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道理!”窦如海也仰头望风熙,“公子,诚如大少爷所言,这一回咱们的弟兄也折损了三百三百条人命啊,公子难道还为了那个女人而藏匿不说?”
“什么什么女人?”女真部将纷纷冲过来问。
凤熙紧咬牙关,可是此时群情激愤,他说什么都是错上加错。
“女人?”乌雅眯了眼睛望了望窦如梅,又望了望风熙,“窦统领的意思是,此事与清笛有关?”
“正是!”窦如海点头,“此次鹿儿河一战,我们之前部署之时,那个人显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为何不动声色?定然是因为他想让咱们部署成功,他希望咱们真的截杀了二皇子到时候他再放起火来,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窦如海转身环望大家,“试问偌大契丹,有谁想将二皇子置于死地,而坐收渔翁之利?”
“那自然是那个鬼一般的六皇子!”女真部将都吼出来契丹两位皇子争储的事情,草原上谁人不知?
窦如海回身叉手向乌雅行礼,“所以这个人,除了契丹六皇子耶律玄宸,又有谁!”
“耶律玄宸!”乌雅咬牙攥紧手指,“你如何与二皇子争夺储位,我不管,可是你不该拿我女真一千八百条性命当做了垫脚石耶律玄宸,我女真与你不共戴天来日若沙场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从契丹通往女真前线的路上,夜色正阑。清笛钻进毡帐去,便被翡烟一把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奴婢可急死了!”
清笛与翡烟换装完毕,“这几日可有事?”
“无甚大事,只是皇上亲自派了钦差来接姑娘。钦差白日就到了,奴婢只能虚与委蛇。好在那钦差与姑娘也不熟,这才被奴婢糊弄过去。”
“那就好。”清笛以手匀了胭脂在面上,遮住自己面上的苍白,这才缓缓问,“六皇子那边? ”
“小青时有送信儿来,奴婢接着也没敢拆开,更没敢回复。”翡烟面上都跟着红了红。
清笛微微皱眉,“这几日都有?”
“可不都有 ”翡烟笑,便将收在盒子里的纸卷儿都捧过来递给清笛。
清笛却皱眉,“糟了!” “怎么了?”翡烟不明就里。
“以他的性子,若是连续三回没收到我的回信儿,一定会起疑。他不是乖乖坐等的人,说不定这几日的工夫,他已经追过来了,倘若发现了毡帐中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又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翡烟的面色也是一白,“姑娘,这可怎办?”
“我不怕别的,我只怕他会因此而怀疑了女真和公子。他激恼之下,定然将恨意都搁在女真和公子的手下身上! ”清笛面色抽去所有血色,“鹿儿河一战,看来真的是他 ! 这可怎么好,他这便是与女真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
235。十洲云水
“连儿可来了,朕已经等了多时! ”契丹营地,宫帐大开,契丹皇帝耶律真元朗声笑着亲自迎出门来,一把握住清笛的手,上上下下着意瞧着,“着实让朕惦念这些日子不见,怎地小脸儿竟然瘦成一条儿了?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 ”随着清笛同来等人听了,急忙跪倒齐声说:“皇上宽宥。”
“明明是皇上的错,怎地倒诬赖了她们。”清笛急忙含笑福身,“她们伺候得尽心尽力,并无半分怠慢。妾身若瘦了,也都怪都皇上!”
“哦?怎地倒是朕的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刚传来清笛即将到达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又传来女真元气大伤的好消息,耶律真元心情极佳,直说是清笛的到来带来的幸运,“倒是说说,朕哪儿错了?”
也就是今儿皇上这样乐,若是往日,焉有人敢直指皇上有错的?脑袋不要了!
却也偏是今日这样的喜庆,非得说出点让皇上惊讶的话儿来才更凑趣儿。所以清笛故意挑了点刺儿,非但不会让皇上生气,反倒让皇帝觉得兴致更浓!
“妾身瘦了,并非她们伺候有什么差池,只是再好的膳食也咽不下,皮褥子再柔软舒服,夜里却还是不到东方破晓都睡不着。”清笛娇俏而笑,眼眸只凝望皇帝,仿佛偌大宫帐当中只有皇帝一人在,围绕在周遭的人全都不存在。
“哦?这又是怎了?”皇帝兴味更浓,宽容着等清笛说出后话来。
清笛颊边娇羞一红,在皇帝身前儿垂了粉颈,低低说,“妾身想念皇上,自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
“原来是这样哈哈 ”皇帝开怀大笑,握紧了清笛的柔荑,“连儿,朕多日的忧心烦扰,你这一来,便都散尽了! ”
清笛含笑垂首随着皇帝走向龙椅,一路与向她施礼的臣子们点头回礼。刻意忽略掉站在一旁的玄宸。
女真问题已经解决,皇帝听从了二皇子耶律玄舜的意见,恩威并施,在申斥了完颜部的不敬大罪,惩治了几个被俘获的女真将领之后,又领下恩旨,册封完颜乌雅为节度使,节制生女真十二部。
据称当日契丹钦差莅临女真完颜部宣旨之时,女真之民倾巢而出,心悦诚服跪倒在地,向天高呼“万岁”,行三拜九叩大礼。首领完颜乌雅更是当众发誓,从此忠诚契丹皇帝,世代为契丹忠民。
“完颜部这回这么闹腾,无非是近些年强大了些,便想从女真三十部中脱颖而出罢了。”听见传旨官回来的回禀,契丹大臣都只是这样说。
“这回他们用一千八百名骑兵的性命,终究换得朝廷一纸册封,也该消停了。况且他们这回元气大伤,想要再养回这些骑兵来,恐怕又要休养生自好些年。咱们契丹再不必忧虑完颜部了。”
清笛坐在皇帝身边儿,静静听着这些议论。却仿佛并不入心,反而专心以尖嘴壶为皇帝点茶。茶汤翻起自花,水沫浮游成水墨画卷般长久不散。皇帝不由得赞叹一声,“连儿点茶之技精妙! ”
“万岁,这一回女真之乱平定,众将士也该论功行赏。”国舅萧定南起身启奏。
“国舅说的是。北枢密院可曾拟好赏赐名册?”
“回陛下,已是拟好。”北院枢密使亲自捧了金盘,呈了名册上来。清笛坐在皇帝边儿上,不经意望见那名单之上,首功乃是两人,正是二皇子耶律玄舜与六皇子耶律玄宸。
清笛起身向皇帝福身,“皇上,此时乃是皇上与各位大人商讨国事之时,后宫不宜听政,妾身便告退了。”
看清笛起身,帐中原本还有几位嫔妃,便也连忙都一同起身告退。
“好,连儿先下去吧。朕已经嘱咐了韩卿稍后去为你诊脉。你的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皇帝温煦而笑。
“多谢万岁。”清笛抬眼望了望皇帝身畔的韩志古,再微微点头,“那就有劳韩大人了。”
“微臣岂敢。”韩志古回望清笛一眼,躬身施礼。
“这回可好了,奴婢原本还担心打败女真的首功都被二皇子独占了去呢。多亏六皇子后来赶到,这便又与二皇子并驾齐驱了。”翡烟给清笛更衣,忍不住说起论功行赏的事儿来。
清笛望着菱花镜内自己的容颜。今早还特地多匀了些胭脂在面上,可是此时却仍能看出来苍白。怨不得皇帝都看出来了,让韩志古来诊脉。她的病怕是藏不住了吧?
郭婆婆听着翡烟的乐观,忍不住叹了口气,“翡烟你究竟年轻,还没看出这内里的门道。就算表面上六皇子跟二皇子又是不分伯仲了,可是姑娘为六皇子花的一片心却全都白费了! ”
“怎么说?”翡烟听了便……惊。怪不得宫帐那边论功行赏呢,六皇子又得了首功,姑娘非但不在那边替六皇子高兴,反倒早早告辞退了回来。
尤其是姑娘面上的颜色,倒是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
“姑娘这回怎么会冒了危险孤身潜去女真?”郭婆婆终宄是看着清笛打小长大的,“姑娘实则是想把女真的这支力量抓在六皇子手里!”
“女真这边的障鹰官,以及地方官员,全都是二皇子的人。女真人对契丹朝廷的不满,实则就是对二皇子的不满。姑娘去了女真,若能取得女真人的信任,那么女真的人心自然就会偏向到六皇子这边儿……”
郭婆婆叹息着瞄了一眼菱花镜里清笛苍白的脸,“结果这回倒好,六皇子不但跟女真结了仇,反倒让二皇子得了机会,主 动跟皇上建议给完颜乌雅加官进爵的。这一下子女真人便将仇恨都记到了六皇子身上,反倒对二皇子感恩戴德了! ”
“这一下,六皇子的处境便越发艰难了……”
236。悬丝诊脉
“微臣韩志古奉旨为连城公主请脉。”韩志古在帐外求见。
“快请。”清笛亲自起身,迎上前去,“韩大人为国分忧,还要为本位费心,着实辛苦了。”
韩志古施礼,“后宫与前朝本为一体,后宫安,皇上才能心无旁骛处理朝政。所以连城公主的康健便也是契丹上下的福祉。还请公主不必客气。”
翡烟过来以丝帕掩了清笛的手腕,郭婆婆以大红丝线绕了清笛的手腕,延长伸到韩志古面前小案上。
韩志古微微征了征。 清笛抱憾笑,“悬丝诊脉原本都是中原的规矩,实则到了契丹倒是不该这样繁文缛节。只是,本位毕竟是大宋的和亲公主,凡事也要顾着大宋的体面。韩大人医术高妙,定然不会责怪本位这般吧?”
韩志古赶紧起身,“微臣岂敢。这原本就是臣子与后宫之间应当的规矩,微臣自当遵行不悖。”
“韩大人坐吧,本位信得过韩大人医术。”清笛淡然而笑。
韩志古虽然是汉人,可是从他父祖那辈便被契丹人掳掠到草原来。他方到草原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所以自然不会明自中原这悬丝诊脉当中的奥妙,
纵然韩志古的医术再高明,相信隔着这样一根丝线却也不可能诊断出什么来,若有异常,以韩志古稳妥的性子,也断不敢轻易妄言。
清笛刻意要求悬丝诊脉,要的便正是这个效果。所谓讳疾忌医,病人看病并不是希望大夫什么都能看得出来的。
长长丝线连接了毡帐两头,大红的丝线在昏黄的灯影里微微颤着。也不知真的是清笛的脉搏循着丝线传递了过来,还是韩志古把脉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了所致。
毡帐内静静的,静得人都不敢呼吸。翡烟和郭婆婆也都屏住呼吸面面相觑,目光微微担忧地落在清笛面上。
唯有清笛在灯光里恬淡微笑,安之若素。
韩志古最初微微愣征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仔细跟郭婆婆询问了清笛的胃纳二便舌苔病程等情况,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郭婆婆撤去丝线,韩志古起身向清笛,“微臣斗胆,想单独与连城公主一叙。”
清笛并未意外,示意翡烟和郭婆婆带了一众小丫头出去。帐篷里安静下来,已经掌了灯,灯光落在韩志古的面上明明灭灭地跳跃着,分不清喜怒。
“韩大人有话便请直说吧。”清笛淡然微笑,“尽管本位清楚,韩大人始终强调自己是契丹人,就是不希望引得契丹官员的误会,以为大人还怀着二心,可是从本位看来,大人是汉人便依旧还是汉人,本位心内对大人的亲近与信任自然要高于那些契丹人。所以在本位面前,大人没有什么不可讲说的。”
韩志古轻轻一叹,向清笛再度施礼,“敢问公主千岁自觉身子如何?公主干岁又想从微臣这里得着什么?”
清笛垂下头去。韩志古能够成为契丹朝堂上的第一汉人权臣,能够跟契丹权臣分庭抗礼,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果然明白,她自己最清楚自己身子的状况。
“古来后宫的女人总归逃不过寂寞与企盼二字。”清笛缓缓说,“本位既为大宋和亲公主,身在异邦就更是身如浮萍,来日难测。仰仗今日皇上对本位还颇多怜爱,可是谁又能知道,倘若来日契丹与大宋兵戈重起,皇上是不是会就此丢弃了我!”
“这异国番邦,深深后宫,本位又当如何求生?”清笛眼中点点含泪,“本位所想的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算明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与皇位距离遥远,可是至少他还能得个官爵,便也能让我老来有个依靠。”
“韩大人,这些话说与韩大人听,实在是本位将韩大人当做自己人。便如同自己的叔伯长辈一般。还请韩大人救我 ! ”清笛说着起身,嘤嘤泣着向韩志古俯身拜下。
韩志古连忙避开身子,躲过这一礼,“公主快快请起,端的是折杀微臣! ”
“公主干岁兰心蕙质,对于您自己身子的状况,想来公主干岁心中是最为清楚的。”韩志古蹙眉摇头,“实在是,难啊!”
“我的身子我知道,可是我还很年轻,如果将来好好调养,并非无可能”清笛凝视韩志古的神色“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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