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园子好大,她转悠半天,也没转出去,三寸金莲,走得生疼,于是借着寡淡的月光,找了块石头坐下,揉揉脚。
突然,一声轻咳,傅三姑娘吓得机灵从石头上站起,回头看,月光下,一身青袍,发束玉冠,清逸如朗月般的男子站在面前。
“小……小……王爷”,傅三姑娘口齿都不灵便了。
“你是谁家小姐?”
“观文殿大学士傅国年之女”,傅三姑娘机械地回答。
普小王爷又轻咳了声,略加踌躇,道:“这身衣裳……”,顿了下,极快地道:“是你的吗?”
傅三姑娘更加惶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是,啊,不是”,心乱如麻,在心上人面前更加手足无措。
“是谁的?”问得直接。
傅三姑娘以为普小王爷也同宫里的其她人一样,笑话她,大窘,眼泪含在眼圈,委屈地低下头,期期艾艾道:“是我借三嫂的”。
“你三嫂?”
“是的,我三嫂,夏秋筠”。
“夏秋筠…。。夏秋筠”,普小王爷心里默念,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除了这身裙子,他同这胖胖的姑娘无话可说,转身要离去,又转回头,看眼那碧纱罗裙角绣着的一枝白梅,如那雨天郊外见到的女子。
踩着如水般清凉的月光投在地上斑驳的亮白,翩然而去。
留下傅三姑娘傻傻的站在那,直到普小王爷走得快看不见了,才梦醒过来,追了上去,不顾弓鞋袜小,踉踉跄跄,不得已,开口唤道:“王爷,等等我”。
普小王爷听见后面女子喊声,回头,看还是那胖胖的有点可笑穿了件瘦瘦的箍身裙子的姑娘,停住脚步,等她到跟前。
道:“你是迷路了吧”。
傅三姑娘手捂着腰,脸孔通红,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带了哭腔,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能带我回大殿上吗?”
普小王爷看她这样子,有点同情,点头道:“随我来吧”。
一路默默走着,普小王爷几次欲开口,想问什么又忍住,直到殿上,傅三姑娘心跳平稳了。
二人一上殿,才还喧闹的酒席,立时肃静下来,众人目光吃惊朝二人看去,方才那些嘲笑她的小姐,此刻用帕子捂住了嘴,惊叫声才没发出。
普小王爷见怪不怪,自行去上首自己座位上,傅三姑娘红着脸,坐在母亲身边。
看身边的两位姑娘盯着自己腰在笑,低头一看,花容失色,裙子挣开几针,竟隐隐的露出一小溜白肉,此刻,傅太太也看见了,顿时,臊的老脸通红。
傅三姑娘忙用帕子捂在腰间,紧张得额头上都冒了汗珠,朝右上首普小王爷坐的席上看去,普小王爷这时正把一束目光投过来,傅三姑娘羞红脸,头深深低下,不敢与之对视。
傅太太看出点门道。
筵席夤夜方散。
傅三姑娘别提多懊恼,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丢了脸,简直没法活了,回到家,茶饭不思。
傅太太听说女儿自那日皇宫盛宴后,就恹恹的,找王贤之王大夫来瞧,看王大夫表情有点怪异,问:“三姑娘这病,好不好?”
王大夫思索片刻,道:“郁结于心,心病而已”。
傅太太诧异道:“好好的有什么烦心的,一个姑娘家,吃穿不愁好几个下人侍候着”。
王大夫有点晦涩难言,踌躇会,方道:“三姑娘今年有十三了吧”。
傅太太一时摸不着头脑,顺口答应道:“过年,整十三了”。
王大夫道:“这就对了,还没许婆家吧”。
傅太太更加不着头脑,道:“没呢?这不正张罗着”。
又回神道:“这和病有关系?”
王大夫温和一笑说:“许了婆家就好了”。
说着,就告辞出去了,药也没开。
傅太太呆立半晌,才有点醒过味来,自个脸先红了。
抱怨道:“真不省心”。
说完,就回上房去了。
礼亲王府后苑
夕阳晚照,一缕余晖洒在一英俊挺拔男子身上,管家权福偷眼瞅瞅主子,小心道:“王爷,打听明白了”。
那男子转过身,眼神热切道:“快说,什么状况?”
“那姑娘叫夏秋筠,是观文殿大学士傅国年的三子傅容锦的妻子,乃当朝太傅夏仲荀之女”。
普小王爷听到傅容锦的妻子倒不意外,只听说是夏大人的女儿似乎一愣神。
权福看看王爷的脸,又接着说:“这傅大人有三子,就大儿子还算说得过去外,那两个儿子简直就不成体统,傅家二公子就是前段日子国丧里包戏子喝花酒的那个,三公子好色,妻妾成群,现家里还养着个从南边带回的姑娘”
说完,看看王爷,王爷脸上表情变化莫测,阴晴不定,嘴里喃喃念着:“夏秋筠,夏秋筠”。
全福有点担心看着王爷,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看他神态痴迷,心突突地跳,就怕他惹出什么事来。
小王爷的下句话更让全福惊恐,“权福”。
“哎,王爷”。
“你说这夏姑娘背着傅家在郊外置宅,是要离开夫家?”
权福听了待明白王爷隐晦之意,吓得脸都白了,心说:我的爷,别人家的事你搀和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娶她。
虽说是亲王,江山是你赵家的,但大宋律法条条,诱拐人家妻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夏大人在朝位高权重,傅大人是汪相岳父老泰山,这都不能轻易得罪呀,在说让老王爷知道,还不打折自己狗腿。
权福在心里直叹气,好好的,京城里那么多显赫人家闺女不找,怎么就偏偏看上这有夫之妇了呢?这犯了什么桃花。
傅太太让三姑娘闹得寝食难安,想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就命人捎信给大姑娘傅娴初,傅娴初二日就来了。
娘俩商量三姑娘事,傅娴初有点风闻妹子在皇宫晚宴的事,但也不敢同傅太太提起,当傅太太问起说:“大姑娘,你看这礼亲王的独子怎么样?”时,她不好明说,只得旁敲侧击道:“听说,礼亲王之子眼界很高,一般京城的达官小姐都看不上眼”。
傅太太脸上布满愁云,道:“你也不是外人不妨与你直说了吧,你三妹妹就看着她好,旁的也看不上眼,为这整日不思茶饭,闹得我心神不宁”。
傅大姑娘在心里直嘀咕,这三妹妹也太不自量力了,自个什么样貌,退一万步讲,就是真的嫁了那普小王爷,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有些话又不好明说。
想想,傅娴初道:“太太别急,今年不是快科考了吗?殿试出类拔萃的人里挑上一挑,没准三妹妹就能同意”。
傅太太眼一亮道:“呦,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回去帮我盯着,别让人家先选了去,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最好青年才俊,家事也要好的,朝里有人好做官”。
傅娴初在心里微叹,母亲和三妹心气高,但也要看自个斤两,状元容貌好家事好的,京城才貌双全的世家名门小姐一准把眼睛集中在那,就凭三妹妹人家哪能中意,又不好说破。
只好道:“家事稍微差点,本人有前途的,妹妹跟着一步步上来,糟糠之妻,共过患难,情感深厚,就像父亲,不也是没什么根基坐到现在当朝正三品”
傅太太摇头道:“就凭我们的家事,何不找个好的,嫁那家穷、底子薄的,你三妹妹要苦熬多少年,等出头时人都老了”。
说到这,傅太太又触动心事,怨道:“我与你父亲倒是苦日子捱过来的,如今风光了,还不是三妻四妾的,那会想到你当初跟着吃苦受罪,怕早忘了”。
傅娴初知道傅太太遇事有点左,自己也说不动她,只好由着她娘俩的性子,单等春闱后,给妹子上心寻个好的。
44出丑
☆、45落胎
厨房管事的钱荣恭敬地束手立着;不时,瞄眼主子,秋筠细细地看着账目,突然开口问:“这月后厨的支出比往月多了不少”。
钱荣陪着笑脸,道:“回三奶奶;超出的都是大房的”。
秋筠从账本上抬起头;奇道:“大房一月内竟用去这么多银子;吃了什么?”
钱荣越发陪着小心;道:“回奶奶;大房的黄姨娘吩咐;说大爷最近事忙,身子骨虚,膳食要进补;钱从大房账上出”。
钱荣以为奶奶是问银钱花多,是以忙解释说大爷自个补钱不用公家的。
傅大爷进补,事倒没什么,可秋筠却有点犯寻思,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总觉得那里不对,在埋头看那昂贵的药材都是大补的,全是人参、当归、虫草之类的。
钱荣看主子盯着账本看,半天不说话,紧张得手脚冰凉。
好容易等秋筠合上账本,还给钱荣道:“各房都有开销,总之多了也是自己添”。
钱荣舀了账本出去,出门口,用袖子抹了抹头上冷汗,心说:这三奶奶人精细,以后各房开销记清楚的好,以免突然问起,答不上来。
钱荣下去,秋筠一个人坐在屋里,脑中还想着方才这个事,越想心越不安。
方妈进来,面色暗沉,道:“才爷派人进来说,要出去两天”。
秋筠想方才的事,一时没转过心思,随口嗯了声。
方妈又道:“爷说要带杨姑娘出门”。
秋筠这才反应过来,蹙眉,有点生气,道:“他的事我也懒怠管”。
方妈道:“三爷做事,越来越离谱,杨贞娘没名没份,竟要带了出去,自个脸面不要也要顾及姑娘的脸面”。
秋筠心说,但愿他做得更离谱些。
看方妈恼怒,秋筠道:“妈妈不妨把姑爷所为和我母亲说说”。
方妈一愣,一时以为听错了,刹那,明白过来,骇异道:“姑娘莫非说要……”。
疑惧地看看左右,摇摇头,苦笑道:“姑娘,这让老奴怎么说呢?”
方妈有点矛盾,不按姑娘说的办,眼见姑爷行为不捡,姑娘跟着他生闲气,按姑娘说的办,夫人就是疼姑娘,在怎么说也不会同意夫妻分开。
正为难,如烟推门夹带股冷风进来,道:“鸣凤过来,说杨姑娘让奶奶把爷平时穿的衣裳找出来,好带着,看天冷,爷别冻着”。
方妈怒道:“没用的奴才,你就该一嘴巴打回去,还好好来回”。
如烟愣住,方妈气恨道:“她是什么阿物?也支使起奶奶来了”。
如烟方才没想到这层,吐吐舌头,低下头,不敢出声。
秋筠道:“你去前面问问爷,是不是爷的衣物都搬了去,从此,上房倒清净了,我也省得操这份心了”。
如烟只当奶奶说的气话,迟疑地不挪地,方妈气急道:“奶奶吩咐,还不快去”。
如烟一溜烟跑了。
方妈这厢还在生气,道:“姑娘不和她一般见识,倒欺到头上来了”。
秋筠平了下气息,拨了拨炭火盆里的银丝细碳,道:“妈妈现在觉得我方才说的对不对”。
方妈老脸上褶皱深了,叹气道:“老奴看着姑娘一小长大的,和你母亲一样,盼着姑娘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夫妻和睦,快快乐乐的,谁曾想,老天不开眼,碰上这么个夫婿,若真决断了,姑娘已不是那黄花大闺女,就有那不太讲究的人家肯要,也难保就是好样的,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秋筠道扔下铜火箸,直起腰道:“不得一心人,我宁愿独自一生”。
方妈望着姑娘,秋筠眼神坚定,没半分动摇。
方妈又担心道:“傅家恁会同意”。
秋筠果断道:“不妨拼却性命一试”。
方妈不说话了,半天,低低道:“老奴得闲回趟夏府,先探探夫人口风,姑娘也别抱什么想头,夫人的脾气姑娘是知道的”。
秋筠透过字字锦窗子朝外看去,天空阴霾,竟絮絮飘起了细雪。
方妈若有若无的声儿又飘到秋筠耳鼓:“老奴知道,老奴若不帮姑娘,姑娘更难”。
如烟去前面回奶奶的话,傅容锦立时脸子撂下,不悦道:“你奶奶真这样说的?”
如烟不敢抬头,怯怯道:“是”。
傅容锦冷笑数声,道:“我便这样她能耐我何?”
如烟也不敢出声。
晚间,傅容锦连上房也未回,直接就去了小跨院,杨贞娘见了,粉脸上绽出醉人的微笑,赶着上前道:“爷辛苦了,爷帮我看看出门穿那件衣裳好”。
傅容锦也不答话,兀自进到里屋炕上坐下,板脸问道:“你让鸣凤去奶奶房中了”。
傅容锦一进门就脸色不善,杨贞娘就看出有什么不妥,听她问,知道是日里的事,移步过去,坐到他身旁,撒娇地靠上身子,水样腰身扭动,有意无意在傅容锦身上来回蹭着,娇滴滴地道:“人家就是想去提醒奶奶一声,天冷多带点棉衣,怎么,这也惹奶奶不高兴了”。
傅容锦被她来回这一揉搓,弄得火气没了,道:“我平日怎么嘱咐你的,没事少去上房,待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