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林瑾玉看向杜衡握住自己的手,杜衡见状立马放开,“我以前是怎样?你眼中单纯无暇的妹妹么?还是你从来就只把我当做懵懂无知的孩子?”
“你不知道么?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可是你从来都不在意,连我身边的丫鬟都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姑父也知道,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你不明白?”林瑾玉放下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开口道:“你可曾知道,我曾希望你能拦下那道折子,可是你没有。入宫的前一天晚上,我曾去求过姑父,可姑父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话么?”
林瑾玉突然横过石桌,一双大眼直直地盯住杜衡的眸子,“他说:‘玉儿,衡儿是你爱不起的人???’我问他,我为什么爱不起,可他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林瑾玉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满脸的妆容被泪水划过,留下斑驳的痕迹。
“表妹???”杜衡不忍,掏出怀中的素白丝帕递了过去,却被她一掌挥开。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说我为什么爱不起你?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而已!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做局外人,什么都不告诉我?”林瑾玉双手捂住脸颊,即使自己再怎么恨,可是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作为一个女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曾经我试着想忘掉你,可他们一个个的却要把那活生生的事实撕开给我看???”林瑾玉一把推翻摆放在石桌上的瓷碟,精致的菜品洒落了一地,“皇后活生生的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却不管不问,我求他,它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杜家有杜衡足以’???呵呵,也许真的是报应,是我爱上你杜衡的报应???”
“表妹!”杜衡激动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女子,握住她的双肩,“你疯了么?”
“是啊,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疯了!”林瑾玉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决绝的苍白,纤细的指尖滑落点点的鲜红,“皇上和我在一起,从来都只说你,你说,这不是活生生地把我已经结痂的伤口揭开来,再撒上一层盐么?还是真应了那一句:天降孤煞,六亲俱灭,乱世将生,惑主倾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杜衡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抓住她双肩的手不禁用了几分力气,林瑾玉的脸色不禁又苍白了几分。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你的那些事么?你以为李公公怎么死的?这满朝的大臣府中,哪儿没有皇上的耳目。只是可怜我自己,居然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娘娘,皇上朝御花园这边来了。”亭外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
林瑾玉挥开肩上的手,突然冷静下来,掏出帕子擦开脸上的泪水,但妆容却是花了,“知道了,你去叫几个宫女,把这儿收拾一下。”林瑾玉转身走出亭子,终究是放不下身后的男人,下颚微转,低声道了一句:“小心皇上!”
杜衡站在亭中伫立良久,看着林瑾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这漫天的刺目的阳光下,直至打扫的宫女进入亭内,这才提步离开。
这时的杜衡和林瑾玉都不知道,将来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一件让这两人的这次见面,成为最后一次相见的大事,自此她留给他的,只是那个阳光下削瘦的背影,而他留给她的,终究是她一辈子都没有能弄明白的,为什么她爱不起他??????
☆、第二十四章 决绝3
从拐角处出来,杜衡迎面就碰上了褚绍铭,皇上的龙袍已然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素净简单的洪锦寿袍,看见和自己撞了个正着的杜衡,显得十分惊讶,合上自己手中的折扇,问道:“爱卿,怎的还在此?”
“回陛下的话,臣见这园中的景色尚好,不免闲逛了几步,误了些时辰,现下正要去十三皇子的宫里。”杜衡抱拳向皇上施礼,顺便向御花园中看了一眼。
“这初秋还有什么尚好的景致么?”褚绍铭状若不经意的问道,金漆的折扇轻轻敲击另一只手掌的掌心。
“叶落而知秋,这秋天看的就是叶落的景致,臣本打算处处看一眼就作罢,不料自古逢秋悲寂寥,臣不免生出了一些感伤之而已,便入了神,还望陛下恕罪!”杜衡挂上满脸的歉意,仿佛真是因为自己贪恋美景,而为误了十三皇子的功课感到愧疚。
“呵呵,爱卿自是不必如此,贪恋美色,人之常情,如果辅国公不忙,陪朕走一段如何?”褚绍铭打开折扇,慢慢摇晃起扇面,脸上笑意明显,显然心情甚好。
“谨遵圣命!”杜衡自觉地站到褚绍铭身后的队伍中,跟着他的脚步,慢慢沿着回廊欣赏起这满园的秋色来。
等杜衡到达褚莲的宫中,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圆脸的小环不甘不愿地守在宫门前,远远看见杜衡的身影,就甩了一个眼刀子过来,转身走了进去。
果然,杜衡刚刚走到宫门前,褚莲就迎了上来,现在的褚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十三岁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发育,个头已经窜到了杜衡的肩头,身形虽是依然单薄,却是修长了不少,乌黑的发在脑后高高地扎了,束上和身上青色袍子同色系的缎带,软软的缎带垂落在腮边,显得眼前的少年分外水灵。
“师傅。”少年的嗓子哑哑的,混在喉咙里,衬着那双明亮的眸子,杜衡的心痒痒的,果然,自己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少年依旧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掐了一把。
“师傅???”“辅国公!”少年嘶哑的抱怨声喝少女尖细的叫声同时响起。
杜衡笑了笑,看着瞪着眼看自己的小环,摊开双掌,一脸无辜状,“忍不住了而已???”
“就算是忍不住,您也得忍住啊???”小环一面领着杜衡往屋内走,一面还在抱怨,“您是辅国公,主子是皇子,这样的举动,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不合礼法的,要是被朝廷上的那些老头子们知道,又该拿来说事了???”
杜衡和褚莲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褚莲甚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同时露出了无声的笑意。
进入房间,对门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几样可口的小菜,并上一盅白粥,褚莲的脸微微红了红,看了一眼满脸不屑的小环,解释道:“时辰不早了,师傅久等不至,小环催着我用了饭,但又恐师傅空着肚腹,就让厨房做了几样清淡的吃食,还望师傅不要介意才好。”
杜衡瞥了一眼站在褚莲身后的小环,这丫头一直就和自己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走到桌边坐下,杜衡端起粥碗,舀起一勺子米粥,淡淡地说道:“我还能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么?”
“你???”小环涨红了一张脸,指着杜衡,气得指尖颤抖,明明是想让这个男人吃个闷亏,看他还敢欺负自家主子,却不料被杜衡一句话就堵住了。
“好了,小环,不要老是为难师傅???”褚莲将指着杜衡的手指握住,放下。
“我为难他,可是主子,他老是欺负你您??”被个男人欺负也就算了,可如今连自己的主子的胳膊肘也往外拐了,着宫中还有她小环的立足之地么?
“那是师傅不同你计较,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指着师傅的鼻子么?”褚莲的脸垮了下来,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小环,师傅对我很好的,真的,你看我一身的本事,哪样不是是师傅教的?”
“我???”小环虽然知道杜衡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心里的委屈还是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挤出两颗金豆子,愤愤地瞪了杜衡一眼,转身跑开了。
“师傅。”褚莲在对面坐下,看着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粥的杜衡,憋红了一张俏脸,“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
杜衡咽下嘴里熬得浓稠的米粥,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尽管问就是,为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褚莲咽了咽口水,拢在袖口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紧,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声音细若蚊蝇,“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噗???”杜衡刚含进口中的一口粥,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褚莲的这个问题刺激得全数喷了出去,看了满桌被自己口水沾染过的菜色,杜衡失了胃口,放下手中的粥碗,接过对面褚莲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褚莲有几分扭捏,看了看对面脸色莫名的杜衡,小心衡量着措辞,“前几日,皇帝哥哥给我指了几个宫女,说是送给我的女人,我问小环什么叫‘我的女人’,小环不肯告诉我,只说是皇帝哥哥送的,叫我接着就是。可是她们半夜爬到我床上???”
杜衡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看向褚莲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哦,这个问题啊???”杜衡为难了,在他的世界里,从未留心过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仔细斟酌了一会儿,再次看向褚莲的时候,就不经带了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叹,“女人,大概就是那种需要被人保护,嘴硬心软的人吧???”杜衡不禁想到了林瑾玉和秀娘,“她们更像是一种易碎品,需要男人好好呵护???”
“总之,你以后要好好对待爱你的女子。”杜衡站起身来,走到褚莲身边,揉了揉褚莲乌黑的发顶,终究是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去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栏,落在屋内两张书桌上,说是杜衡教褚莲,更多的时候,只是杜衡拿着在外面看不到的兵书仔细在阅读,褚莲自己在自己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再向杜衡请教,但褚莲天资聪颖,更多的时候,师徒两人就静静地在这窗台前坐一下午??????
褚莲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杜衡,他精致的眉眼映在淡淡的日光下,模糊了脸上的五官,但褚莲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对面那人紧皱的眉头和微勾的嘴角,他不清楚一个人的脸上为什么同时可以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是不是每一个待他好的女子,他都要好好待她??????
☆、第二十五章 旧情1
光阴转瞬即逝,朝中的局势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汹涌,皇上一改平时对杜衡的恩宠,免了杜衡早朝前后的承恩殿伺候,国家大事也不再征询杜衡的意见,更甚者在早朝之时还对杜衡不假辞色。
大臣们早已在低下翻了天,都道是杜衡失了势。想想也是,有哪个即将亲政的皇帝还能够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臣子在身边,不说三年前杜衡以一人之力射杀了叛乱的大皇子和逆贼吴高进,解救了当今皇上的危机,光是着三年内提出的农业改革方案,就令这天下的百姓只知着朝廷有个为国为民的杜公国,而不知还有位殚尽竭虑的帝王,这是哪代的皇帝都不能够留在身边的祸患。部分准备看好戏的臣子,甚至还猜测皇上会不会卸磨杀驴。
不管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幻,杜衡在家中依旧是一派清闲,杜父如今成了编修,又兼如今皇上对杜衡的排挤,更是无人敢和这位当今皇上看不顺眼的人的父亲打交道,杜如海倒是落了个清净,干脆请了个长假,闲赋在家。
园中,一棵大树下,杜衡执白棋,杜父执黑棋,俩人坐在这簌簌秋风中下着棋。杜父虽是没有放开自己心中的结,但杜衡三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他安心了不少,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杜父也不远追究什么,只愿他忠君爱国就好。
“衡儿,你的棋艺长进了不少,如今为父也需要尽力才能险胜你一筹。”杜如海落下一刻白子,恰恰将中间那连成一片的黑子给包围住了,仔细地将圈中的黑子拾了个干净,杜如海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父亲的棋艺怕是我永远都赶不上的了。”杜衡笑了笑,看着棋盘中自己零散的棋子,已然一片溃败之色,无力回天。又看了看手边的棋钵,里面只剩下了三颗黑子,“孩儿认输了。”
父子两人默契地将盘上剩余的棋子捡入钵中,杜如海终究是放心不下,捡棋子的手一顿,“衡儿,最近皇上待你如何?”朝廷之中这三年来由不少流言传出,但杜府却是全然不信的,如若皇上真的与杜衡有什么暧昧关系,岂还容得杜衡这样的身份?“为父听说最近皇上在朝堂之上对你颇多为难?”
杜衡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刻白子捡入钵中,脸色微沉,低声道:“皇上恐怕是要卸磨杀驴了,尽管这驴子并没有反叛之意,但依皇上的性子,恐怕也容不得这般日渐强壮的驴子在身边的。”
“自古伴君如伴虎,你及早抽了身罢,你这一辈子莫要被那些功名利禄所累,爹还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些东西不是你一个???”
“爹???”杜衡即使打断杜如海的话,将钵盖合上,“我已是如此,不敢还有什么奢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