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姑娘。”涂煜并没有去追谭蜜,而是望着司徒萱。
司徒萱眉开眼笑,笑容灿灿地望着涂煜,“嗯,我听着呢,你说——”
涂煜唇角掀了掀,神情倨傲,“我想你误会了。涂煜想与川王殿下结盟,那是因为涂煜敬重川王殿下是一方豪雄,也有君子之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日若然川王殿下若能登顶巅峰,涂煜相信他会是个好君主。
但从川王殿下那里来看,涂煜也绝不该是庸才。二十日内,连夺两城乍看是侥幸。但谁又知晓,涂煜为杀司徒桀,为铺就这条后路,准备了多少年?下了多少功夫?
与涂煜结盟,殿下是百利无一害。川王若信任涂煜固然好,若不信任涂煜,也实在不打紧。
姑娘和涂煜都犯不着赔上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做这笔买卖!是以……”
他抿唇笑了下,将内力灌注在指尖,以纯熟、潇洒的手法轻松扭动了下线柄。纸鸢的线便顷刻连根断掉,天上飘飞着的“彩云”失了桎梏,四散而去。
“以后请姑娘别再自作聪明,也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徒留司徒萱一人立在原地。
良久。
司徒萱的目光从涂煜消失的地方,一点点移到了天空上。
望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天空,司徒萱嘴角渐渐地漫起一抹冰冷笑意。
——
谭蜜回到房里,就自里间落下了门栓。
阿荔气喘吁吁地在门外担心地轻拍门时,谭蜜声音平缓地告诉她没关系,只想单独静静,阿荔便只好退下了。
比起涂煜接过线柄那一刻,更让谭蜜触动的是司徒萱说的那一席话。
司徒萱之所以那样闪闪发光,不外乎她身后所代表的是川王。
现下,涂煜手上有近十五万人马,而川王手上的人马却是涂煜的两倍,并且那是一支出了名的精锐之师,威力远远超过涂煜这只拼凑在一起没多久的队伍。
当初涂煜不过小小匪首,而如今的他已是一方之主。爬得越高,危险越大。是以谭蜜想,川王若能接纳涂煜的话,那肯定是件只利不弊的好事。
“嘭、嘭……”门上响起敲门声,不急促但连贯,谭蜜熟知这样节奏的敲门声是来自谁人,她定了定神,方起身去开门。
放下门栓,她转身走向一侧茶案。屋外人是自己主动推门进来的。
第一眼涂煜看见的仍旧是谭蜜的背影。
她今天这件裙子很好看,头上插的饰物与之相得益彰,衬托得她仙姿渺渺,宛如一串洁白无瑕的海棠花,清新脱俗。
他看得心头一荡,忍不住轻轻从她身后拥住,“我拒绝她了。”
谭蜜发出“呵” 的声音,好像是在叹气,也好像是在淡笑,过了一会儿,她把他抱在自己腰上方的手摘下去。
他有些茫然,回抱回去又不妥,只好柔声哄:“别气了,好不好?”
涂煜本身就不太了解女儿家的心意,再加上谭蜜又和其他女孩不同,他不能拿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经验,去判断谭蜜。
大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的想法,但余下时候,她不说,他还真参不透。
谭蜜久不言,涂煜只好岔开话题,“阿荔刚刚告诉我,你给我准备了生辰礼。还不快拿出来,给我瞅瞅。”
谭蜜怔了下,将桌上的三色玻璃盏双手递给涂煜。她本来还准备了一套像模像样的贺辞的,只不过经过适才那一幕,她没心情再说。
涂煜打开盖子,看见这支个头不小的玻璃盏里,堆满的个头统一的胖胖桃仁后,他怔了好一会儿,方牵起她的手,道:“谢谢。”声音竟有些打颤。
“嗯。”谭蜜目光望在他脸上,却好似穿过了他。
涂煜看她情绪不高,瘪嘴揶揄道,“别老‘嗯嗯呀呀’的,谭四小姐,你就不能给点欢快积极的反应?”
他每次对她不满,或者逗她的时候,总会拿“谭四小姐”这个称谓开玩笑,但实际上,她以前不是小姐,现在就更不是。而且就算是,她这个“小姐”,跟川王的千金相比,也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知道谭蜜不是个爱随便吃醋的人。
就像前段时间,酒席上,有客人醉了,把女人往他怀里推的时候,她都可以满脸的不在乎。
今日不过目睹司徒萱对他献殷勤,怎会就如此低落?他不明白。
“其实你不必顾虑我。”她的声音反常的沙哑,像是从鼻中发出,又像是隔了几层帷幔和他说话,听起来又遥远又不可捉摸。
“什么意思?”他脸上笑没了。
“娶她的话,你不必顾虑我。”她鼻子已经很酸很酸了,但还是尽量以镇定、平静的口吻同他讲话。
涂煜头上仿若罩了层厚实的黑云,脸色特别黑,他道:“你听好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她。”
更何况现下我还有你……
谭蜜眼神终于聚焦,不可思议地望涂煜。
“傻子。”他把她拥到怀里,“如果这天下,所有人皆以利益来衡量一切事情的话,你记住,那至少还有一个涂煜是不同的。”
他想做的事情终会办到,但他不会牺牲自己,更不会委屈谭蜜。
“可是……司徒小姐她很好,也很适合你。”她怏怏地陈述自以为是的“事实”。
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适合我?”涂煜摇头叹气,“你为何总站在我的角度想,嗯?谭蜜,你偶尔自私一点,我大可不用总这么担心你。”
她默望他片刻后,点头,目光里透出纯真与感动。
涂煜见她恢复常态,笑了下,道:“送桃仁的风俗可是屠风告诉你的?那他可告诉你与之相关的一句话。”
谭蜜摇头表示不知,问他是什么话。
“‘终日劈桃穣,人在心儿里。’屠风他们经常念叨我小心眼,其实我是对他们要求严格。但现下想想他们也没说错,我的心确实小——它只容得下你一人。”
他赤^裸^裸的表明心迹,另谭蜜羞红了脸,她默了片刻,踮脚,嘴巴凑到他耳边,轻轻告诉他,
“我也是。”
——
涂煜赶到前厅时,岳卿安正在厅中不安地徘徊。
涂煜:“岳大哥如此着急让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都督,属下收到消息。梅曳凡的姬妾鸣阑,突然不见了。”
梅曳凡失踪后,涂煜倒是没有为难他的那两个女人。他给了他们银子,让她们自行决定去留。结果柳蓉拿了涂煜给的银两离去,而鸣阑则坚持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会不会是她自己突然想通了,走了?”涂煜问。
岳卿安摇头,“据探子回禀,鸣阑走后,她所住屋中混乱狼藉,而且她是连夜离开的!”
白天离开,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更加安全,而鸣阑却选择晚上离开,而且走后屋里还那么乱,这说明她走得十分匆忙。
那日岳卿安在谷中,派人顺着河流中、下游搜寻梅曳凡尸体,却一无所获,故他和涂煜判断梅曳凡没死。
现下鸣阑诡异失踪,肯定和梅曳凡脱不了关系的。
涂煜嘴角扯出笑,“这么看来,还真是有人来接她了。”
岳卿安:“要不要派人去追?”
涂煜摆手,“暂时不用。这一来一回,那人肯定早已逃远,我们再派人去也无济于事。你放心,他这一仗败得绝不甘心。故就算我们不找他,他迟早也会来找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阿苦
早上阿苦没有吃饭,谭蜜有些担心,正想要去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阿苦却先敲了她的门,她手里还拿着枚包袱。
“谭蜜,我要回老家去了。”阿苦艰难地说:“你看我又不是什么小姐,留在这里天天被人伺候,实在也不习惯,还给你们添麻烦。”
谭蜜眉心收拢,一眼看出问题关键,“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是不是田颂有对你说不好听的了?”
阿苦急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小少爷什么都没说。”她低下头去,“是我一厢情愿,这么下去,也挺没意思的,还不如……”眼不见心不乱。
“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还说没受委屈?”谭蜜叹气,“走,我带你找他评理去!”
“真的,他就是叫我以后别费心了,不用再给他送东西了。”阿苦抽泣的呜呜咽咽,复又强调,“他真没有说什么,我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谭蜜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你当初怎么说我的?说我是面瓜,看着就像容易挨欺负的,还说你要保护我呢。结果你自己倒成了面瓜。”
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谭蜜觉得阿苦有必要向田颂说清楚。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挑明了,田颂也许会直接拒绝阿苦,但正好也让阿苦心里彻底断了念想,否则她就算真的走了,有一天想起自己未尽全力,也会后悔的。
——
谭蜜带着阿苦过去的时候,田颂刚好在院中练剑。身形矫健的他,眼神沉毅,剑招凌厉,宛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沓之感,周身隐隐散发腾腾杀气。
田颂的成长显而易见,往日他身上的浮躁和轻佻已去了四分之三,惟余下一分邪气。
余光瞥见有客人到访,停了下来,提剑走来门口,问:“小瘦子你们怎么来了?”
“田颂,我们进去说话吧。”谭蜜道。
田颂瞥了眼阿苦及她肩头的包袱,大约猜出来是什么事,点了点头。
进屋后,谭蜜开门见山,道:“田颂,我知道你丧妻不久,心思用不到别人身上。但阿苦对你的心意,你也应该看得出。你今日就给她句准话吧,你若不喜欢她,就明白的告诉她,我也好劝她断了心思。”
凭心而论,阿苦虽然不像宋鹅雪长得那般水嫩,但至少是清秀可人的,尤其是在都督府这段时间,生活稳定,阿苦的皮肤和脸色都得到了改善,再也不像往日那般蜡黄。性格方面,就更不用说了,阿苦对敌人会竖起刺,而对田颂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如水、低眉顺目的模样……
田颂望着失落的阿苦,联想到这些日子里,她不断以各种理由出现在自己院中——照顾自己的那一幕幕,只感到心上某个坚硬的地方,仿佛被敲出一丝裂痕,默了片刻,他道:“阿苦,你最好不要离开。”
阿苦闻言,忽而抬头望向田颂,眼底隐隐泛起期冀的涟漪。
“……涂大哥他经常很忙,谭蜜一人留在都督府会不适应,你留下来,陪陪她也好。”田颂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阿苦是自由的。她想去哪就去哪。”谭蜜转向阿苦道:“而且我也不好一直耽误她。她若真觉得离开好……”
“算了,谭蜜,你别为难小少爷了,”阿苦扯了下谭蜜的衣服打断她,低声道:“我不走便是了。”
谭蜜轻拍了下她手背,同田颂道:“既然你不表态,我就当你拒绝了……”如果田颂适才直接说他和阿苦没戏,谭蜜也不再多想,但关键是他临到关键,竟让阿苦不用离开,这就说明阿苦还是有希望的。
田颂以为此事暂时告罄,看了阿苦一眼,提起的心刚放下来,却听谭蜜道:“前段时间刘先生找我下棋,阿苦在一旁陪伴。刘先生看阿苦乖巧,就想讨阿苦做妾。我当时也只当他在说笑,并没当真,哪知后来刘先生又和我提到此事,让我问问阿苦的心意。我本想着阿苦是对你有意的,就一直没问,现在看来……阿苦——”谭蜜当着田颂的面,偏头望向阿苦:“你觉得刘先生怎么样?”
谭蜜并非临时编个谎话出来激田颂,刘长夙确实这么和她提过此事。
她没有问阿苦的意思,一方面是因她话中所提的理由,另一方面还是觉得刘长夙这个人心思晦涩难懂,怕他居心不良,别说阿苦不可能接受他,就算她真有接受的意思,谭蜜也会劝她放弃。
“这……”阿苦往外拽谭蜜,“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不行,阿苦不能跟刘长夙。”田颂坚定道。
谭蜜泛起微笑,她觉得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再逼田颂也不会有明确的结果。他自己的心意还是留待他自己去发现。于是谭蜜有意抛下一句,“反正你又不接受她,阿苦另觅他人有何不可?”便牵着阿苦离开了。
——
谭蜜没想到田颂竟会直接去找刘长夙,是以第二日刘长夙登门拜访的时候,她不免极是错愕。
“谭姑娘。”刘长夙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道:“你可害苦刘某了。刘某承认对阿苦姑娘,并没有到都督对姑娘那样挚诚的地步,但刘某也没想过会亏待她啊。今早田公子到刘某处,对刘某可是好一番质问,还将刘某说得那样不堪……”刘长夙摇了好几下头,方苦笑着继续道:“若是田公子对阿苦姑娘有意,刘某也不是非要阿苦姑娘不可的。”
刘长夙从不掩饰自己的风流。为了监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