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说放行也可以,缴二十元人民币,就可以通融通融一下,否则,乖乖一边呆着去,两个小时以后再说吧。当然对于金钱比老婆还要亲的司机们来说,二十元据说足够可以搞定一个妓女的年代,这笔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掏的。于是,只能等待到两个小时以后。
一方面,肖骁霄非常惊诧于“交警”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意识之深刻,也为自己能否安全抵达深圳而担忧,另一方面更为司机们“时间就是金钱”的深刻洞悉而鄙夷,两个小时换来二十元,让一车人白等这么久。
不过话也说回来,他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啊。就在这种介入愤怒和难以完全愤怒起来的矛盾中,也在坐着想睡觉和难以睡觉的困扰中,肖骁霄觉得人生原来是如此的不可理喻,路边的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交警”的王八就可以折磨自己至少两个小时,也许,此时想起长河县的县老爷门出行的时候警车开道的好处原来在这里。当然这单个的王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王八们背后的支配力量,那才是深不可测,无比悚然的某种无形的乌龟!
当然在这样的时候,肖骁霄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排司机的两个躺椅上,已经横卧着三个人,两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夹在中间。原来,人们都说农村所谓的封闭与落后,竟然在这里被否认的体无完肤,作为观众而言的一车“猪”来讲,竟然是那样的“清高无比、熟视无睹”。
也许,对于数亿人们正在享受改革开放无比伟大的物质文明的同时,随时随地对性的享受可能也是丰功伟绩之一吧。正如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永恒的朋友”一样,在物质欲望发展的同时,丧失对道德的崇拜和追求也是人们思想启蒙的某种初级阶段!
车子终于动了,处于昏糊状态的肖骁霄还是感觉到了,原来,可能是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吧。但是这对他并不重要了,因为人生似乎又浪费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坟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加速入土为安的进程!
车子不知道行使到了那里,肖骁霄明显地感觉到车子又是紧急刹车,接下来的同时就是嘈杂的喧嚣声。难道到了深圳了?肖骁霄费力地睁开朦胧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到了一个检查站。
又在一片吵闹声中,肖骁霄终于搞清楚了,原来超载十多人,问题处理的唯一结论就是要罚款,每一个一百元。
这当然吓坏了司机,苦苦哀求,超载的那些人当初的收费根本没有一百元!而且有一个细节,让肖骁霄莫明的震惊和恐惧。
曾经在车上被司机们玩弄的那个妇女也跟着交警和司机们去了旁边的一件小屋子里面“处理问题”……
大概一个多小时回来了,司机们还是平静和高兴的,而那个女人脸上似乎写着“老娘不屑一顾”。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田螺,田螺吃泥巴!这是肖骁霄童年时代似乎很熟悉的、遥远的民谣。
而今天的自己是什么呢?
大鱼?小鱼?虾米?田螺?泥巴?
什么都不是!
人类正义的化身和代言人尚且如此,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要求一个弱女子坚守什么道德羞耻、贞操准则?也许,我们可以谴责,但是除了谴责,我们还能干些什么?我们依旧还在遵循残酷的大自然生物链法则,维持我们人类所谓的公正和公平!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路吃路,靠权吃权,靠性吃性……这是全部人类生存法则的本质!
车子总算启动了,它依旧在前进,正如生活还得继续、地球还在本能的转动一样寻常。罪恶留在了人们暧昧的记忆里,但是对于肖骁霄而言,这一切足可以彻底击溃他的信念,摧毁他的追求动力。一切都那么赤裸逼真,虽不见鲜血淋漓,然而却是那么的刀锋锐利!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时分了,肖骁霄已经没了睡意。这时候,路边出现了点点星火,原来路边出现了几家小店!客车再一次停了下来,司机们又在哇哇大叫吃饭了。
肖骁霄又想故技重演,躲到车背后去。但是在他行动的过程当中,就有人冲他大嚎:“吃饭在这边,必须过来吃饭,每个人都得吃饭……”
肖骁霄站住不动,也没有立即回头,心里恶狠狠地说:“老子正没有钱呢,今天要是强迫老子吃饭,老子拼了!”然后他慢慢地回头,站定,眼露凶光,随时准备拼杀!
或许,文质彬彬的人总有发威的时候,那种气魄也许真的震住了为非作歹的店老板,总之没有再发展下去,自然也没有吃饭。
但是在旁边,却有人嚎啕大哭,自然是没有吃饭,被人打了!而此时的司机,却在饭店老板的里间房,小姐的按摩和“冒水”服务。
这是什么人世间?在这个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的路边,这一车“猪”正在被“地头蛇”任意凌辱和宰割。而作为长河人的司机,老乡观念已经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人们除了相信自己“捍卫人权”的力量以外,可能的任何寄托都不免是幻觉!人情的冷漠,只能够去承受、去忍耐!也许远方的家乡可以给自己一份猪栏的尊严,但是,长河的乡亲们还是认清了这种毕竟不是发展的尊严,只要有发展,这点屈辱又算得什么呢?对啊,发展才是长河人不得不奔波他乡真正的、根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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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继续前进了,肖骁霄在心灵深处为父母哭泣,长河的父母,天下的父母,自己的父母,似乎没有泪水的哭泣,才能够动人心魄,震撼灵魂,唯有知音,描绘出这揪心的一刻。
但是知音在何方?在平溪江岸边,在文昌塔下,更在廻龙洲浓荫下的温馨脚印里……
终于,在客车大约晚点十六个小时以后,终于喘息着停靠在深圳石岩的某个车站!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正当肖骁霄茫然不知所措有点慌慌张张下车的时候,却意外惊喜地发现夏凯华已经在车门口迎接他了!霎时间,肖骁霄全身松软了,眼前黑了几秒钟,使出吃奶的劲抓住车门扶手,才没有倒下去。一路接近四十个小时的颠簸,加上饥饿,他的肉体差不多垮了!
夏凯华扶住他,觉得肖骁霄的身子很沉,不由得心里难受,在老家还算得上是富人家的子弟,怎么遭受得了这种苦啊。肖骁霄苦笑着摇了摇头,虚虚地说:“兄弟,没出息啊我!”
夏凯华知道肖骁霄饿坏了,马上把他带到一家小餐厅,一口气下来肖骁霄吃了三大菜碗饭,直打饱嗝,狼狈之极!当天晚上,夏凯华就带着肖骁霄赶往市区,因为他明天还要上班的。今天夏凯华请了一天事假,后来肖骁霄才知道,这样一天事假是要扣除当天的工资的,按照两千元工资计算,今天至少要扣除六十六元其角人民币。
肖骁霄除了恶狠狠地在内心深处诅咒资本主义的冷酷和残忍之外,也只能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永远记忆着无比纯真的同学友谊!
当然,肖骁霄从长河到深圳,夏凯华并非象目前流行的“从北京到纽约”那样,接到了朋友之后,把他往地下室一扔了事,还扔给九百块美金。
第三十章 大海悲情
夏凯华住在深圳莲塘工业区一个小区里面,他租了一个在楼道下面的小房间,大约二十来平方米,房费四百块一个月。房间布置得很清楚,很干净,透露出一个年轻人作为未来商人应有的精明和干练!这让肖骁霄有点羡慕,也许夏凯华在深圳已经取得了某种应有的成功,或者,更为具体地说,就是取得了某种未来作为成功者的基本素养。
夏凯华介绍说,从这里过去,穿过一个隧道,就是沙头角,著名的中英街就在那里。房东老板已经全家移民香港了,这里这幢七层小楼房,由他快七十岁的母亲管理,阿婆每个月来收一次房租,其它就没有什么了。至于房东的发家,离不开土地的征用,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房东借助某些“方便通道”,通过中英街,往返于深圳和香港,什么生意都做,光“偷渡”这一项,就够他发财的了。
夏凯华曾经见过房东,非常精明的一个人,曾许诺他,只要想去香港,就打声招呼,顺便把他带过去就是了。夏凯华当然不敢,过去当然是很容易,可是人心隔张皮,到了那边,房东老板怎么待他,鬼才知道呢!肖骁霄想了想,觉得也是,这年头,谁信谁啊?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大早,夏凯华就上班去了,他嘱咐肖骁霄,今天先好好的休息,恢复一下元气。特别嘱咐肖骁霄,不要随便乱走动,这段时间查暂住证很严重,千万别让联防队抓住了。如果要外出,一定要把车票带在身上,说是刚刚到深圳来,暂住证还在办理。肖骁霄连忙点头,下定决心不给老同学添任何麻烦。
肖骁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过,躺到很晚才起床,一直呆坐在夏凯华的房间里看电视,整个遥控器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足见心态的紧张和不安。一整天没有外出吃饭,不时用开水缓解胃壁的摩擦,等到夏凯华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累计用了四大瓶开水。
肖骁霄无法把握自己在深圳将是什么样子,他甚至后悔自己这副模样来到了深圳,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更何况自己还用不着到这种地步,好歹还有一个学校,只要自己坚定一下,与父母共度难关,熬完三年的学习时间,稳稳当当地拿到一个文凭,不但了却了父母的心愿,也给自己的创业创造了一块敲门砖。但是,因为实在承受不了那种因为生存压力带来的灵魂折磨,搞到了今天的这种地步,连门都不敢出,还谈什么在将来的创业呢?
焦虑、困惑加上因为饥饿引起的身体虚弱,夏凯华回来的时候,肖骁霄已经非常疲劳了,人生的此种折磨,或许还有几人能够如此贴切的享受?但是,肖骁霄很清楚,自己真正到了人生的最低层了,人生已经到了门前,而两只脚已经完全迈进了这个层次的人生,也许过了几天,一旦恢复了元气,就要直面活生生、血淋淋的深圳!
活生生、血淋淋就是最低层的人生状态。如果我们能够现代化一点思维,这就是肖骁霄将要面临的“前沿人生”。何谓前沿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是,肖骁霄只有自己的一个清晰概念,尽管自己现在一塌糊涂,但是,这一遭人世间的“鬼门关”,门板都挡不住了,是绕不开了的。什么是活生生?什么又是血淋淋?或许,什么想得到的和什么想不道的事情都会发生!除了被动应付和接受以外,现在确实没有办法预防。或许,这就是清晰的概念:一个纯粹的“前沿人生”就是在身不由己的被动遭遇中积极地突围!
夏凯华下班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了,肖骁霄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夏凯华问他吃了饭没有,肖骁霄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不好意思说一整天没有出去,还没有吃饭呢。于是,两人一起外出吃饭。这次夏凯华带肖骁霄来到一家颇有档次的饭店,点了三菜一汤,要了两瓶银威啤酒。夏凯华也并不是很会去揣摩和安慰别人的人,他只是一直安慰肖骁霄不要怕,说了三点:一是既然来到了,就要静下心来,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做起。二是一定会通过老乡的关系帮他找到第一份工作。三是至于住宿,自己目前还是光棍一条,这房间就是他的房间,都是兄弟,不要顾及那么多。
肖骁霄饿坏了,三菜一汤风卷残云之后,才擦擦嘴,抱歉地对夏凯华笑笑,觉得很不好意思。夏凯华由衷地觉得欣慰。长河人的朴素就是在这一吃一笑之间,流露出动人的真诚。此时,肖骁霄感觉到,太多的言语,一切都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无论什么人,在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地方,都会感觉茫然和无奈。但是现在的自己既然有朋友的照顾,那么在怀有深深感激的时候,就要借助这份难得的感情,开始在深圳打拼吧。
对,是打拼,完全的打拼。夏凯华就是自己目前的榜样,他不是也有了一份可以让江东父老们引以为荣的工作了么?也是在此时,夏凯华又在宽慰肖骁霄:“骁宵,你的条件比我好多了,只要努力去做,就能够比我强,我以后还要你多多提拔呢。”自然,肖骁霄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象以前那样跟夏凯华玩笑起来:“那当然,以后我公司的秘书随你挑,保准比老家的美人鱼还要漂亮。”老家当然没有“美人鱼”这个,只是美女的代称而已。当然,肖骁霄尽量做到不要去拨动夏凯华那段痛苦的经历。
夏凯华接过话茬:“也是啊,深圳这个地方集中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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