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湛蓝 作者:幽草- 第55部分

　　
　　随著那揭开真相的对话被播了出来，周睿池终於面如死灰。
　　
　　「阿麒，对不起……。」
　　
　　如今那一个傲视群雄的黑帮大佬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坐在轮椅上的只是一个做错事忏悔著、正乞讨著原谅的佝偻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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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这阵子报告跟考试很多。




海湛蓝　51　下

　　莫嘉与身分终於重见天日的方孝慈沉默地离去，最终只剩下阎麒与周睿池在房里僵持著。
　　
　　周睿池意外地没有再继续道歉下去。不是他不知悔改，而是他知道他犯的罪孽太深，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阎麒原谅他。
　　
　　面对一脸痛苦的周睿池，阎麒慑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但眼神仍是十分凌厉。
　　
　　「为什麽要杀我的父母？」
　　
　　周睿池闭起了双目，脸上痛苦的神情又骤增了一分。
　　
　　「不，其实一开始我针对的只有你的父亲。」要亲口承认自己的罪刑很困难，但周睿池没有停止：「我知道我脱不了干系，但真正害死你母亲的，是赵颖婕。」
　　
　　「是章原斌让赵颖婕以肚子里的孩子当理由再次约你父亲到碧林饭店谈话，但刚才那人没说错，他原先要给的炸药早被我调换过了。当时候，我并不晓得原来那女人背地里将她怀了阿桓孩子与那一日将在碧林饭店与阿桓偷情的谎言告诉你的母亲。而当我赶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女人怕我知晓这事，提前引爆了炸药。」
　　
　　阎麒全神贯注地听。
　　
　　「秀秀是个很好的女人。」
　　
　　阎麒知道周睿池口中说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宋逸秀。与她熟稔的人都是唤她这个小名的。
　　
　　「曾经，我与她有过一段情。她的家庭富裕，自小她就像个公主一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很单纯，但从不娇纵，总是一心一意地替别人著想。刚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一无所成的混混，但她不嫌弃，一直夸我心地好，甚至委屈自己跟我过了一段很艰苦的日子。」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她父母为了我与她交往的是责骂了她好几回，甚至强硬地安排了好几个企业小开与她相亲，她一直坚持不肯离开我，但我看得出来，她因为让父母伤心担忧，变得不快乐了。就在这时候，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义无反顾地说要帮我，表面上与秀秀是试著交往，私底下却在离开她父母的视线後就将她送到我身边。」
　　
　　「但是，渐渐地，我发现秀秀的眼里不再是我，而是时时追随著你父亲的身影。在那个当下，我虽然心痛，但内心有个地方却认为…其实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我先提的分手。我看得出来，其实他们两个早以互相喜欢，只是碍著我没能说出来。阿桓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秀秀跟著他一定不用再向跟我一起的时候吃那些苦了，阿桓会代我好好照顾她。」
　　
　　「我父母没有怀疑吗？我父亲这麽了解你，难道不会感到奇怪？」
　　
　　周睿池突然缅怀似地笑了笑：「阿麒阿，你还是跟你父亲一样地聪明。我早知道阿桓会猜疑，所以早在他来追问我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透过朋友帮忙，我花了不少积蓄请了个女人陪我演了一出戏，让阿桓以为我早已变了心，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愧就地与秀秀在一起。」
　　
　　「但我没有想到，在二十多年後，阿桓还会再遇上并认出当初的那个女人。我相信你也猜到了，那个女人，就是赵颖婕。」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到如今仍深爱著我的母亲，因为我父亲的背叛出轨，所以才与由爱生恨的赵颖婕联合起来要致我父亲於死地？」
　　
　　阎麒话是这麽说，但他压根不信这会构成周睿池害死他父亲的理由。他与父亲相识并惺惺相惜这麽多年了，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毁到他所珍惜的人的生命。
　　
　　「不，我刚听见的时候是震惊、是愤怒，但从没想过要害你父亲，真正让我起杀机的，是赵颖婕後来背出的一串密码……。。义连的帐本是不能外流的，虽然我身边不少亲信，但我宁愿选择将它交给你父亲保管。这件事与他锁著帐本的保险柜密码只有我与阿桓知道，就连秀秀也不清楚。所以当赵颖婕吐出真帐本的藏匿处与那一串密码时，我几乎失去理智。之後，她说什麽我都信了，荒唐地相信阿桓为了她，甚至不惜将我出卖给他的亲生兄长、我的对头─章原斌。」
　　
　　「难道你就没想过她是透过其他管道知道的？为什麽立马就认定是我父亲背叛了你？你与我父亲这麽多年的交情还抵不过她几句煽动的话？」
　　
　　阎麒从没见过周睿池哭。但这些其实令他早已悔不当初的事一口气全被揭开，那巨大的羞愧击溃了他坚强的盾甲，纵使没有哽咽出声，但自眼睑渐渐溢出的泪划下他的脸庞，使得他早显得老态龙锺的面容更加地憔悴与狼狈。
　　
　　「是，那时候我是糊涂，我太冲动，不仅害了真心待我的你的父亲，连你的母亲也被我亲手送到另一个世界。」周睿池在阎麒面前再也抬不起头：「赵颖婕临死之前什麽都跟我说了。你父亲从来就没有背叛你母亲。你父亲一次在致品谈生意的时候认出了她，他们会一再见面只是因为你父亲以为我与她交情好。她怀上孩子的事是个谎言，因为她那时候早已爱上你的父亲，所以趁他一次酒醉的时候制造出了假象。而我不知道，原来她曾学过催眠，所以那组密码才会被套出来，而你父亲才会对她说的发生了关系的事如此深信不疑。」
　　
　　「阿麒，对不起，对不起阿！是我害死了你父母，害你与晓薰的家庭破碎了。」
　　
　　阎麒静静地听著周睿池道歉。他已经褪下了那迫人的气势，神情柔和了不少，但从前对他的那种尊崇、敬爱都已经回不来了。
　　
　　「这事…。。你知道多久了？」
　　
　　不愧是曾经的一代枭雄，周睿池最後冷静了下来。
　　
　　「在以为凶手是章原斌与赵颖婕之後半年，游圣文带著还未整过容的方孝慈来找我的时候。」
　　
　　所以三年前自己与受了逼迫的丁岳璋合演的那一出戏，阎麒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为了隐藏他知道真相的秘密而配合他们演下去而已。
　　
　　「你进义连会究竟是为了什麽？你与薇薇结婚…是真的爱她吗？」
　　
　　「一开始是为了报仇，为了从内部瓦解你的势力，让正在转型的义连会彻底崩解。後来，为了保护一个人，我决定留下它，并且，得到它。」阎麒没有回答周睿池最後的问题，但他相信他已经表明得很清楚。
　　
　　周睿池听了之後感到愤怒，但後来想起自己加诸在阎麒身上的痛，他的怒气不自觉地全灭了。
　　
　　他颓丧著脸、曲著身子，不仅为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感到不齿，也为自己误了心爱女儿的婚姻而感到痛苦。
　　
　　「周伯伯，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去给自己找个厉害的律师团吧，一礼拜之後，我会把所有证据都交给警方。」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阎麒望著周睿池，想起从前亲如父子般的相处，虽不感到哀怜，也著实难受。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生气，之後不再看他一眼，便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周家宅邸。
　　
　　
　　过了好半晌，僵在轮椅上的周睿池才终於动了下身。
　　
　　「麒阿，你什麽地方都与阿桓相像，就只有一点不同……，阿桓虽然有著商人的精明，但他其实很单纯、很好懂，不会像你这样深藏不露这麽多年，牺牲这麽多无辜的人，就为了报仇……。」
　　
　　周睿池苦笑著。但他其实明白，他没有资格去责备阎麒，因为他会走上这种极端的路，都是他的责任。
　　
　　周睿池缓慢地滑到桌边，拿起了笔，在一张纸上写著划著。他早受病痛所苦，笔拿得不稳，字也不再工整而是歪歪扭扭的。
　　
　　「薇薇，爸爸能为你做的就这麽多了，以後爸爸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义连会会长的位置早已给了阎麒，也算是给他的补偿。而他能为他女儿做的，纸上已经写得分分明明，相信就是他与阎麒的婚姻破碎了，他所留下的财产也足够她用上好几辈子了。
　　
　　周睿池推开了滑动柜，里透的凹槽里放著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枪。周睿池将它取了出来。
　　
　　「阿桓、秀秀，是大哥对不起你们。」
　　
　　该坦白的，他已经差不多都告诉了阎麒，但他还是隐瞒了一些事。阎麒刚刚天真的以为他到如今还深爱著秀秀，但只有他明白，在那两人的婚礼上他认清了自己一直爱著的人是谁，也因为如此，在听见那人背叛自己的时候由爱转恨地想致他於死地。
　　
　　他也没有告诉阎麒，他会火速赶到碧林饭店停车场，不是因为知道宋逸秀在里透，而是他早已後悔与赵颖婕联手。纵使阿桓真的背叛他，他也不在乎了，他只要还能看见他的笑容，他就满足了。但是，一切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周睿池颤抖著手，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阿桓，我把你害得那麽惨，但是，我还是希望，是你来带我走……。」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死後也见不著那个人。
　　
　　扳机一扣，周睿池的身子歪斜了下去。
　　
　　
　　「大哥，大哥！你刚刚打人看起来好酷！可不可以教教我？」
　　
　　那是国中时期的阎书桓，他们第一次的接触。那时候阎书桓又傻又天真，不懂掩饰自己的才华与风采，不少女孩对他青睐，却惹得一些男孩子看不惯他，一天找著机会把他堵在巷子里要他脱了裤子走回家，正好被心情差劲到无处发泄的自己撞见，那些人便充当了他的沙袋灭火气了，而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憨憨呆呆的小子不禁没有吓到尿裤子，甚至还用亮晶晶的眼神不断望著他，害他差点没有恶心死，所以最後连他也一起揍了。
　　
　　『桓…桓…』
　　
　　周睿池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仍不死心地喊著那个人的名字。
　　
　　
　　折腾了一阵子，周睿池的抽搐缓了下来。
　　
　　他的时代终於随著他生命的消殒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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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对周睿池和阎书桓这一对很有爱！！！完结後我一定要写他们的番外！！！
　　
　　抱歉，这两周的考试和报告份量真的很恐怖。。。
　　再加上折腾了好几个月到现在都还没好的胃病　我简直不用活了=　=




海湛蓝　52

　　皮鞋踩踏在枯黄的落叶地毯上，发出细碎的爆裂似的声响。
　　
　　「涨了更好。」阎麒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大好，一双原本应该美丽炯动的眼眸下是两轮深深的黑眼圈：「恩，就维持原先的进货量，不必做更动。」
　　
　　再交代了一些事，阎麒掐断了通话。
　　
　　
　　阎麒的脚步缓了下来，终於在一株常绿、茂盛的植株前停了下来。
　　
　　
　　又一年的晚冬。这已经是那个人不在身边的第三年了。
　　
　　阎麒抚摩著绿树那粗实的躯干，彷佛在那的不只是一颗树，而是他的情人。
　　
　　
　　当初靛紫色方盆里的小小幼苗换了盆，到如今已经长这麽大了。
　　
　　这是他的相思树，那一片片随风舞动的叶子都是他对那人的思念。
　　
　　「小海，你这三年……过得好吗？」
　　
　　自易莳与底下人定期来的消息，他知道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在远离尘嚣的地方过得很好，但他没有亲眼望见，仍然时时挂著一颗心。三年前送他离开时他的模样真的太悲惨、太脆弱了，所以现在每每回想起，他依旧愧疚、心疼得不像话。
　　
　　「小海，我替父母报仇了。你再等等我，好吗？再一阵子就能还你清白了。」
　　
　　周睿池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但阎麒意外地没有将那些证据交出去。毕竟周睿池已经以死谢罪，顾念著曾经的情谊，在方孝慈也同意下，他选择保住周睿池的声誉。
　　
　　「小海，我好想见你，好想跟你说说话……。」
　　
　　阎麒将额头抵上了相思树，藉著那沙沙的叶裙摆动声安抚自己紊乱的心。
　　
　　
　　
　　「远远看著就好，看著就好……，不会打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