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峰颔首,又是嘱咐了几句,就在两人说话间,却听帐外传来一道声音;“启禀王爷,接到齐参将传书一封,还请王爷示下。”
“拿进来。”
立时,便有人躬身走了进来,将一封密封的书信双手递到凌远峰手上,随即便是行礼退下。
凌远峰撕开信封,从其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他看完,脸色当即便是一变。
赵大有站在一旁,见凌远峰神色不善,心里也是微微一凛,只以为是军出了事情,不免问道;“王爷,是不是萧将军那里出事了?”
凌远峰摇了摇头,手却是将那张薄薄的纸张攥紧,连骨节处都是泛起了青白。
“不,是我娘子。”他的声音低沉,眉间紧锁。
“王妃出了何事?”赵大有闻言也是焦急起来。
凌远峰深深呼吸,道了句;“信上说她如今下落不明。”
赵大有闻言,自是十分震惊,当下只站在那里,等着凌远峰示下。
“若我没有猜错,是昭王。”男人声音低沉,眼眸却是闪过一丝阴戾。
“莫非是昭王,派人将王妃掳去了?”赵大有心头猛跳,揣测道。
凌远峰双手负在身后,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踱着步子,深邃的容颜满是冷峻。
“王爷,倚属下愚见,此时还是寻找王妃要紧。三日后,若王爷信得过末将,末将愿领兵前往定陶!”
凌远峰乌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他未置可否,只向着赵大有道了句;“我心有数,你先下去。”
赵大有便不敢多言,只冲着凌远峰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礼毕方才退了下去。
待赵大有走后,凌远峰转过身子,他的面容便隐进了一片淡淡的阴影里,连同他面上的表情,都一并被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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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儿坐在山洞里,怀紧紧的抱着昏睡的铃儿,孩子年小体弱,哪里能受得了这一路的颠簸,自昨晚便是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却仍是唤着爹娘。
温宁儿瞧着心酸不已,只得央求虎啸天可以为孩子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若一直这样烧下去,说不定她们还没挨到京城,孩子的小命都要送了。
虎啸天见铃儿倚在温宁儿怀里,一张小脸蛋烧的通红,不免也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又加上温宁儿不住的恳求自己,便只得无奈道;“我乃朝廷钦犯,青天白日的自是没法去城里,等日头暗了下来,我再去为她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一路,他们都是走的偏僻小路,寻常官道自是从没去过的。此时也只是在一处避风的山洞落脚。
温宁儿又是看了怀的铃儿一眼,向着虎啸天再次央求道;“算我求求你了,孩子现在全身都像火烧一样,她这样小的身子,怎么能受的住啊?”
说完,温宁儿心难过,泪水便是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虎啸天伸出大手,探上了铃儿的额前,只觉触手果然十分灼热,的确是无法在耽搁下去了。
他眉头紧皱,抬眸看着温宁儿的眼泪,沉吟片刻,终是言道;“你在这等着,我现下便去给这孩子请大夫。”
他站起身子,却还不待他离开,就听温宁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哎,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虎啸天回过身子,不耐道。
温宁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你若是怕被官府抓去,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虎啸天嗤的一笑,眸底则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温宁儿巴掌大的小脸浮起一抹羞赧,却还是轻声言道;“你只要把你的大胡子剃了,保准官府里的人就再也认不出你了。”
虎啸天闻言,便是微微一怔,心思一转,却也不得不承认温宁儿说的极是。
他是朝廷重金悬赏的钦犯,举国上下无不是贴着他的画像,而那些画像里每一张无不是他满面虬髯,根根如刺的模样。
若他将胡子剃去,莫要说那些官差,恐怕就连他自己,都要认不出了。
他的大手抚上自己根根如刺的虬髯,眉宇间满是无可奈何之色,这些胡子伴随他多年,如今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小丫头,就这样剃了,倒是让他不免自嘲起来。
他的眸光复又转向那脸蛋通红,神志不清的铃儿,继而便将视线落在温宁儿身上。
温宁儿双眸如水,带着乞求,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收回眼瞳,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马车旁,将自己的大刀一把取了下来,手起刀落,竟是用那锋利的砍刀向着自己的面上挥去。
温宁儿即使隔着老远,也是看着心惊胆战。
未过多久,虎啸天转过身子,却再也不是那虬髯大汉了。
温宁儿瞧着他,当下便是怔在了那里,她一手指着虎啸天,却是口吃了起来;“你。。。。你。。。。你。。。。”
“我怎么了?”多年的胡须一朝剔去,虎啸天也是全身的不适,刚要抬起手想在自己的脸上摸去,可又立时觉得这种举动实在太娘们,只得作罢。
“你变得好看了——”温宁儿瞧着眼前剑眉薄唇,长方脸形的虎啸天,脱口而出道。
虎啸天本就是个粗人,往日里又是不修边幅,满目虬髯,只让人感到此人外貌凶恶,是和好看决计沾不上边的。
可此时,他剔去了胡子,却摇身一变,竟是从一个虬髯大汉,变成一个高大英俊的俏郎君了。
就是温宁儿的这么一句话,却让虎啸天的脸庞微微一热,他轻咳出声,道;“你和这丫头在这里等我,我请了大夫就回来。”
温宁儿心头宽慰,只嫣然一笑,连连点头。
虎啸天凝视他的笑靥,心头却是一动,他不在看她,只飞身上马,向着城里奔去。
温宁儿抱着铃儿,将孩子的面容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安慰道;“铃儿莫怕,大夫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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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星稀,夜色正浓。
凌远峰独自一人静静站在帐外,明日,便是他领军前往定陶的日子。
“王爷,有飞鸽传书一封,还请王爷过目。”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方才回过身子,露出一张英挺而果毅的容颜。自士兵手取过书信,他挥了挥手,士兵便是躬身退了下去。
他摊开那张细长的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深锁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舒展,三日里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是落了下来。
纸条上字迹寥寥,只写了几个字;“王妃万安,王爷勿念。”
就是这八个字,却是让他看了良久,最终,则是将其复又折好,放进了怀里贴身收着。
明日,便又是一场恶仗在等着自己,而这短短的八个字,却是让他的心在刹那间安定了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合上了眼睛,就这样站在那里,合上了眼睛,闭眸养神。
每一次大战在即,他总是会独自一人这般的静立片刻,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而军众人自然都是知晓他的这一脾性,并无一人敢上前打扰。可未过多久,却见一个身影慢吞吞的向着凌远峰走了过去,不等他靠近,男人便是察觉到了他的脚步,遂睁开眼眸,淡淡道;“何事?”
是赵大有。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方才向着男人的背影踌躇道:“王爷,宫里来了人,想要见您一面。”
他自是不敢说是筝云,只得说的十分隐晦。可纵是他如此说来,凌远峰又岂会不知来者是谁?
只见那抹挺拔的身影在月下矗立良久,终是转过了身子,望着赵大有低声道;“去告诉她,我与她之间,再无相见的并要。”
赵大有微微一怔,见男人神色淡然,声音里却是不可转圜的坚决,当下不敢耽搁,只领命而去。
“慢着,”凌远峰唤住他的身子,又是言道;“切记,此事万不可声张出去。”
“是,末将明白。”
此事关系到南陵王的名誉,关系到筝云公主的名誉,也关系到萧毅的名誉。事关皇家颜面,此间道理,赵大有自是理会得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面前的男子竟是会如此决然。
他最后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终是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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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外,香车旁。
☆、126章 希望他不会让你伤心
“末将见过贵人。”赵大有冲着马车单膝跪地,口却不曾唤出公主二字,而只称呼其为贵人。
一旁的玉娘全身笼罩在一件素纹斗篷下,只露出一张温和秀丽的脸庞,她站在马车旁,望着赵大有的眸底却是隐含赞许之色。
筝云公主并未出阁,又且是身份尊贵,乃先皇嫡妻所出的金枝玉叶,若让人知道她竟是在如此深夜,出宫来到军营只为见南陵王一面,坊间的风言风语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这个赵大有,虽看起来十分壮实憨厚,倒也心细周全。
“他怎么说?”自马车传出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清丽极是柔和,不给人丝毫压迫之感,只让人听着心头便是如沐春风。
赵大有神色一凛,沉吟片刻,方才言道;“王爷说,待他从定陶回京,自是会与三军勇士一道进宫,以谢皇恩浩荡。”
一语言毕,马车却是久久的沉默了下来。
赵大有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犹如雕塑。玉娘垂首,轻轻走到车帘前,用极低的声音轻柔的唤了句;“主子————”
“那我,便恭祝他凯旋而归罢。”玉娘说完并未多久,就听自马车复又传出了筝云的声音。
依然是那般的婉转动听,只是在那柔婉的声调,却透出一抹淡淡的苍凉。
“玉娘,咱们走。”筝云说完,便对着玉娘吩咐出声,语气里已是恢复到平日里的所惯有的温和与冷静。
“是。”玉娘俯下了身子,行了一礼后便是与之一道离去。
赵大有待筝云的马车远去后,方才抬起了视线,更深露,夜色正浓,筝云竟是孤身一人,只带了一个侍女与一个车夫,甘冒大险,自宫一路来到了军营。
来回百里有余,却只为了见一见心底的那个人。
赵大有站起身子,望着远方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在黑夜再也无迹可寻。他静默良久,一声轻叹。
回去的路上。
筝云披着一件淡色披风,倒更是显得娇娇怯怯的。她眉目如画,晶莹的肌肤上透着一丝苍白,便如同那从屏风走下的仕女似得,满是不胜凉风之态。
唯有她的神色,清和高贵依然,令人不敢逼视。
一路无语。
如今先皇过世不足百日,新皇年幼,朝并无肱骨大臣。更兼得边疆连年动乱,大赫,突厥,西凉,无不是趁着先皇去世之际对大周国虎视眈眈。而西北大旱,至今颗粒无收,自国库拨下去的银子,却自朝廷,到地方,被贪官污吏一层层的扣留进了自己的腰包。以至于送到灾民手的赈灾物资已是杯水车薪,惹得西北百姓怨声载道,竟是在各地纷纷揭竿起义,对抗朝廷。
天灾,**,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国家大事,却皆是压在了筝云的身上。
玉娘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心头却是蓦然一酸,她开口,声音却是哽咽了起来;“公主,您又何必如此自苦,听奴婢一句,您和王爷去将当年的事情说清吧,王爷定然不会怪你的。”
筝云静静的坐在那里,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自小,宫的嬷嬷便是教导她,食不言,寝不语。坐着的时候要直起后背,走起的时候却要如同弱柳扶风,不得发出一丝的声响。
她是天家女儿,嬷嬷的每一个字,她自幼都是牢记于心。即是此刻,她已是累的狠了,却还是那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松懈。
听到玉娘的话,她的唇角渐渐浮起一抹温柔却凄楚的笑意,她摇了摇头,言道;“他已经不愿见我了。”
“兴许,王爷还是在气头上罢了,举国上下,又有谁不知南陵王一心痴慕与您?”
“如此,你要我将萧将军置于何地?”筝云抬眸,清亮的美眸犹如一泓深泉,与之对视,心头便似被那清凌凌的水洗涤了一番。
玉娘一怔,继而垂下了脸庞,恭声道;“是奴婢失言。”
筝云收回眸光,继续道;“我已被父皇许配给了萧将军,如此深夜造访军营,已属不妥。若我在对南陵王死缠烂打,莫不说若传出去足以令天家颜面尽失,就连萧将军,也是会因为我而被天下人耻笑。”
她幽幽出声,语气平和,声音依然是温婉动听,唯有玉娘,听着这一句,眼眶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