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慢慢的来,只要诱饵放得多,放得妙,鱼儿总会自己咬上钩。这人呢,还是聪明点儿好,不然也不好拿去引上蒋长扬。试想,蒋长扬为着那个位置,再喜欢也不过就是给个侧室的位置,可是那根本不够……所以这杆枪一定要锋利,所向无敌。只要牡丹动了心,肯为她所用,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她根本不关心,她只要……
杜夫人微微笑着:“我还以为你多少会知道一点,看来真是不知道.我适才夫礼了。
请你看在作为母亲替儿子担忧的份上,不要和我计较才好。”
作为一位一品命妇,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平民女子姿态摆得这样低,态度这样和蔼,真的是太难得了,非一般的教养和品性。牡丹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要是和她计较,那可就是不识抬举啦。
国色芳华 第156章 伪(一)
一直到走出何家的大门,杜夫人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都很满意。她云淡风轻地看着何家的女儿们将她送到门口,看她前呼后拥,风光万分。她的白藤八人肩舆,她的九树花钗,人们对她的毕恭毕敬,都是女人们所想要的荣耀。
富而望贵,特别是何牡丹这样的女子,家族父兄曾经用金钱替她打开过刘家的大门,奈何她无福,遇上了清华郡主,所以不得不退出。但既然尝过了既富且贵的滋味,怎甘富而被轻贱?越是美貌年轻,越是有资本,野心就越大。她也许比较小心谨慎,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她必然不会放过!
而这个机会,不管蒋长扬有没有给何牡丹,她都会给。杜夫人亲热地执着牡丹的手,万分真诚:“最难得有缘,我虽是第一次见到你,但实在是喜欢你。你若是有空的时候,不妨去我们府里陪我说说话,我家中有个女儿,年纪比你略小几岁,也是个爱弄花花草草的,性格也温和,一定和你谈得来。”
牡丹温柔地笑着:“谢夫人好意,有空我一定登门拜访。”
杜夫人恋恋不舍:“一定啊。”
目送着杜夫人率领着二十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去,甄氏撇撇嘴,道:“哪有这种赔礼道歉的?事先也不让人先来说一声,一大清早的就来,害得人饭也没吃好,一点都不诚心。”见没人理睬她,她便又回头望着牡丹哂笑:“丹娘哈,我看着杜夫人对你可真是热情啊,你总是那么讨人喜欢。”
热情?喜欢?黄鼠狼当然是喜欢鸡的,对待鸡也是很热情的。牡丹淡淡一笑,转身扶岑夫人入内:“吃饭,吃饭。饿死了。”
出了宣平坊,杜夫人招手叫柏香上前:“你觉得怎样?”
柏香谨慎地勒紧了缰绳,小心地让马儿的步调与肩舆的快慢保持一致:“回夫人的话,这人挺不识抬举,挺不懂礼貌的。您问她的话,竟然敢让个小丫鬟来回话,还扯上公子爷,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公子爷哪里会……”
杜夫人微微一笑:“这也怪不得她,她年轻,又是这样的出身,谁也得罪不起。”
柏香道:“那她就敢得罪夫人么?这是看着夫人温和好心好欺负呢。”
“她哪也欺负我?她不过是被逼急了。”杜夫人优雅地翘起雪白柔滑的手,仔细打量着鲜红的蔻丹,轻蔑地道:“这样的人,看着挺谨慎小心的,好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在意得很,又野心勃勃。她尝过富贵的滋味,也经过人生最大的失意,怕的就是没机会。只要一旦有机会往上爬,就会不惜余力地往上爬,重新高高地站在人上,在从前打败过她的人面前耀武扬威,把负了她的人踩在脚下,让人对她坐俯首称臣,痛哭流涕的求饶,才是她这种人最爱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杜夫人精致美丽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狠狠地撇过脸看向街上过往的行人。王筱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纵然耍尽百般手段,又勾搭上了方伯辉,可是那又如何?方伯辉再手握重兵,再是天子重臣,可到底也曾封得国公,就算是得了,难道人家就肯把爵位传给你儿子么,人家还有人家自己的儿子……你不也不过是个继室而已……所以,王筱悠,我绝对不会被你打倒的,我要叫你看着我怎么笑到最后。杜夫人暗暗握紧了拳头。
柏香看到杜夫人的神情,知道她这个时候正是最烦躁,招惹不得的时候,忙语调轻柔,充满崇敬地道:“夫人,这世上能像您这样温和大度,不慕富贵的又有几人?也只有您才不和她计较。”
杜夫人半晌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柏香,树欲静而风不止,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前两日我一时不查被人算计吃了大亏,差点功亏一篑……”她想起当日宫使上门来查御赐之物被扔出门外之事时,自己的狼狈与不堪,不由加重语气道:“以后,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遇到这种大事,我忙不过来的,没有注意到的,你便要亲自把关,休要再叫小人钻了空子。”
柏香忙道:“都是奴婢失职,只要能补救,夫人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要了奴婢这条命,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杜夫人轻轻一摆手:“罢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以后当差再小心谨慎一点。”她顿了顿,“府里的人,除了那等不忠不义的,我从来就没亏待过谁,唉……被打死的那两个婆子,虽然是她们胆大包天,咎由自取,为了保全大多数人,我才不得不处置了她们。但我想起来时,这心里还是闷得慌,疼得慌,好歹也是在府里伺候了那么多年的老人儿,一时糊涂就弄得魂飞魄散……回去后,你拿我的体己去安抚安抚她们的家人,让他们请人悄悄替她们超度一下,让她二人来世投个好人家。看看她们家里若有适龄的人,便挑两个来府里当差罢。”
她话锋一转,铿锵有力地道:“务必告诉他们,不得有怨!这样的大事,圣上只是惩戒了她二人,未曾涉及到其他人已是圣恩浩荡,若是再有怨怼之心便是不识好歹了。我也再护不得他们!”
“是。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柏香恭敬而崇拜地应了,垂下眼眸默默地想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幸亏那日调包、扔东西的人谋算着要抢头功,瞒下自己这边,自作主张就把事情给做了,否则此时躺在泥地里,等着被超度,排除投胎的人就是自己了。以后做事情,果然是要十二分的小心,否则一不注意就会送了命。
柏香正想得出神,杜夫人突然又道:“柏香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好几年,一直深得我意,早就想给你寻个好出路,奈何我如今身边无可用之人,实在离不得你,只好暂时委屈你些时候,你不怨我吧?”
柏香赶紧道:“奴婢不委屈,奴婢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得以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多少人羡慕奴婢不及,奴婢自己也骄傲得很,又怎会感到委屈?”
杜夫人微微一笑:“知道你忠心,可到底女大不中留,等这事儿过了这个阶段,稍微平稳一点,我便脱了你的奴籍,给你聘个好人家。”
柏香一颗心乱跳,却不敢表露出半点来,只能是皱着眉头似要哭了一般:“夫人,快莫要说这些,奴婢从来没想过要离了您。奴婢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别不要奴婢。”
杜夫人眼里精光闪过,温和地道:“我是舍不得我身边的人受苦的,怎能不嫁人?嫁了人以后也同样可以给我做事嘛。”她眯了眯眼,“过几日,我打算设个宴,把族里的老人们请过来,再请几个国公爷的至交好友,当众给大公子赔礼道歉!但愿以后他不要再事事针对我们。”
蒋长扬不是会扮委屈扮孝顺么?还在宫里头替府里赔罪受罚,轻而易举就叫旁人都认为自己容不下他,算计他。这回她当众给他这个体面,亲自给他赔礼道歉,反正让人把他的东西扔出府的人是老夫人,她充其量就是一个治下不严。到时候再当着众人慢慢说起,老夫人怎会把他的东西扔出去,让人好好看看这个“孝顺”的孙子是怎么忤逆他祖母的……
杜夫人抓紧了身下的锦褥……只要成功,蒋长扬将再无翻身之日,别说承爵,就算是前途也堪忧,这么简单直接的事情,她早该想到的。从何牡丹这里下手,那是走了弯路……那个人吃了她的肉才能活到今天,我活了那么多年,享尽了荣华富贵,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将近二十年,也差不多该付一点利息了吧?
杜夫人拿定了主意,挺直了腰杆,微微翘起唇角,越发的端庄美丽。
到得朱国公府,杜夫人一下了肩舆就直奔老夫人的居处而去,还未进门,就听见老夫人“笃、笃”的敲击木鱼之声,便冲着迎出来的丫鬟红儿小声道:“老夫人又在诵经?今日的早膳进得可好?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她年纪大了,你们可得小心伺候。”
红儿笑道:“回夫人的话,老夫人身子好着呢,吃了一碗饭,半碗鸡汤,又用了好些羊肉。”
杜夫人点了点头,满意地道:“那是不错。”
然后继续相问老夫人的日常起居,不时叮嘱几句,忽听木鱼声住了,老夫人在里面道:“媳妇,你回来了?”
“是的,母亲。”杜夫人赶紧抢步入内,亲自扶起老夫人来,又接过红儿手里的参茶递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慢吞吞地饭下一口茶,问道:“怎样?姓何的那个女子怎么说?”
杜夫人故意停了一停方道:“人挺不错的,我才一提,她就说一直都记着大郎的恩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说了不少,只可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突然冷笑了一声:“她当然是要帮着她的救命恩人的。不过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起多大的作用,不过是不想要人认为咱们国公府不讲道理而已。”
国色芳华 第157章 伪(二)
杜夫人听得老夫人这句明显带着意气的话,心里暗喜,沉默片刻,低声道:“母亲,今日儿媳还遇到了杨御史的夫人,她说现在外面都在传前几日那件事,说得很不好听。”
老夫人越发不高兴,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碗一放,道:“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是奴才作怪,扔的也不是御赐之物,东西也都追回来供奉着了。圣上都没说什么,御史台倒有话讲了?”
这件事老夫人相当生气。东西是她为了维护她那不容违逆的形象而叫人扔出去的,可她没想到里面会有御赐之物,也没想到她的话发出去后,不是像往常发生类似的事情时那样,众人表面应了顺着她,实际上却会将这种貌似不妥的事情先按下来,过后等她气顺了才又去禀明。而是真的扔出去了!
她更不曾想到会有奴才如此胆大妄为,踩低捧高,竟敢趁机侵吞私占御赐之物与值钱的东西。不过也幸好如此,才能找到替罪羊,但最主要的还是圣上念旧情,睁只眼闭只眼饶了国公府,否则她白发苍苍还要入宫请罪,那才是把老脸都丢干净了。她也有些怨杜夫人,怀疑杜夫人趁此机会借她之手算计蒋长扬。但她最怒的还是蒋长扬,这小子阴险恶毒,非但不和她说里面有御赐之物,还激她说出那种话来,用心险恶,真正可恨!果然是娘种子!
杜夫人知晓老夫人此刻最恨最恼的人就是蒋长扬,心里少不得也在怀疑和怪着自己,只是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找不到理由来责怪自己罢了。于是不肯说蒋长扬半句不是,只是小心翼翼地道:“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人言可畏,朝中有多少眼红着国公爷的圣眷呢,这样放任着谣言越演越烈,实在是不好。我们忍点气受点气倒也算不得什么,就怕大郎听信了这些谣言,认为我们故意陷害他,心生怨怼,越发与我们生分了,那就不好了。”
老夫人冷笑道:“他早就对我们心生怨怼的了,还差这一点么?这谣言还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杜夫人低低地道:“大郎的脾性本就生得倔,这样含含糊糊地下去不好,让外人看笑话,有些误会该澄清的还是要澄清,别让人钻了空子。要让人说我们府里内斗,且不说大郎,就是对国公爷和忠、义儿、云清他们的影响也不好。再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解除了误会,帮着府里一点,可不比指望外人的好?”
老夫人沉吟片刻,斜瞟了她一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杜夫人道:“儿媳想,这事儿本是咱们的家务事,只因牵扯到了御赐之物才会闹大。既然已经闹大,便不能私下解决了,得当着众人将此事和和美美地解决好,叫人再找不到半点可说的才行。”
老夫人点点头:“怎么解决?”
“办一个家宴,请的人也不要多,就是府里的至交好友和族里的老人们。让大郎来,我当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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