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位置上凝眸注视着萧乾。
要依着萧乾以往的性情和脾气,他早就把铐子拎出来了,但今天听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的话,他却火不起来。因为女人说得话基本上是对的。局里的主要领导和部分同事对自己确实不公平,除了被动吸毒这件事以外,在其他许多事情上,自己也很少得到过公平的礼遇。可自己不过只是一名区区正科级的缉毒队队长,难道这样一个级别的位置也会妨碍别人吗?为了工作,他在很多时候都克制着自己,忍受着几乎是所有的不公平,但这段时间却是连躲都躲不起了。这时,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还知道,你拖不到年底就得离岗回家,也许就算是内退或病退,但你不可能再干警察了。厅里不会再留你,而局里更不会。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萧乾烦躁地道。
“有关系。我下面就开始说。”女人起身又到酒柜旁为自己斟了杯酒,然后走到萧乾的前面站着说下去:“你离岗后也就拿两千多块钱的退休费,而你今年只有四十岁,像你这种人除了办案,你没有其他的技能,也不会有人再用你,去当个保安吗?你恐怕又不会屈就。那么你以后怎么生活?你女儿才13岁,她将来要受教育,还需要很多钱,但你没有能力管她。你妻子在华中电子担任一名中层主管,年薪也不过三万多块钱,而靠你们俩这点儿收入供一个孩子受好的教育是绝不可能的。况且,你跟你妻子已分居几年了,从法律上讲,你们已经可以协议离婚了,这场婚姻也已经走到了尽头……萧队,我的话没错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找我要干什么?”萧乾的口气很冲,但这个火气与其说是冲着女人,到不如说是冲着自己更贴切。
“请你帮忙,为自己的今后打点儿底子。”女人坦率地道。
“你什么意思?”萧乾忽然敏感起来,目光亦盯紧了女人。而女人这时将手中的高脚杯置于圆桌上,然后退后了几步,她开始把身上不多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萧乾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他预感到了什么,但本能又告诉他这不可能。而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阻止女人时,女人已将身上最后的衣服脱掉了。只见她把一件紫罗兰色的丝质乳罩随手放在椅子上,然后便静静地注视着方寸显然有些困乱的萧乾。
这时的女人已然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了萧乾的面前……女人的体态如果用玲珑,细腻,滑润来形容的话,确实十分的贴切。一双羊脂般色泽的乳房几乎能让所有的女人心生嫉恨,细长的颈部柔美但却又未失了恰到好处的弹性;平滑的腹部延伸至阴部上方微微隆起的高处;细密的阴毛则会令人从更深层次上去联想到生命原动力的冲动与鲜活的完美结合;修长的大腿是那样的令人首先想到了赞美,却忘却了其他……就是这么一个本应在生物的动感世界中若隐若现的女人,现在却冷凝在了萧乾的面前,更像是冰封霜花般的伫立在了萧乾的目光里……就此,萧乾的脑海中便呈现出了一座被四面海水环绕着的岛屿,而这座岛屿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正当萧乾极力要把自己的思绪包括感觉从支离破碎中收拾起来并重新组装成理智的时候,女人开始说话了。她平静地道:萧队长,我这样做绝没有要亵渎你的意思,我只是让你看清楚,我身上是干净的,我没有带窃听器或可录音的东西,请你放心。我见你是诚心诚意的想请你帮忙,或者说是合作。除此之外,绝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女人说完,便又从容地穿好了衣服,然后走到圆桌旁拿起了自己的那杯酒。到了这个时候,反到是萧乾偷偷地松了口气,并且在心里还产生了一点儿类似自责的感觉。同时,他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了。
“萧队长,所求之事很简单,凭你在横江以及省里警界中的名气来说,这点儿事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就是帮我把一车中草药送出省界。我相信沿路设卡的警方弟兄还是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当然也就不会查车。出了省界后,你就不用管了。而酬劳则是,发车前,先预付你三十万。车出境后,再付你三十万。这两笔款都以现金支付。萧队长,你看……”
“……什么时候发货?”萧乾问。女人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冲萧乾含蓄地笑了。并道:“我也不知道。”再往下,便轮到萧乾笑了,他道:“话问得有点儿没诚意了是吧?”
“有没有诚意,只有萧队长你自己清楚了。”女人仍在笑,且笑得十分得体,好看。
“……谭小姐,这个忙我不能帮你。另外,我得把你带回去。准备一下走吧。”萧乾的口吻并不严厉,但却是认真的。闻言,女人发出一串金属撞击般的笑声:“萧队长,朋友不做也就罢了,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干我们这行的人多了,你抓得完吗?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呢?不会真像外面说得那样,警察都缺乏幽默感吧?但我到是希望你萧队长能有点儿幽默感。很多时候,生活是很枯燥的,那么多一点儿感觉,也就多一分快乐。萧队长,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今天的接触,权且算是一个素材吧,将来我写回忆录的时候,或许会考虑一下。”
“到哪儿写?监狱里吗?”萧乾问。口气虽然很平和,但心里却已经有些个落空了。他知道,就这样把谭欣带回局里,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贩毒案的罪名成立,主要是以证据为依据,否则将很难立案。凭感觉,这个女人早就把有关的法律条款吃透了。况且,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家底儿摸得如此清楚,那她就肯定还有一些相关的背景,并且这个背景也许比自己有份量的多。这么想着,萧乾便缓缓站起了身。
“慢走,恕不远送了。”女人客气地道。但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要送得意思。
萧乾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身说了一句话:“谭小姐,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但你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么我就给你再留下一句话,真的不希望在监狱里见到你,那儿不是人呆得地方。”
女人听到这句话,方缓缓站了起来,但未挪步,只是用双眸盯着萧乾道:“这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儿。命里有的,躲不过。命里没的,盼不来。山不转水转,转到哪里就算哪里吧……萧队长,慢走。”
萧乾开门走了出去。
女人看着关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章
萧乾第二天一上班便被叫到了政治部主任李锐的办公室。李锐和萧乾同年生,又是警校一届毕业的同学,平时处得很哥们弟兄。但今天对萧乾的态度却是客气的像外人一般,这令萧乾很不舒服,并且也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当李锐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又亲自为萧乾点着烟后,便满脸阴云地说起来:“老同学,这话真叫我难开口啊,几位局长都想跟你谈,最后还是让我来揭这个热锅盖。不过话早晚也要说……”
“李锐,到底什么事儿?”萧乾心里开始吃紧,他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局里已经定了,让你按内退办手续。”李锐的脸色难看得像一张被风吹得无处安身的擦屁股纸。他跟萧乾的私交确实非常好,两人的父亲关系也不错,算是世交了。
尽管萧乾对此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到了结果真是如此的时候,心里仍是非常难过,他首先感到的是委屈,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懑和不平!他是在破一桩贩毒大案的过程中被动吸毒的,是在一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抽了几支毒贩的烟卷,但烟卷里却有毒品,并且是比四号粉厉害许多倍的提纯货,道上叫毒王一号。如果说吸食或注射海洛因需要4…5次方能上瘾,那么毒王只须两次,并且上瘾后的程度相当于吸食或注射毒品两年以上的状态。萧乾在知道自己被下了套以后曾十分暴怒,但为了把案子破了,他还是忍受了下来,但毒瘾也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一情况他当时并未向组织及时汇报,而是隐瞒了下来。原因有二,一是这个案件已追踪了近两年的时间,其间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萧乾担心组织上一旦知道这个情况,会把他调离行动小组,但他知道若换了他人,这个案子极有可能会流产。二是公安内部有规定,一旦发现警务人员吸毒,不论什么原因,立即解职。而以上的两种结果都不是萧乾希望发生的。案子破了以后,公安部对参予这次破案的人员颁发了不同级别的奖励。萧乾立了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二等功。这在省公安部门是少有的情况。该案涉案金额高达四千余万,缴获毒品一百多公斤。涉案人员七名,只活下来一人。庆功会后,萧乾再度成了横江市缉毒警里的英雄。但妒忌的目光亦像刀片般朝他飞了过来……
去年春,干警例行体检时查出萧乾的血液有问题,经再次核实,呈阳性,一切都包不住了,萧乾向局领导如实讲述了吸毒的过程。钱局长当时表示理解,并给予道义上的同情。同时表态说,一定尽力说服其他局领导,力保萧乾的警籍。萧乾当时对钱局长确是感激万分。在钱局长的力保之后,局里上上下下折腾了一阵子后,终渐渐平静下来。萧乾也因此松了口气。但好景不长,钱局长因身体状况,提前两年退下去了。新来的局一把手是市委宣传部的。此人姓周,四十五岁,嘴上原则性很强,其实又从没坚持过什么,用弟兄们的话讲,就是个很趁职的官油子。
周局长上任后不久,从厅里到局里又刮起了让吸毒警察滚蛋的风波,且这股风愈刮愈紧。尤其是那帮一辈子没破过一个正经案子的同仁们,更是风助火势,有的甚至赤膊上阵,且不分男女的煽起了大蒲扇。火势于是就更旺了。站在火头风口上的萧乾在这段日子里的感受亦是可想而知。
因为萧乾当时吸食的是毒王,又称一号,这种经过最大限度提纯的海洛因即使是毒瘾极大的人亦不敢吸食。所以,戒起来便异常艰难。况且说到戒毒,也真是一句废话。如果是普通的鸦片膏子,也就是那种经过粗加工提炼的黑膏丸子到也罢了,还有机会可能戒掉。但经过深加工提纯的毒王一号如果上了身,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这是潜入到血液里,更是深藏在心理中的毒,是赶不走的。所以说,一般注射三年毒品以上的人在经过强制性戒毒的过程中,要么死了,要么也就痴了,废了。
萧乾跟毒品打了十余年的交道,当然深知毒品的分类和层次,当他知道自己吸食的是毒王一号时,真是惊得连肠子都直了,他太清楚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和可怕了!为此,在破案后他曾到看守所去看了这个案子的首犯霍三,一个离六十岁不远的男人。萧乾是在提审室里见的霍三,当时这个案子已经结案,检察院已经报了法院,就等着开庭了。
在提审室里,只有萧乾和霍三两个人,而两人在只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萧乾问霍三为什么让他吸食毒王一号?霍三则冷笑着说,两千多万的生意,如果成交了,我霍三再送你一百万毒资。如果你是雷子,那我栽了,你也别想好过。谈话时间不长,且话也不多。萧乾踢翻了桌子,把戴着镣铐的霍三打得满地乱滚,脑袋似血葫芦一般。直到几名管教冲进来把疯了一样的萧乾按倒在地为止。霍三也不愧是条汉子,他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又看了一眼被管教制住的萧乾,然后一声未吭,抖着三大件刑具便出了提审室。走廊里响起一片脆亮的金属声。
法院一审裁定下来了,霍三等七人除一名无期徒刑外,其他六人皆是死刑。七人在接到一审判决后的第二天,都向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半个月后,二审裁定下达,维持原判。
执行那天,萧乾开了辆警车去了刑场。刑场周围已经戒严,法院的刑车尚未到。萧乾穿着警服在已挖好的六个大坑前等着。正是早春时节,有风。山上山下的树已开始吐绿,土坑周围的土里亦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担任刑场警戒的是武警士兵,多顶钢盔在上午的阳光下闪着杀气腾腾的光泽。
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传来,数辆行刑车从公路上下道后,在通向山脚下的土路上扬起了一团团浓浓的烟尘……
萧乾冷眼看着从第一辆刑车上下来得,被绳子绑着的霍三。霍三被法警架着双肩朝土坑处走来……霍三看见了站在坑旁的萧乾,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笑。
“……霍三,我来送送你。”在霍三被法警强制按跪在坑前时,萧乾对霍三道。后者活动了一下被绑着的身体,对萧乾道:我是死了,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乾看着霍三那张黑瘦的刀条脸,不想再说什么了。但霍三却又说了一句:我这一死,起码痛快了,没啥可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