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眸光令筝云不禁打了个寒噤,却还是言道;“产房不吉,王爷统帅三军,自是不能见那等晦气。”
凌远峰一字一句;“请公主让开。”
筝云见他执意如此,心头就是一恸,一双眸子却更是清亮如许,毫不退缩,坚持道;“王爷乃大周肱骨之臣,御敌安邦,全仰仗于王爷。若王爷一意孤行,为一妇人身染晦气,试问王爷今后又如何统帅三军,与敌国作战?”
凌远峰转开眸光,声音虽是低沉,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决;“公主若觉不妥,凌某愿交出帅印,今后无论何事,自由凌某一力承担。”
语毕,竟是绕过筝云的身子,向着后殿走去。
“咣当————”一声传来,是男人将宫门踹开的声音。
筝云站在那里,面如死灰。
“公主————”玉娘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她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玉娘,她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过了许久,方才微微一笑,那一笑,是无尽的悲哀与怅然。
“罢了,咱们回去吧。”她轻轻出声,只觉这座灵犀殿,她竟是再也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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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您使劲儿,你用力啊,你这样怎么能把孩子生下来!”稳婆一头一脸的大汗,声音都已是嘶哑起来,简直是急的五内俱焚。
☆、164章 生产(为我改还不行吗钻石而更)
就听“咣当”一声响,屋子里的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躯大步而来,正是凌远峰。
见到他,殿的诸人皆是一怔,产房历来不吉,一向最是令人忌讳。尤其是他这种需要长年领兵征战的将领,则更是忌惮。
是以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闯了进来。
“王爷————”那稳婆满手鲜血,看见凌远峰走近,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几乎将床上的温宁儿都给忘了。
凌远峰越过众人,奔至床前,便见温宁儿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已是被汗水打湿,垂在枕头上,一张脸蛋苍白如雪,唇瓣上血迹点点,怕是疼极时自己咬伤的缘故。
她满面的泪水,只疼的说不出话来,腹的剧痛一阵胜过一阵,简直让她恨不得立时死去。
凌远峰瞧见她此时的样子,脸色顿时便是变了,乌黑的瞳孔几欲裂开,他伸出手将温宁儿脸蛋上的泪水拭去,望着那一双已是哭得红肿不已的眼睛,只让他心如刀割,疼惜不已。
“宁儿————”他唤着她的名字。
温宁儿睁开眼睛,在看到男人的刹那,却是将口的呻吟死死压了下去,她一语不发,只将脸蛋转开,唯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扑簌扑簌的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凌远峰攥着她的手,见她紧紧抿着嘴巴,竟是倔强着不愿开口出声。他俯下身子,乌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只低哑着声音道;“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温宁儿因着疼痛,一张小脸都是皱在了一起,腹的锐痛再次袭来,只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她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回,满脸都是泪水,只觉嗓子里好似有火在烧,连出声都是那样困难;“你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宁儿—————”凌远峰见她紧紧皱在一起的小脸,更是心疼不已,见她如此说来,便知她定是为昨晚之事闹别扭,当下心头不免又是后悔,又是愧疚。
“啊。。。。。”温宁儿一声惨叫,腹的疼痛不断的蔓延,沁入她的骨子里去,就连四肢百骸无不是绵绵不绝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是要被撕开,呼吸间全是满满的热气,眼前的一起却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她这一声痛苦的呼喊,只让凌远峰听得心惊肉跳,眉心拧成紧紧的一个“川”字。
“王妃,再加把劲儿,您使劲儿啊。。。。。”稳婆面色忧急,硕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心已是慌乱到了极点,更是看都不敢去看凌远峰一眼。
“宁儿,别怕,忍一忍就好。”凌远峰声音紧涩,那一双手将温宁儿的身子托起,细瞧下去,他的手竟是在微微发抖,他将她的身子揽在怀里,令她的脸蛋倚在自己胸膛,大手则是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他那样的用力,几乎要将温宁儿的手指都给捏碎了。
“手————”温宁儿低泣着,脸颊上满是泪水与汗水交替的痕迹,可怜不已。
凌远峰一怔,立时便将她的手松开,这才发觉因着方才自己过于紧张,见温宁儿白皙柔软的手掌此时已满是淤痕,当下瞳孔的疼惜之色更深了一层。
他抚上她冷汗涔涔的额头,为她拭去汗珠,口却是不住的低声安慰。
剧痛依然没有结束,温宁儿身子越来越软,她早已是疲惫不已,嗓子好似被糊住了,甚至让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稳婆再也没了法子,匆匆奔到屏风后面,向着守在那里的苏太医如实说清了温宁儿的情形,苏太医面色焦灼,终是下定了决心,命人又是取来了一碗催产药汁。
待宫女将药碗端来,凌远峰一把便是接了过来,许是用力过度,药汁只洒出去了不少,全部落在了他的手上,一片通红。
“宁儿,来,将药喝了。”他端起药碗,以唇拭了拭温度,沉声道。
温宁儿双眸通红,全身只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可腹的疼痛却不愿放过她,将她折磨的奄奄一息。
她张开口,任由男人将药汁尽数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男人怀里,只觉喉一片苦涩。
药汁灌下后未过多久,温宁儿睁开了眼睛,小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衣衫,身子却是骤然抽紧了,仿佛腹被人生生探进去了一只手,要将她腹的胎儿硬生生的从她的肚子里抽离,那种极致的痛楚,只让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是晕了过去。
“宁儿,宁儿!你别睡,快醒醒!”凌远峰不断呼唤着,大手抚上她的小脸,眸子是惊惧至极的神色。
温宁儿并未睡去多久,剧烈的疼痛又是令她清醒了过来。
见她微微张口,似是要咬住自己的唇瓣,凌远峰心头一窒,不待她咬下,便是将自己的手送了过去。
温宁儿在剧痛脑子里一片迷茫,她紧紧咬住了男人的手掌,口立时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男人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只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掌咬的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温宁儿终是松开了男人的大手,那一张脸蛋已经是哭得不成样子,眼睛更是肿的几乎要睁不开了,她只觉得冷,似乎全身的温度都随着身下的鲜血汩汩而出,让她犹如身在冰窖,忍不住的簌簌发抖。
“宁儿——…——”凌远峰眉头紧皱,见她的脸蛋惨白,瞳仁里竟是一丝神采也无,就连倚在自己怀里的身子也是越来越软,他瞧在眼里,心跳如鼓,连呼吸都是紊乱了起来,他摇晃着怀里的女子,黑眸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之色,让他连话都是说不出了。
“娘————”温宁儿眼眸微闭,神智越发的模糊,腹的剧痛依然在持续着,在精疲力尽,却是轻轻的唤出了一声娘。
“宁儿很疼。。。。。。”她仰面躺着,眼泪从眼角一颗颗的滑下来,柔软的唇瓣毫无血色,轻轻颤抖着,这一句话软绵绵的,几乎要让人听不清楚,可却又是那样的委屈和难过,凌远峰听在耳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用利刃狠狠的扎了进去。
“我想回家。。。。。”她喃喃出声,这一语言毕,腹的锐痛又是排山倒海般的侵袭而来,令她轻轻啊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弓了起来,脸色更是如同雪一般的白。
“好,我们回家。”男人紧紧揽着她的身子,眸心欲碎。
“王妃使劲儿,您在使把力气,老奴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稳婆的声音终是透出一丝欣喜,眸子里更是喜不自禁的模样。
凌远峰闻言唇线紧抿,他仍是牢牢攥着温宁儿的小手,方才被她咬过的手掌处已是血肉模糊,他却如感觉不到一般,一双眸子只紧紧凝视着稳婆的双手,额前竟也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大滴大滴的顺着那坚毅的轮廓滚滚而下。
“王妃,使劲儿!快了,快了,您在加把力啊!”稳婆不断的催促着,温宁儿的双眸空洞,纵是她使不出一丝力气,可腹却仿佛有一股力量,将胎儿硬生生的从她的身体里挤出去。
“生了!生了!”
蓦然,稳婆的声音满是喜悦,凌远峰眉心剧跳,就见一个小粉团儿似得孩子被稳婆捧在了手里,那么小的一团,全身沾满了鲜血,简直连孩子的眉眼都看不清。
不待他细看,立时就有宫女上前,将孩子接了过去。
“恭喜王爷!”稳婆最先回过神来,率先向着凌远峰跪了下去。
一语提醒了众人,一时屋子只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齐声恭贺。
凌远峰终是放下了心来,向着怀的人儿望去,这一眼,却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宁儿!”他厉声喝道,怀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双眸紧闭,更可怕的,便是自她下身渗出来的鲜血,几乎要将床褥都是染透了似得,屋子里的血腥气比方才生产时更是浓烈不已。
“苏太医!”凌远峰瞳孔欲裂,朝着屏风外大声吼道,那一声声音极大,一屋子的众人仍是跪在那里,听到这一声全是经不住的身子一震。
苏华再也顾不得其他,自屏风后匆匆而出,待看见眼前的一切,眼底便也满是惊骇之色,他站在那里,竟是不曾上前把脉,只冲着凌远峰言道;“王爷,王妃这是。。。。。是产后血崩。。。。。。”
凌远峰黑瞳一片血红,一字一句道;“我不管是什么,我让你赶快救她!”
☆、165章 以后不能生育?(为好耶钻石而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很是安静。
温宁儿依然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软枕上,衬着那一张脸蛋更是苍白如雪,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覆在眼帘之上,她那样睡着,犹如一个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婴孩,显得格外的乖巧。
她的小手被男人轻轻握在手心,温温软软的,仿佛用点力气就会握碎了似得。
凌远峰也不知自己在这里究竟守了多久,忆起当日苏华告诉他温宁儿乃是产后血崩,怕是性命不保,他只觉自己脑袋炸了般的疼,耳朵周围全是嗡嗡之声,那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在那一刻,他才明白,眼前的女子对他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他站在那里,看着苏华将早已命人熬制好的汤药灌进了温宁儿的嘴里,同时施针为她止血,那样多的银针当着他的面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去。他看的清清楚楚,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那些锐利的银针便宛如一股脑的向着他的心口上扎去,让他的脸上连最后一点的血色都是褪去了,胸口紊乱的起伏着,呼吸更是急促起来,他那样的绝望,瞧着她毫无血色的一张小脸,直让他痛彻心扉。
苏华面色焦灼,额上也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念起先帝皇后,便是死于产后血崩。他也是使出了全身的本领,却终是不得挽回皇后的生命。
是以此次遇到一模一样的情形,只让他心头也是惴惴,并无丝毫的把握。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
再者,当初因着皇后年事已高,自然是更难救治。而如今温宁儿年纪尚轻,苏华殚精竭虑,只愿她仗着年轻,能够闯过这一关。
他守在那里,直到血终是止住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伸出衣袖,拭去自己额前的汗珠,转而看向站在身后的凌远峰,却是让他怔了一怔。
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里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丝,紧张到极点的忧惧几乎将他整个的吞噬,英挺的面孔在幽暗的光线里却更是深邃无比,见到苏华站起身子,那一双眼眸立时就是雪亮起来,他已经将自己煎熬的发了狂,那撕心裂肺的心痛与懊悔宛如暗流汹涌,让他的嗓音低哑沉缓,艰涩出声;“如何?”
苏华见他背脊挺得笔直,手指死死的攥在一起,布满血丝的双眸便如被火映了一般的雪亮,即使他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的担心与恐惧却还是令人瞧得清楚。
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南陵王,竟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苏华叹了口气,拱手道;“王爷请宽心,血已经止住了。”
听了这话,男人僵硬的身子却是徒然一震,紧绷的神经便似乎在这一瞬间松开了。
他不在说话,只缓步走向了床前,望着床上的女子,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他俯下身子,一言不发的将温宁儿昏睡着的身子紧紧地的抱在怀里,慢慢地低下头去,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轻颤;“宁儿。。。。。。”
他的面容隐没在无尽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