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一连串喜庆的歌曲从屋子里飘荡而出,瞬间即传遍了四周,惊动了几只土狗嚎叫不已。
***枪长将四条上好的香烟,和四瓶盒装的曲酒,一一拿将出来,摆在陈苍书的眼前,嘴里平淡地说:“豪言壮语我以前说了不少,我是陈家出的第一个劳改犯,这是事实,丢了姓陈的脸!我不指望别人能宽容我,善待我。大爷,打小就你对我好,我无以为报,这点东西只能聊表心意,希望大爷你能健康长寿,事事如意。”
陈苍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听得出来,枪长说的话很有水平,看来这几年牢没有白蹲,事实已经存在了,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也显得多余。“四清,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跟我谈谈你的想法。”
枪长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不瞒大爷,我在里边也学了不少手艺,要混口饭吃不是什么难事,我在里边结识了几个好朋友,承蒙他们瞧得起,有个老爷子送了一笔钱,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还是要出去,就是家里的一老一小让我放心不下。”
陈苍书点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爹跟我的是兄弟,照应他们没话说,我家里也安装了电话,在外面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你……你不准备找个媳妇儿吗?”
枪长笑道:“呵呵,这事儿不急,对我来说现在头等大事莫过于挣钱,我想等一两年,在外边安定下来把父亲和女儿都接出去,我不想让他们受苦了。”
陈苍书听到枪长如此自信的表白,有些吃不准,带着疑惑问道:“大爷有一件事想交待你:这牢坐一次就行了,钱是挣不完的,也不是万能的。你明白大爷的意思。”
枪长自豪地说:“大爷放心,我现在对法律知道得很清楚,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盗亦有道。这些道理我清楚。”
陈苍书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的丫头儿还没有开始上学,前年我就让六妹儿带她去,可是……唉,你家的情况如此,你爹一人实在苦不起了,现在你回来了,得赶紧的让她上学。哦,六妹现在是代课老师,她帮你办入学手续就行了。”
枪长对于女儿有万万千千的歉疚,对于陈苍书的提意非常乐意,这些事情他爹也提过,“丫儿还没有学名,按我们的规矩,女孩子没上学的不能有大名,大爷你看,现在丫儿打算上学了,你是不是帮她取个名字?”
陈苍书沉吟片段,整理着思路道:“女孩不带字辈儿,我看取个菊字吧,陈菊,傲菊迎秋,小名菊花吧。”
枪长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名字不错,也点头认可了,这时屋外响起了三姐那熟悉的声音:“四清!你真的回来了?”
枪长赶紧站起来,他爹说这些年三姐没少照屋里,这次采办物品也没想到这层,跟陈苍书家人好一阵热闹后,枪长把三姐叫到屋外,心里很是沉重,看着三姐布满喜色的脸孔,枪长从怀里拿出五千元来,慎重无比地交给三姐:“我离开的日子,三姐照顾丫儿,我感激你,你是我亲姐!这钱你留着,我不敢拿给我爹,就当是他们的生活费和丫儿的书学费,等我在外边站住了脚再来接他们。弟弟麻烦三姐了!”
三姐那胖胖的脸上神色复杂,眼中的泪珠转动起来,想想这兄弟吃了多少苦:“四清,姐不会说话,但是听得出来,你变了,变得有本事了。姐为你高兴,也不指望你将来挣到大钱,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听姐的话,别再干傻事了,你要多为一老一小着想。”
枪长点着头,嗓眼儿很堵,三姐接过钱,无比慎重地揣入怀中。
刚要离开陈苍书家,就看到六妹儿那略带麻子脸出现在眼前,两人就像斗鸡一般的对视的半晌,六妹儿才摇着头笑道:“四清哥,我还以为你是上大学回来了,刚才还不敢认,看你气质,怎么都像个大知识分子。走啊,屋里坐。”
枪长大笑道:“六妹,你别打击我了,劳改犯就是劳改犯,什么知识分子哟。倒是你现在成了人民教师。还没问你找到哪个婆家了?”
心里极为受用,看样子这小丫头还挺识货,不愧多喝了两天的墨水。
三姐插嘴道:“就是那杀猪的胡老刀呗,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死活把人家胡老刀弄离婚了,为这我们一家可斗争了好久?”
枪长心里吃惊,当年偷听的野男女还真成了一家?又想起胡老刀那门板一样的身材,还有那句永远也忘不掉的“六妹,脱了!”
如今想来,当时那句话真的充满了男人的威严和霸道,想不到一个杀猪屠狗之辈也有如此的男人气概,但也只能在女人面前猖狂一二。
嘴上倒是没歇着:“恭喜六妹,有情人终成眷属!向往自由恋爱,这是年青人的权利嘛,幸福可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支持六妹。”
六妹堆起可爱的笑容对枪长道:“晚了!咱们早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由不得他们不同意,呵呵。”
推拒了两姐妹的挽留,枪长回家,把丫儿叫到面前,认真地说:“丫儿,你有名字了,记住,将来上学你就一直用这个名字,陈菊!菊花的菊,你的小名儿就叫菊花,喜欢吗?”
丫儿极为懂事的点点头,改名的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怎么叫都行,这些天跟枪长在一起,她开始慢慢地喜欢这个爸爸,给她讲很多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还有外边的世界,爸爸说将来要带她到城里,还要教她说外国人的话,跟城里的孩子一起学习。但是她有些害怕,怕跟着这个爸爸去吃苦,在家里已经很苦了,每天都要做事,很多的事。
枪长见菊花没什么反应,知道名字对于她来说,还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在这里男尊女卑的观念还很浓厚,但是枪长现在很肯定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儿了,也平生
第一回体会到了父亲的快乐,朱红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但是那片玉米林至今仍然保留在脑海深处,没有一点褪色的痕迹。
算算时间,回家差不多一个星期,再呆几天应该要出去了,去帮牢里的朋友了完心愿,去看看王大明的妹妹,还要去帮陈放岚上坟磕头,再去找龙成江,帮欧阳老夫子写一篇论文发表。这些天跟菊花在一起,枪长尽力地帮着把家里的事做完,再请了几个泥水匠人,把房子好好地修葺一番,买了大米,再从居住在高山的苦寒人家请了个老实的农民到家里帮忙,期间抽空去派出所把手续办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好好做人,改过自新……”
的政治教育。想起当年的招供,枪长为之苦笑不已,特别是看到那个老公安,那老头看自己的眼神特别暧昧,唉,有些是记录在案的。
身份证有效期是二十年,还能将就着用,但是如果将来行事肯定不方便,打定主意到县城去呆一段日子,把电脑操作整熟。枪长一直没到张三家去,也没到张春家去,听说张春年前就要结婚,跟一个外地的打工仔,自从枪长坐牢后两母女就跟着张三出去打工,一年后张春妈也跟当年臭骂过枪长的包工头结婚了,“两套旧家什,一个新家庭。”
嘿嘿,倒也般配之极。只是可惜了那细皮儿肉的老娘们,想起张春,想起当年在水潭中扮水鬼的香艳刺激,枪长不禁有些怀念,心里真想跑去看看被自己弄过后的张春,想必现在出落得更加美丽吧。嘿嘿,说不定经过自己的提前操作,发育得很丰满呢?
陈苍书觉得枪长变了,枪长再不是以前那龌龊的外形,再不是以前那倭缩的样子,神情举止间,透出一种稳重的,深沉的感觉,谈吐间旁征博引,古今中外都有涉及,见识也宽广了,看来这八年牢反倒成了好事,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呀!陈苍书一闲下来就想找枪长聊天,从枪长的嘴里总能找到知己的感觉,相互间的关系好像不是长辈与晚辈,就像是相知多年的老朋友,老伙计,陈苍书知道枪长再也不是池中物,对此相当有信心。第一卷入狱
第十四章离乡
枪长摸着菊花的头,内心充满了不舍,昨天在学校里看到菊花跟很多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一起开始学习拼音时,枪长也跟着六妹的口型学起发音。现在他可以放心地走了,回家收获了一个牵挂,也找到了做父亲的责任,还有菊花对他慢慢聚集的依恋,枪长很满足,离家的时候已经没人把他当作一个可恶的劳改犯,枪长热情大方,谈吐不凡,见过了世面。再加上那魁梧的身体,让人再也不敢小看,胡老刀本来打算好好地奚落一番昔日的赖皮狗,但是眼光甫一接到枪长的眼神,便将话咽回了肚子,估计这辈子都将烂在里边。
枪长走了,带着自信、亲情和希望踏上新的征程。
正月十六,再次来到县城的枪长依然住到了前次的旅馆,把从家里带出来的腊肉跟火腿分出一半,然后打电话给小白,小白三年前调回了县城,但是一直没结婚,听他同事说开了个手机专卖店,生意很红火。
小白的声音中透着惊喜和意外,枪长也不愿在电话里多说,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小白的手机店,以蓝色为主调的装修,加上合适的灯,使玻璃柜里边的手机洋溢着高贵和典雅。枪长看着小白,小白也看着枪长,枪长的眼里充满了笑意,小白依然没变,秀气的面孔,小鼻子小嘴儿,八年没见,外表一点变化都没有。而小白的眼里则有些复杂了,他估计枪长出来后,肯定更加的不堪,心里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词,打算好好给这不思进取的家伙进行一场思想教育,但是眼前的枪长身躯健壮,笑容温和,眼里早不是以前那种提防和惊恐,原先那双滴溜溜打转的贼眼彻底变了。小白热情地招呼枪长,这使枪长多少有些感动,当年唯一没有瞧不起他的就是小白,唯一把他当人看,当朋友对待的还是小白。
小白把店里的事情交待了一下,让两个店员看守着,就陪枪长找了间小餐馆,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端起手中的酒,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一仰脖子就倒下去。
枪长微笑道:“看来你的生活不错,生意也不错。”
小白有些无奈地说:“去年一个朋友在沿海打工,刚好有手机进货的渠道,所以就开起来了,靠着那点工资,只是吊命钱,表面上的生活越来越好,实际上欠债越来越多。”
枪长点头道:“是啊,有积蓄的人少得可怜,大多是沉重的贷款,结婚、买房,子女教育,人情来往,家电家具更新,啧啧,这就是刺激消费的政策,你们这种工薪阶层百分之九十都被刺激得负债累累啊。”
小白大笑道:“都这么过,也要这样过,有什么办法?我还是跟原来一样,大碗吃他娘的肉,大口喝他娘的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里边怎么样?”
枪长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这几年的牢狱生活,大体讲了一下,但是没把学武和龙振邦的事情说出来,这毕竟是关系人命的,也不想让小白了解太多。听说他能说英语了,小白是大大的吃惊,少有的惊叫道:“行啊枪长!当年我让你活出自我,要有尊严,就没想到你在里边碰到了这么少见的学者,塞翁失马啊,来,为你的新生!”
二两一杯的药酒瞬间即被两人消灭了一斤。
小白放下杯子,看着枪长问:“有什么打算?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还想请你到我店里做事,可是听了你的经历,我这儿庙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枪长摇着头,眼圈有些泛红:“白师,我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打算,首先要把几个师傅的心愿了啦,然后再考虑具体的行动,但是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挣钱!”
小白也跟着附合道:“现今世道只有钱这玩意儿最最忠实,我也不多劝你,以你如今的本事,相信不难混口饭吃,将来有什么用得着的,开口就是。”
枪长听得心窝一阵温暖,这就是朋友,没有什么花言巧语,更没有惺惺作状,实实在在的语言,枪长想起小白的个人问题便打趣道:“你不会是因为长得太秀美,没有姑娘敢爱吧?”
小白骂道:“去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命,硬是碰不到合适的,我也是三十的人了,家里成天催着去相亲!愁死我了。”
枪长大笑起来,觉得这事真是有意思,像张立秋这样的美女怎么就会喜欢上我这种劳改犯呢?不过她还不知道我是劳改犯,要是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小白这样的人就应该跟张立秋这种美女成为一家。唉,想那么多干嘛?不搭配的夫妻多了去。
出来后,枪长让小白跟他一起到了旅馆,然后把分出来的腊肉和一只火腿塞到小白面前,小白也没客气,接过了就跟枪长告别,枪长的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当年小白才三百不到的工资,硬是支持了他二百,这样的人很难找了,想帮小白点什么,看来也插不上手,人家如今过得滋润,一只手机纯利润在五百以上,一年下来也有十几万的收入。
张立秋在电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