异:“好好的怎么就这般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没有啊,今天晌午还好好的呢!皇上来的时候,阮娘还给皇上奉茶来着!”宫女思索了片刻答道。

“她跟皇上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当时皇上说人多热气大,叫奴婢们都退下,所以御前奉茶时,只有阮娘一人。”

“知道了,下去吧!”

“主子,您看……”沁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宁馨就捧起那方落在地上的绢帕,展开到她面前。“以前明明是白的,怎么现在上面会有字?!!”

沁雅只瞥了一眼,只觉霎时间天昏地暗,浑身一软,就这么瘫倒在了地上。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这个笔迹,她纵使想认不出也难!萧彻日日都看他的奏折,又岂会认不得这个笔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包东西咱们明明落在了府里没有带上京,怎么会在这里?!不会的!不会……!”宁馨记得极为清楚,那年她随沁雅一起动身上京,沁雅的私房东西,大件都是冯嬷嬷整理,小件的都是她收着,后来快到京城了,沁雅忽然想找这石头出来看,她才想起落在府里没带出来。为这事,她自责苦恼了好久,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最后反倒是沁雅劝她:“没带也好,帮我做了了断!”

这一段,她记忆犹新。本该在姑苏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这儿,而且还恰好让皇帝见了,而且还在原本空白的帕子上题了这么几个字,这说明什么?!宁馨也跪坐在地上,不敢在往下想。

“不!主子!咱们不能就这样,您快去找皇上说!是有人害您!”宁馨蓦地一凛,跪爬着挪到沁雅身边,不断地摇她。

“嗬!如此巧妙的计策,连这东西都被拿到了这里,她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沁雅无力地摇着头:“现在,无论说什么,皇上也听不进去的。”

“主子!今儿个是第十天了!”锦儿悄步走到正在凉榻上阖目假寐的李如身边,跪下来低声在她耳边道。

自那日以后,皇帝已经整整十日没有驾临康宁殿,这在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对此,整个后宫皆议论纷纷。

“哼!才不过十天而已,高兴个什么!”李如依旧闭着眼,唇齿稍微翕合了几下,声音低地微不可闻。

“还有,阮娘已经由内府处置了。”

“嗯,”李如淡淡地应了一声,悠悠睁眼,看向锦儿道:“这件事多亏你了,办的极好!”

“奴婢不敢!都是主子英明!阮娘她也是心甘情愿为主子办事的,若不是主子暗中使力,她一个寒苦出身的,怎能坐到二等掌事女官?这回,也算她有良心,知恩图报了!总算不枉主子这么久以来对她一番栽培!”

“她家里头,该照拂的,都交由你拿主意了,为本宫做事的人,本宫绝不会亏待!”李如躺得久了,觉得筋骨都酸疼,于是稍稍舒展了手脚,翻了个身。

“奴婢明白!”锦儿恭敬一点头,窃笑道:“现在,皇后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这回,断不可能翻身了!主子晋位的日子,不远了!”

四妃已是宫嫔中位份最高者,再晋升,那就只有中宫之位了!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李如懒懒地就要坐起来,锦儿服侍了她这么久,机灵劲早练出来了,忙站起来扶她,又腾出一手,横了个软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这可是天大的罪名!灭九族也是当得的,皇上就是再宠信她,也忍不下这口气去吧?!”

“哼!要是照你那么说,皇上不是早该动手了吗?”李如手执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自扇着。

“这……”锦儿瞧她的样子,已知道自己的话惹了她不高兴,只得噤声不敢再言语。

“皇上心里,怕还舍不得动她呢!所以这么些天,迟迟下不了决心。”

“那要是皇上一直这么踌躇不前,该如何是好?”

“呵呵!”李如笑着拿手指一点一点婆娑着檀香木的扇柄,道:“他要是下不了,那咱们就替他下!”

一字一句,风淡云轻,柔地仿佛与扇坠上的流苏一般,食指轻轻地随意搅绕着,上好的丝绦一缕缕,一根根地在冰凉的指上滑过去,轻柔地仿佛蝴蝶停落在花萼上一般。

“你只管派人盯紧了康宁殿的动向即可,旁的,就无需操心了!”李如又重新合上了眼,手里的纨扇搁在了一旁的几子上。

“是!皇后这些天一直都呆在康宁殿里,一步也没离开过呢!”锦儿拿起她放下的宫扇,轻轻地替她打扇,道:“换个旁的,早跑去宇清宫哭闹了。”

“要是她真跑去哭闹,那倒简单了!哼!她呀,聪明着呢!”李如长长地一声叹息,头偏向里,似又睡过去了。

锦儿放下了扇子,轻轻地替她掖好薄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外头的知了,越叫越来劲,似是与这暑气斗气似的,非要把浑身的气力全都叫尽了,才罢休!

情何以堪

……………………………………

“主子!”内府派人送冰来,宁馨才出去接了,就一会的功夫,进来竟看到沁雅站在窗边的日头下,虽然已是黄昏,日头不似中午那么毒,但毕竟暑气还在。她立即放了托盘,上前把她拉离了日光:“您怎么这么站着,要是晒着了,得了暑气可怎生的好?”

沁雅才回过神来,幽幽地道:“只是想站着透透气罢了,刚刚还没有太阳的,怎么一会竟晒着了?”

“好了好了,瞧您这一头的汗!”宁馨转身把刚取来的冰倒进冰箱里,又从最上层取出一块冰镇过的帕子,轻轻地擦她额上密密的一层汗珠。

宁馨的手劲极轻柔,丝帕沁透了冰之清凉,细细地在额上一点一点拭过去,所经之处,直达心底的舒畅,不仅去了暑气,连带着躁闷也一齐解了去。

沁雅静静地立着任她擦着,从脸到手,一寸寸。

外头的知了还像白天一样叫嚷着,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沁雅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四周静的一丝人声也无,只有晚风微过时,窗前翠绿芭蕉的沙沙声。竟恍惚有了几分古人那‘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哲意。

自那一日惊惶失措之后,这些天,萧彻再没来过,她也没去找他。一方面,她太了解萧彻的脾气,如今他盛怒之下,定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而且他此时心中必定嫌恶自己,若是此时顶风而上,非但起不了作用,更会火上浇油,使局面愈加不堪。另一方面,她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静一静,好好想想这整件事。

虽然妃嫔们各自都不和,但是后宫就是这么个地方,暗地里任你如何生死相搏,可明面上,还得是亲睦友爱,情同姐妹,一群人聚在一起,那说的话,听起来,都是句句肺腑,字字掏心!后妃们办个小宴,也是极普遍平常的,请了皇后去,也是再顺理没有的。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这害她之人便出此狠招,完全欲置她于万劫不复!

这一个局,设得万分巧妙,滴水不漏,若非一颗比干心,加之数年经营,断不能至此!

当年冯嬷嬷在世时,就对自己身边的人异常留心,各宫的眼线暗人,都被除得差不多了。可是,她能把阮娘这颗棋子插进来,潜伏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除宁馨之外,阮娘可算是握着康宁殿第二大权的人。冯嬷嬷当年,特意在新进宫的宫女里挑了一批来历干净的,换掉了原来的使唤宫女,为的就是怕此类事情发生,她老人家常言,自古后宫之败,败于身边暗人者,十之有八九,故而特别重视宫娥太监的挑选,康宁殿的每一个人,甚至到洒扫庭除的粗使,底细也得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就是这个当年被认为身家清白的人,居然是对方给自己埋的一招杀招!

先一招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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