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三思。”杜如海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弯下腰,“刘大人是三朝元老,是我雾国的忠臣???”
“好了,既是年纪大了,自当退位让贤,好让我雾国更有才识之人入得朝堂!此事不必再议,朕意已决!”说着,将怀中的人推开到一边,朗声到:“今日,杜将军可曾觐见?”
“臣杜衡叩见陛下!”杜衡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走到金銮之下,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身后杜老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到众臣之中。
“这位就是杜将军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也是一位翩翩少儿郎呢!”灵官侍立在一旁,纤细的身子,稍稍将腰扭出一个弧度,无辜生出七分媚意。
杜衡没有出声,默默地承受着上位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静静地等待着坐上的人开口。
“杜爱卿此次立了大功,可要什么封赏?”大殿之上,皇帝的声音带了些意味不明。手紧紧地抓住龙椅,保养白皙的手背,也经不起岁月,褶皱的皮下根根青筋暴起。
“臣只有一个请求,请皇上赐跟随我进京的部下,衣锦还乡。”说完,杜衡深深地埋下了头,他知道此次自己无论如何也离开不了京都了,与其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替兄弟们挣个机会。
杜衡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这封赏之事历来求的都是自己能够加官进爵,第一次听到为别人求,求的还是明升暗贬的“衣锦还乡”,说的好听是这样,其实不过是人家皇帝老子看不上你,让你滚回老家罢了。这杜衡如此做派,莫非是想独自一人霸占功劳?
金銮殿上,少年的背脊坚硬如山,跪在满朝的风雨之中。
龙椅上的人沉默着,似乎在思考,那个妖媚的少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龙椅上,只是这次没有靠在那人的怀里,两只白皙的手缠绕着掉在胸前的一束发,嘴角噙着一抹笑,水汪汪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薄雾,辨不清楚神色。
好一会儿,围绕在杜衡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已经要将他淹没的时候,坐上的人开口了,“即日起,封杜将军为皇宫内禁军副统领,其余人等各赏赐白银三百两,帛十匹。”
朝堂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都对皇上的这个决定感到震惊,陛下这次居然不但没有对杜衡这个要求做任何的反应,居然还一次将一个五品的将军,连升两级,这可是在一次的当着全天下的人,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皇上对杜衡的“厚爱”啊!
皇帝挥一挥衣袖,似乎感觉十分劳累,不耐的朝身边的公公抬了抬手,重新将一旁的少年抱入怀中哄逗起来。那公公见状从一旁往前走了几步,嗓子没有一般的尖利,带着几分浑厚,“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杜衡依旧跪在青石的地板上,皇上并没有叫他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朝堂上还跪着一个刚刚他亲自封赏的人。
朝堂上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人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启禀陛下,康河水患,辽东大旱,这都是急需要解决的问题,还请陛下明示。”
“周爱卿,此事朕不是已经在奏折中做了批示了吗?拨款下去就行了,还需要朕明示些什么?”坐上的人显得十分不耐烦,揉搓着少年的手不经加强了几分力道,惹来了少年的一声娇呼。
“启禀陛下,国库由于三年的战火,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水旱之灾俱发,吏部仅存的银两着实是解决不了这个两难之题。”吏部胖胖的张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杜衡。
“是吗?”皇帝漫不经心地掐着怀里人的小脸,“既然如此,你们六部的人就商量个办法出来,不然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说完,也没有在看一眼地下脸色灰白的众大臣一眼,半抱着少年离开了。
少年柔媚的笑声还隐约地传到了杜衡的耳中,台上太监的退朝声响起,杜衡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并未沾上一点灰尘的衣角,在众人不怀好意地打量中,跟着自己的老爹离开。
幽深的回廊,曲曲折折地延伸着,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廊外的花开得似乎比昨天更艳丽一些,杜衡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御花园中碰到的孩子,那样的笑颜竟然不输这满园的颜色。自己做了禁军副统领,想必日后行走宫中会方便许多,也可以时长去看望他,总算是没有负了自己的诺言。
☆、第九章 入朝3
“衡儿,你以后就要管理皇宫禁军了,里面的道道弯弯不需我多说,你也知道,如今皇子们相争,这皇宫的安全可不是这么容易守的。”杜老爷手里领着那个小小的茶壶,晃晃悠悠地挂在大拇指上,口气里带着十分的忧愁。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杜衡马上一改平时严肃,故意笑嘻嘻地凑过自己那张挑眉挤眼的脸。
“你这臭小子!”杜老爷笑嘻嘻地敲了一下凑到自己面前的脑袋,“平时尽在别人面前装老成,你那点小手段全留着来祸害我这把老骨头了!哎???”杜老爷看着被自己敲了一下就缩回去委屈摸着自己脑袋的杜衡。“你说你这孩子,真打算就这么一辈子下去吗?”
“这样一辈子有什么不好?”杜衡看了看好不容易展露笑颜的老爹马上又情绪低落了下去,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却硬是*着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我不曾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即使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不后悔就好,衡儿,你要记着既然选择了天下的黎民百姓,那么任何时候都应该要有牺牲自己幸福的准备。”
“是,儿子记得。”
碧蓝如洗的天空,映着红漆的回廊,杜衡并不知道有一天,当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许下一个承诺的时候是如此的简单,做到的时候却让他心痛如绞,欲死不能。
回廊远远地延伸着,不远处的拐角下,藏着一片青色的衣角,杜衡看见了隐藏在廊柱后面褚莲那张怯怯的小脸,那双圆圆黑黑得眼睛正盯着杜衡父子两人。
杜如海好像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孩子,看着身边的杜衡问道:“衡儿,那个孩子是?”
“父亲,他是十三皇子。”杜衡朝着躲在廊柱后面的人儿招了招手,那个孩子的脸上立马绽开了一朵艳丽的笑容,高兴地朝柱子后面跑了出来。
“杜将军。”褚莲拉住杜衡衣袖的一角,抬起头,朝着站在杜衡身边的杜老爷微微点力点头“杜大人好。”
“臣参见十三皇子。”杜如海屈膝跪下。
“杜大人不必多礼。”褚莲将小手伸过,将杜如海扶了起来。
“杜大人,我能和杜将军说说话吗?”褚莲那双清澈的大眼看着杜如海,杜如海心中一惊,本以为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心机,可是看样子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即使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心里稍作蕴量,杜如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杜衡,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家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逃过这场灾难。“衡儿,好好照顾十三皇子,为父先行一步。”
杜衡轻轻颔首,看着父亲那一惊略显佝偻的背影慢慢远离,不知何时,父亲曾经那么高大的身影,在已经长大了的自己的面前已经开始显露单薄。
“您和您父亲的感情真好。”褚莲顺着杜衡的目光,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
“这只不过是最普通的父子之情罢了。”杜衡嘴角微微显出一个弧度。
“是吗?”褚莲那张小脸立马显得失落起来,“最普通的父子之情啊,可是父皇重来不记得我的名字,也不会叫我莲儿,也许连有没有我这个儿子也不记得吧。”
杜衡收回目光,蹲下,看着眼前这张泫然欲泣的脸,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意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么敏感的孩子,“好了,你别哭,别哭啊???”杜衡慌了手脚,不说还好,一说这孩子的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
“你别哭啊,我???”杜衡赶紧用手擦掉孩子脸上的泪水,可是孩子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水,怎么也擦不完。
“杜将军,我???”褚莲将小小的身子埋进杜衡的怀中,眼泪浸透了杜衡今早换的朝衣,那温度仿佛炙热了胸口,此刻,他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淡淡的酸疼。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那一头如丝绸般的黑发,杜衡不知道,有一种情感,最开始就是来源于怜惜。
朱色的回廊,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慢慢朝着远处的深宫走去,那只长满了薄茧的手,轻轻握着那只还肉呼呼的小手,满园的春色成为了两人身后的背景。
杜衡牵着孩子送到了宫门,依然是斑驳的痕迹,这次却没有那个小丫头的大呼小叫,“小环姐姐帮我领吃食去了。”仿佛是看出了杜衡的疑惑,褚莲小声地解释道。
“是吗?”一个堂堂的十三皇子就算在不受人待见,最起码应该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的,看来这孩子在宫中的确很不受欢迎,居然已经被人冷落至此。
“杜将军要不要进屋看看,莲儿最近正在练字哦,你帮莲儿看看写得好不好?”褚莲拉着杜衡的手往里面走,跨过那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门槛。
刚进门,杜衡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屋内的陈设太过于简单,也太过于陈旧,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皇子居住的地方,过大的屋子,映衬着那少得可怜的家具,愈发显得屋内空荡。
褚莲将杜衡拉到窗户边上的一个写字台上坐下,展开桌面上被一方简单木块压住的一叠发黄的白纸。
小手小心翼翼地将镇纸的怒快移开,褚莲抽出其中的一张,拿到自己面前仔细审视了一番,这才将它递到杜衡面前,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长相俊秀的男人。
杜衡仔细的盯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每个字都写得十分认真,一笔一划都可以看得出下笔的人的认真,可是,“十三皇子有没有去上课吗?”杜衡放下手中的纸张,轻轻摸了摸趴在桌面上望着自己的孩子的头。
“杜将军是说和哥哥们一样去夫子那里上课吗?”褚莲的眼睛亮了亮,突然之间又暗了下来,失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颅,“没有,父皇从未说过。”
“那十三皇子都是自己学习的?”杜衡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聪慧,不知长大以后又将会有何等作为?
“恩。小环姐姐有教过我一些,可是再难的她也不会了,这些全是我自己写的。怎么,写得很不好吗?”褚莲有些着急地站直了身子,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一双大眼里仿佛都可以挤出泪来。
“没有,只是这些东西十三皇子能够领会吗?”
褚莲摇了摇头,两只小手抓得更紧了,怯怯地低下头去。
杜衡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十三皇子,臣今天被皇上封为了禁军副统领,明天起就会带兵守卫内功,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来问我。”
“真的?”褚莲抬起一张明晃晃的小脸,开心地反问到。
“当然是真的。”杜衡用力的揉了揉褚莲的脑袋,对着眼前这个忽而天真忽而柔弱的孩子没有任何办法。
“谢谢杜将军,不,应该是谢谢师傅。”褚莲轻轻地的给杜衡施了一个弯腰礼。
☆、第十章 变天1
接下里的三天,皇上都并未上朝,朝野上下都在猜测皇帝已经大限将至,因为近来宫中御医出入频繁,也有不少人看见各位皇子府中客似云来,川流不息。超重各位大臣们莫不都是拉紧了自己的神经,生怕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伍,就得赔上自己这颗脑袋。
杜府的气氛也十分紧张,自从那日杜衡刚回家,椅子尚未坐热,就被皇上一纸招入宫中,已经三日未曾归家。杜老爷也已经闲置在家三日,每日莫不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杜老爷虽不清楚当今皇上招杜衡入宫有何事,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杜衡的“亲睐”,却让他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但当今皇上除了当年对杜衡的那一次“惊鸿一瞥”之后,也没有在做出过什么惊人之举。
杜老爷越想越觉得心中烦闷,索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府中大门处。
守门的人见了自家老爷赶紧上前施了一礼,“老爷。”
“可见少爷回来过?”杜老爷拎着茶壶的手此刻已经背在身后,平素温和的眉宇之间也流露出了一丝焦急,脚下更是不自觉地在地上打起了拍子。
“启禀老爷,少爷未曾回来过。”守门的牛大见了自家老爷烦躁的样子,更加惶恐地把身子弯得更低了。
杜如海这一番举动自知多余,纯粹不过是情急之下做了一件失礼之举,回头想想如果杜衡回家,首先必会过来找自己将事情说个清楚,于是更觉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