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在轰然一声中醒来,精神一抖跳出曲陌怀抱,冲夜色中打了个口号,唤来“肥臀”,蹭地将大菜刀拔出,就要飞身上马。
曲陌双臂一收,将猫儿揽入怀中,“刀剑无眼,与我先回离国。”
猫儿不解地望着曲陌,“大敌当前,我们应该一致对外!不能当逃兵!”
曲陌望着猫儿的清透大眼,认真道:“战争,是最没有对与错的嗜血角逐,你休要参与其中,难道不知我担心?“
猫儿抿唇偷乐,一手捶向曲陌胸膛,却是更加坚决道:“既然别人要烹食我血肉,就不能让别人欺负去!你先回离国,我去找你。”见曲陌不走,伸手催促道,“快走啊!免得他人抢你去山头,当压寨夫君。”
曲陌瞬间出招,点了猫儿的昏睡穴,直接将人抱入怀里,飞身上马,策马离开。
马蹄的颠簸中,猫儿虽然状似昏睡,但实际上神智却有些朦朦胧胧的清醒,倚靠在曲陌怀中,模糊地感知着外面的声音。猫儿听见箭羽划过天空刺入胸膛的声音,听见马蹄踏过人体的闷哼,听见人类濒临死亡的悲鸣,听见敌军摇篮旗呐喊地呼啸,听见城池被攻的残破……
猫儿急了,却动不得分毫,就仿佛置身在噩梦中一样,隔着一层纱,仍旧无法挣脱逾越。
隐约间,猫儿感觉到那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马蹄的踢踏声,犹如鼓点敲打在猫儿心房,阵痛着。
模糊间,猫儿听见一马快速追来,回禀道:“主子,有急报。”
曲陌放慢马速,将猫儿又往自己怀中靠了靠,这才取过信件,展开……
猫儿的意识因那纸张的声音而冲破禁锢,在无声中张开眼睛,模糊地望着眼前的字,使劲的看了看。
曲陌洞悉了猫儿醒来,忙手指一收,将飞鸽传递的信笺攥紧,随手扔到属下举起的火把上,那信笺瞬间被火吞没,转个圈地飘荡而出,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地燃烧着最后的肢体,被一阵风吹得了无痕迹。
猫儿揉了揉眼睛,问:“曲陌,你看什么呢?”
曲陌将披风裹紧猫儿的肩膀,“没什么,睡吧。”
猫儿咕噜一声,扭过身子,将头窝进了曲陌怀中,半晌,犹如自己昵语般,涩涩道:“曲陌,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
曲陌身体微震,轻拍着猫儿的肩膀,笑道:“晓得的,这话你别忘了就好。”
猫儿也不抬头,端是用小鼻子嗅着曲陌干净舒适气息,喃喃的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喜欢我呢?”
曲陌抚摸着猫儿的发丝,柔声道:“一直以为你懂得。”
猫儿扯紧曲陌的衣襟,抬头固执道:“那你说,说你喜欢猫儿。”
曲陌盈盈笑意,用手指磨擦着猫儿的小脸,“终有一日,我要对你说。为了这两个字,你且等我一年,如何?”
猫儿缓缓低下头,将小脑袋使劲往曲陌怀里拱,若自言自语道:“银钩说我是养不熟的猫儿,谁对我好点,我就跟谁走。”
曲陌收紧手臂,沉声道:“再不许任性离开,否则要拾掇你的毛!”
猫儿躲在曲陌怀中欢实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得上不来气儿,才喘息着问:“曲陌,你有什么愿望?”
曲陌考量道:“天下大合。”
猫儿痴痴地笑了,“好难啊,没有战争,没有敌对,好难啊。”
曲陌也不恼,只是抱紧猫儿,反问:“你有什么愿望?”
猫儿抬头调皮地笑着,“我想让你跟我回山上,现在就走。”
曲陌宠溺地笑了,手指捏了下猫儿的小鼻子,“总有一天,会陪你回山上。”
猫儿懂得曲陌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现在不行。猫儿又窝进曲陌怀里,只觉得风刮得脸颊有些痛了,让心都变成了一种荒凉,喃喃的问:“曲陌,你要带我回府吗?”
曲陌问:“怎么有些疑问?”
猫儿埋头又问了一遍:“你要带我回府吗?”
曲陌微微皱眉,低垂下眼睑,望着猫儿的发顶,轻声道:“送你去一处世外桃源,如何?”
猫儿抬头一笑,轻得不能再轻,“好啊。”火把将猫儿那双明媚的猫眼染得忽明忽暗,犹如两颗即将陨落的星子般,璀璨,晶莹,坠毁得亦是极其快速。
猫儿的乖巧让曲陌有些疼爱,用臂膀护着猫儿的温热身体,再次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奔波了一夜,猫儿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窝在曲陌怀中,不说话,不淘气,也不睡觉,只是用脸蛋摩擦着曲陌胸口,用鼻子嗅着曲陌身上的味道。
在天亮十分,众人下马休息,猫儿站在“肥臀”身旁,薅着青草喂给“肥臀”。那样子看在曲陌眼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却抓不信风向,不明白猫儿的所想,只得看紧猫儿,怕她会突然跑开。
猫儿吃了早点,喝了泉水,有些犯困地窝进曲陌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曲陌望着猫儿浅浅呼吸的睡颜,只觉得柔肠百转,目光倾泄出了醉人柔光。
为了猫儿能睡个好觉,曲陌耽搁了路程,就这么坐在石头上,抱着沉睡的猫儿,如此温柔地守护着。
猫儿睡了一个时辰后醒了过来,曲陌整队出发,猫儿嚷着肚子痛,非要去茅厕。
曲陌不好派人跟着,一手牵上猫儿的小手,“走吧。”
猫儿微愣,诧异道:“你要跟我去?”
曲陌眼含笑意,“怎么,不可?”
猫儿不自然地东瞧瞧、西看看,支吾道:“那个……我……你……我自己去。”
曲陌手臂一揽,抱住猫儿的小蛮腰,在这个晨曦悸动中,一手抬起猫儿的下巴,俯身,在猫儿的唇畔间落下一吻,“不许逃开,我在此等你。”
猫儿红着脸,匆忙离开,窜入林子里,在曲陌转身后,深深望去一眼,唇语道:“曲陌,我认得字了。”
曲陌等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妙,瞬间转身冲入林子,而猫儿已如放入大海的鱼儿般,哪里还能寻到一点儿踪影?
曲陌的手指寸寸收紧,在眸子的越发暗红中缓缓吸了一口气,转身,瞬间发出一掌,碎一棵人腰粗的大树。木屑飞逝而起,犹如一场曾润色的腥风血雨般散落。
70金戈铁马葬英雄(二)
猫儿回了阵前,透过战火中的呛人硝烟,在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中,终是找到成大将军的躯体。并抢回了成大将军的头颅,用小手将那凌乱的发髻梳理好,放回到身体上,又将那瞪着万般不甘的虎眼闭合,引来火种,焚烧了这片刺鼻的尸横遍野。
猫儿抱着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小脸被火熏得黑红一片,眼睛呛得生疼,强忍着不肯掉下一滴泪珠。
对于突然出现的猫儿,已经攻克了关口的霍国兵马当即围了过来,将那明晃晃的刀子对准猫儿孱弱的肩膀,却没有人敢突袭上前,皆对猫儿那一把大菜刀深有顾忌。
猫儿仿佛浑然不觉般守在成大将军燃烧着的尸体边,却是在敌军战刀的反光中豁然一笑,仰头道:“身体死了,灵魂就应该被尊重,莫要管这世间纷乱,远远飞去吧。”说话间,一阵阴风突然刮过,旋转着刮起一些黑色残骸,在众人的倒吸气中,穿越过手持兵刃的敌军空隙,向远处飞散。
生活中是存在巧合的,但敌军却不这么认为,当即吓得腿都软了,以为是鬼魂作怪。
在这突发的诡异中,猫儿笑得愈发璀璨,站起身,学着鸟儿飞翔的痕迹,踏着尸骨下的残骸灰烬,咯咯笑着,若跳跃着要取人性命的妖精。
敌军主将叶豪目光深沉,晓得军心不可涣散,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道:“活捉!”
猫儿一听,停了下来,扯开嗓子喊道:“活捉?今天就让猫爷我看看你是否有那个能耐!且看猫爷将剁你个二十一段!”话音未落,瞬间操出“千年青锋镀”大菜刀,就这么呼啸着向敌军主将砍去!
猫儿的招式一点儿都不花哨,却异常灵活勇猛,但凡让她近身,便是骨骼碎裂的惨叫声传出。
猫儿杀红了眼睛,在千军万马间往叶豪处砍去!
然而,即使猫儿再勇猛,亦不可能以一挡千。敌人用长矛制止猫儿近身,使其前后左右受困,即使用大菜刀砍掉了一批枪头,还有另一批瞬间刺来。
无止境的拼杀中,猫儿奋起杀敌的体力渐渐不支,脑中又想起曲陌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指,以及他展开的信笺,上面写着:迎娶公主,速回。
猫儿不晓得自己要如何等曲陌一年,即使她愿意相信曲陌,她会是他唯一的妻,那他即将迎娶的人,又是谁?
猫儿终于明白,自己嫁给银钩时,曲陌是怎样的痛楚。
猫儿却不能明白,为什么曲陌明知道这种痛楚,却还要让她去体味?尽管曲陌说她会是他唯一的妻,但她仍旧不晓得一年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不敢去想在曲陌的洞房花烛夜,谁才会是他真正的妻?
第一次,猫儿如此渴望那个位置,那个被喜帕掀开的瞬间,看见得可以是曲陌的温润笑颜。
猫儿的固执是砍不断的“赤腾”,即便在摇曳中对银钩动了心,但曲陌却是她最初的悸动,那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名字,那个雕刻在胸口的容颜,让她如何摒弃?如何忘?
猫儿的固执有时候是可怕的毒,似乎非要一人毙命,方可长眠。
在这场厮杀中,猫儿想了很漫长的一幕幕,却又仿佛只是瞬间的事儿。只是这一课体力不支的恍惚,便被敌军拿在了兵刃之下。
猫儿被缴了兵器,点了穴道,捆了绳子,被狠狠地丢进了主将帐篷。
左右两排敌军肃杀之气甚重,没有人可以忘记猫儿是如何砍杀自己的同袍兄弟!没有人可以忽视那亲人离世的痛苦!然而,却忘记了,自己本是掠夺的野兽。
猫儿被粗鲁地丢在地上,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一经摩擦碰撞,立刻痛了人的神经。猫儿忍下喉咙里的闷哼,忍下身体的战栗,忍下这全身的伤痛,仰起头,狠狠瞪向敌军主将叶豪。
其他将领见猫儿如此不服,一种仇人无力反抗的肆虐感油然而起,其中一左脸有两颗黑痣的将领甩手狠狠掴了猫儿两个嘴巴,怒喝道:“你看什么?”
猫儿的身子被甩了出去,脑袋磕碰到桌角,撞出一片猩红血痕,顺着额头一直流淌过眼角,如同一滴红色泪痕般充斥着罪恶的妖冶。
猫儿的发丝滚开,那独属于女儿的柔软飘逸而出,看得一干人等全部傻了眼!任谁能想到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猫爷竟然是一女子!
待众人以看待女子的目光重新去打量猫儿时,只觉得呼吸一紧,好个吸魂儿的倾城佳人!
那掴了猫儿两巴掌的男子喉咙一动,对叶豪主将抱拳道:“叶大将军,此等贱人,莫不如废去一身功力,丢去‘红营’做个军妓,如此这番,定能羞辱离军颜面,以振我霍国军威!”
叶豪一双沉淀了风雪峥嵘的眸子冷冷一扫,训斥道:“万将军,若作践一个女人就能震军威,霍国的军威还真是可怜得很。”
有两颗黑痣的万将军一脸吃瘪样,眼中划过三分愤怒,垂眼隐下,口不应心地赞道:“叶大将军教训得是,属下冒昧。”抱拳,退到一边,用眼睨着猫儿看,便看见了猫儿蹿出颈项间的黑色石头,弯腰,一把扯下,递给主将,献媚道,“叶大将军,您看此物。”
叶大将军将“梵间”拿在手中把玩,只当是普通一块石头,顺手扔在了桌子上,望向猫儿,出声道:“众将领听命,此女要押解回霍国,送给圣上裁夺!”
众将领抱拳,“得令!”
猫儿被押解了下去,强行灌了碗“软骨散”后,就被丢入最简陋的帐篷里。至于其它战俘,无一不被砍了头颅。
猫儿一直强忍着的身体在无人时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不但因为伤口处的痛楚,更是因为胸口处的严重窒息感,仿佛有东西要从胸口处生生解剖开时似的。
汗水混含着额头的血腥味滑落,猫儿的脸色越发苍白,张开口,明明吸得进空气,却仿佛严重渴水的人,只能蠕动着干涸嘴唇,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儿声音。
猫儿的眼睛痛苦地睁着,周围灰黑的色调变得扭曲。原本被点穴的身子能动了,猫儿咬着牙,一点点儿撑起身子,在巨大的痛苦中,在地上摸索到一块由铁甲上掉落下来的铁片,用无力的手指狠狠地磨着身后绳子。
这时,猫儿耳聪地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走近,更加加快手中活计的同时,深深吸气,将那无尽的痛苦隐下。
门口有些争议,貌似两个士兵说叶大将军有令,不让万将军看俘虏。结果万将军亮了个什么牌子,说是霍帝御赐。如此殊荣,小兵不敢阻扰,便放行了。
在帘子被掀开的一瞬,猫儿停止了手上动作,将那块铁片隐在身后的手指中,抬眼望向万将军。
万将军进入帐篷,转手掏出火折子,将屋子里昏暗的油灯点上,嬉笑着转过脸皮,冲猫儿垂涎地伸出脏脏的手指,调笑道:“猫爷儿,我们可是又见了。今天自从掴了你的嫩脸后,我这心里啊,就放不下你那嫩嫩的肌肤。”
猫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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