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最不喜欢说谎话的丫头了。”
她甜媚入骨极其风骚的一笑,笑得庞弯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冰窖。
“真没什么……就是跟贺公子吵了一架,他说他讨厌我,嫌我蠢笨傻,还让我滚出府去,所以我就滚了。”庞弯闷闷不乐道。
金步摇不无怜惜看她一眼,伸手将她的柔夷握在掌心,好言好语轻轻拍打:“哎呀,我家少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打小就被惯坏了,没人不顺着他捧着他,你万万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庞弯已经不想再提贺青芦这个人,敷衍点了点头:“嬷嬷教训的是,我向来不与没有常识的人计较。”
金步摇一怔,门口侍卫的肩膀也颤了一颤。
“我们家少爷……”金步摇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把话圆回来,“他也不是没有常识,只是有时稍微……心直口快了一些……”
庞弯瞧她艰难的遣词造句着,心底着实愤愤:就他那样还心直口快呢,整一个锱铢必较的毒舌郎。
“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底很好,只是嘴巴不饶人,你不要真恼他。”金步摇继续为贺青芦说好话。
庞弯含糊嗯了一声,心头更多涌上的是疑惑:“嬷嬷,你不会是专程来与我说这个的吧?”
无论如何她都会不觉得贺青芦会在乎自己的感受,那小子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
金步摇咯咯一笑:“其实嬷嬷是来与你道别的,再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遇,咱们怎么也不能不欢而散,是不是?”
庞弯大吃一惊:“你们要去哪里?去多久?还回来吗?”
金步摇拍拍她的手,笑道:“京城府邸不过是少爷家的一处别院,按规矩他每年都要回家的,至于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再来……”她若有似无瞟了门口一眼,“全凭我家大少爷的心思了。”
庞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金步摇分别,很是不舍,便挽住金步摇胳膊晃了晃:“嬷嬷不要走嘛,是你家少爷回去,你不需跟着回去,你要留下来继续教我勾魂术啊!”
金步摇嗤的一笑:“你怎么不说舍不得少爷亲手做的脸呀?”
哪像庞弯却毫不犹豫的坚定摇头:“我已经不需要那张脸了。”
金步摇柳眉一挑,身子渐渐朝后靠去:“告诉嬷嬷,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庞弯不好意思说是因为顾溪居的原因,只是嘿嘿的笑:“其实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挺好。”说罢还低头牵起衣角搅了搅,很是小女儿家害羞调调。
金步摇脸上所有的笑意都烟消云散开来,重新恢复为一片冷清。
“你想好了吗?”她神情严肃的看向庞弯,“真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少爷的作品可是万金难求。
庞弯很认真的点点头:“想清楚了,美色乃浮云,交易就此一笔勾销,以后我再也不会去麻烦你家公子了。”
门口侍卫身子一震。
金步摇望着满脸春色的庞弯,开口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叹口气。
“也罢也罢,是我强求了。”她朝庞弯勉强笑笑,掏出一个锦囊放进她手中。
“嬷嬷与你也算有缘,以后若有什么需要,你就拿着这个去绮香楼,会有人好好招呼你的。”她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
庞弯忙不迭感谢,又缠着金步摇说了好一会儿话,请教了不少御夫之术,两人这才依依不舍道别。
离开烟波庄,金步摇前一脚进了马车,有黑色身影后一脚便钻了进来。
正是那带刀侍卫。
他进了车厢,二话不说伸腿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只差没在脸上贴一张“生人勿进”的字条。
金步摇却偏要去摸老虎头上的毛——“生气了?”她望着他别有深意的笑。
侍卫懒得搭理她。
“无论如何,她终于得偿所愿,我们应该祝福她。”她软软说了句,有些惆怅的望向窗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侍卫不耐烦偏过头去,继续装聋作哑。
马车很快跑了起来,窗外街景如潮水盘呼啸褪去。
侍卫的睫毛轻轻眨了眨。
——都怪金步摇这家伙,非拉着他来这里告什么别。
——他才不会祝福那个傻丫头的,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即使她说了从此一笔勾销,再也不去找他那样的混账话,他也不觉得有丝毫难过。
——他巴不得,再也不用见到她。
天外飞仙
庞弯这两天有点闲得慌。
顾溪居最近很忙,忙着筹备武林第三十六届代表大会,以前他身边还有一个百晓生可以帮忙打点,现下那家伙天天躺在床上挺尸,很多杂务都不得不落到了他身上。
南夷也很奇怪,自上次掐了她的脖子后就没来主动找过她,每天除了定时给百晓生针灸,其他时间都不知所踪。虽然他对外号称是采药去了,但庞弯觉得信他才有鬼呢!这个人向来心思缜密行事毒辣,多半又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再过七天就是十六岁生日,庞弯盘算了很久,决定着拉上顾溪居一起庆祝,最好当天两人就能一吻定情私定终身什么的,免得夜长梦多。
想好了借口,她兴高采烈朝顾溪居的院子跑去,却不期然睹见一袭薄衫的侍女乙从门里冲出来,脸上隐约有抹羞愤难当的神情。
——什么?!难道当家主母宅斗心机小妾的戏份就要上演了吗?可我这还没成为主母,那侍女乙也还不是顾溪居的小妾呀!
庞弯只觉当头棒喝,脑子一热飞身就扑进了房间。
这一进屋就愣了。
偌大的正厅里,满满当当站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有艳妆华服的,有淡雅如仙的,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绝佳相貌。
几位成年男子陷在八仙椅上,俨然一副评判架势,顾溪居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神情凝重眉头紧拧。大家似乎都正在为某件事情犯难,忽的听见动静,目光齐刷刷朝门口射去。
“你怎么来了?”顾溪居瞧见庞弯,明显一怔。
“这、这是在选妃?”
庞弯惨白着一张小脸,声音微微的发颤:“这、这么多美女……”难道顾溪居要纳妾吗?
顾溪居瞧她分明紧张到极点却偏要强自镇静的神情,禁不住扬起嘴角。
“不是,我们正在为武林大会选舞伎。”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瞬间安抚了频临炸毛的她,“你要不要一起看?”他问她。
庞弯刚要咧嘴说好,忽听角落里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盟主,我看她可以!”
顾溪居的眉头迅速蹙起来。
庞弯还兀自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只听那人又道:“盟主,拥有高超舞艺的人是不少,但目前能胜任这天外飞仙舞的,恐怕只有弯弯姑娘一人了!”
庞弯这人最听不得表扬,她屁颠屁颠朝顾溪居跑去贴身站好,笑的嘴都合不拢嘴了:“什么是天外飞仙舞呀?”她扬起脸眼巴巴望他,期盼至极。
顾溪居瞧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无奈叹气,向她娓娓解释起来。
原来这几年每届武林大会,都会有一个特别节目开场,那就是《天外飞仙》舞,这舞说起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请一位妙龄少女踏空随月而来,以敦煌飞天的姿态营造飘飘欲仙的感觉。舞蹈本身不难,但偏偏舞蹈场地被安排在极其陡峭的荒山峭壁上,稍有闪失就可能滚落悬崖。而舞伎不光要在峭壁间跳完整只舞,最后一刻还需从悬崖上飞跃直下,拉出“武林大会隆重开幕”这样一个巨大横幅,意图营造一种天佑盟主的和谐氛围。
“是谁想出这么个变态的舞蹈啊?”庞弯听完顾溪居的描述,眼睛瞪的贼大。
身后有人不满抗议:“这等美妙与危险共存的舞蹈,首创者正是绝代风华的桑婵仙子!”
庞弯没好气瘪嘴,转头看向顾溪居:“那怎么她自己不来跳?”
顾溪居一噎,随即有些艰涩的回答:“上次紫竹林一别,师妹恼我不讲信用,所以……”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斟酌词句着。
庞弯这才想起自己闯下的祸,顿时心都凉了。
桑婵生气不知所踪,所以问题就来了,会跳舞的姑娘大多没有那么厉害的轻功,有厉害轻功的姑娘,又不一定是美貌的妙龄少女。
“刚才跑出去的算哪种情况?”庞弯念念不忘方才羞愤而去的侍女乙。
“……后者。”顾溪居本想回答说前者,睹见庞弯那气鼓鼓的腮帮,鬼使神差改了口。
庞弯顿时笑眯眯露出两只梨涡,显得心满意足极了。
——小三是没有前途的,因为会有小四小五替我收拾你!
“不跳这只开场舞,影响会很大吗?”她小心翼翼观察顾溪居脸色。
“……舞蹈本身意义不大,只是……”顾溪居叹口气,似乎不愿多说。
“天外飞仙舞是桑婵仙子当年为恭贺盟主夺得宝座所作,每年跳一次,至今已经连续三届,假如今年无人献舞,只怕……”身后那陌生人继续叨咕,听声音很是忧心忡忡。
庞弯这下明白了,原来当年顾溪居以年少之姿夺得至尊地位,桑婵为了给自己师兄壮声势,便想了这么一出“天佑盟主”的噱头助他服众。倘若今年无人再跳此舞,那么顾溪居本身不算稳固的盟主之位便少不了要被人议论,比如盟主是不是跟桑婵仙子决裂啦,老天爷是不是开始抛弃盟主啦,然后这些闲言闲语就会被个别“有心人”钻空子。
看来大家担忧的不是舞蹈本身,而是舞蹈背后众口铄金的舆论力量。
“好!这支舞由我来跳!”庞弯器宇轩昂一拍桌子。
顾溪居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
“你放心,我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庞弯回头冲心上人神采飞扬一笑,暗地里捏紧拳头,告诫自己一定要跳得比桑婵好。
战斗模式全开的庞弯投入了强化训练中。
武林大会开幕的时间,恰好是她十六岁生日当天,她幻想着自己用仙女姿态为顾溪居献上一只舞,然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如小鸟依偎于他身边——刹那间江湖粉黛无颜色,庞弯三千宠爱在一身!多么多么的玛丽苏啊!简直玛丽苏到极点了!
庞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期盼。
练舞期间,顾溪居虽也忙得□乏术,但还是会抽时间来看她。
“累不累?”
“苦不苦?”
“能不能坚持?”
他不太常说甜言蜜语,翻来覆去也就是几句关心的话,庞弯虽觉得身体吃紧,但却秉承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每次都回个安抚的甜笑,偶尔撒娇让他帮忙擦擦汗端杯茶。
趁顾溪居为她擦汗时,她会借机埋进他怀里蹭两下,然后抬着红扑扑的脸蛋,柔情似水望着心上人。
“只要你开心,这点苦算什么?”她极其依顺的说。
顾溪居一怔,随即勾起嘴角。
“你这么善解人意,不知将来我应该如何报答?”他故意逗她。
——娶我做老婆!发誓一生只爱我一个!一辈子都疼爱我!
心里潮水般前赴后继涌出了许许多多报答方式,不过庞弯知道,现在都不是开口的时候,这些要求她要留在十六岁生日当天说出来,成就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所以她只是害羞一笑,跺脚转身跑远了。
幻灭
六月初十,武林大会正式开幕当天。
京城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街道上的车马流量也是平日里的数倍。
“少林主持到了。”
“昆仑掌门到了。”
“武当掌门到了。”
……
门外通传声此起彼伏,英雄豪杰的名字层出不穷,庞弯拢了拢衣领,显得有些紧张。
“姑娘莫慌,这几日姑娘所下的功夫我们都见过了,绝对能技压群芳。”负责梳妆的舞伎柔柔一笑,“姑娘既然是盟主选中的人,就要对自己有信心才好。”
庞弯腼腆莞尔,没有答话。
其实她对自己的舞技还是颇有自信的,唯一怕的是没有桑婵跳的好。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淅淅沙沙的脚步轻缓落于身后。
庞弯自镜中睹见来人,不自觉抿嘴。
舞伎一声未吭,极其识相的退下了。
顾溪居端详着镜中人,禁不住暗自赞叹一声。
少女静静端坐于桌前,脖颈纤细莹白,脸蛋粉光莹润,一双杏眸清莹似水,睫毛如蝶翅般忽扇轻颤,再加上眉心那朵特意挑上的红梅,整个人如娇花初绽,有种说不出的娇媚。
仿佛正等着谁去垂怜似的。
他这样想着,一只手忍不住探出将她拉进自己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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