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用双手打的。”小星接口道。
“他还用头顶了我。”小老虎牙起哄。这两个人见高闯砍瓜切菜一样,以一招致敌术,只二十下就打得那些人不能动弹,兴奋得连身上的伤都忘了,心中畅快无比。
“他的脑袋是不能折断的,那样他就见阎王了,还是仁慈点,折断手臂得了。”高闯笑了一下,说的像在菜场上买两棵菜般简单,然后拉住小瓜的胳膊,反手力斩他后肘的鹰嘴处,小瓜还没有反应,手臂就从手肘处折断,然后是另一只。
长声惨叫中,一阵掌声从一堆废木后传来,抬头一看,却是老兵戒。
“好啊,今天我算开了眼了,原来从九品大人有如此身手,是我小瞧您了,在这给您赔个罪。”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手下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着。
高闯轻摇了摇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我算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欺软怕硬了,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不爱惜手下的官。可惜,他们却为你这样的人卖命。”
“事已至此,安抚他们有什么用呢?”
“你要如何?”
老兵戒没有说话,只迅捷地扑了过来。一瞬间,高闯知道这是个有武功的,所以他才敢挑战自己。
第三十八章冲突(下)
高闯向旁一闪,可是肩膀上却还是遭到了重击,明明能够躲过的,可老兵戒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超出了他平时对速度的感觉。好在他的下盘很稳,这下并没有撂倒他,只是让他向后连退了几步。
肩膀上火辣的疼,他知道那是皮外硬伤,并不碍事,真正麻烦的是从乱木堆中又窜出了三个兵丁来,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昏了小老虎牙和小星,接着很有默契地站在高闯的后方和左右两侧,手里都拿着家伙,看样子也是有功夫的。
“竟然还有埋伏。”高闯轻蔑地笑了一下,“怎么不带着刀枪剑戟,那使起来多趁手啊。”
“寸铁为凶。”老兵戒阴恻恻地说:“教训一下不懂事的新兵而已,用不着那么大动干戈。”
高闯明白老兵戒是不敢公然在军营里杀人的,何况他好歹也是个御封从九品的芝麻绿豆官,真出了人命不好善后,但老兵戒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为什么敢和他过不去呢?
除了看他不顺眼、雄性动物的地盘意识、以及不容他挑战早就形成的权威外,恐怕还有其他原因。估计这些人都知道他是从大牢来的,再往前数就是船厂的更夫,没有一点根基和背景。他的身份很容易让人猜测,他之所以有个小小的官职,还两次被郑和拉去议事,是因为他有海上生活的经验,目前只是被利用而已,并非多么受重视,也不一定有多么光明的前景,否则也不会被郑和扔到南军里当一个小小的兵士。
打他,就好像在打郑和的一条狗,是给主人看的。这就是说,老兵戒的上方有一个高官级人物。这个人要能和郑和平起平坐,郑和绝不会为了一个手下而得罪那个人;这个人要和郑和有严重的分歧,并对南军有着强大的影响;这个人还要和郑和在桌面上一团和气,却在桌子下面拳打脚踢。甚至,这个人是极力反对出洋的,因为不能违背圣意,就来和郑和找麻烦。
不幸,各种条件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成了靶子。可是那些人找错了人,他不是任何人的狗,而且如果必要,他可以把别人的狗打得夹着尾巴逃走,再也不敢来惹他!
“老子等着你教训呢。”高闯一把扯开上衣,缠裹在自己腰间,护住那两张宝贵的银票,“如果今天老子说个‘服’字,以后老子就改名叫‘怂蛋包’,不再是从九品大人!”
“那就成全你吧。”老兵戒轻喝一声,迅速出手。
高闯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本能的横向一抓,同时把身体对速度的反应提高了些。但他快,老兵戒更快,这让高闯的一抓落空,同时侧胯被猛踹了一脚,再也站立不住,摔倒在那三个小兵的包围圈内。
这三个小兵似乎和老兵戒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配合相当默契,站位巧妙,招式相同,再加上四个人都是瘦小的体形,就像在山林间乱窜的野猴一样,迅捷凶猛、灵活多变,对高闯一击即闪,让擅长近身肉搏的他无处着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高闯被他们窜来窜去的身影晃得眼都花了,耳边全是他们尖利的呼喝之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被打裂的额角流出了鲜血,蒙住了他的一只眼睛,更看不清对方的来路。但这挫折没有让他恐惧,反而让他生出了一股狠劲,强迫自己跌倒后再爬起来,集中已经无法聚焦的眼睛寻找这些人的行动漏洞或者规律。
忽的一下,左边一阵劲风袭来,他本能的一低头,伸臂横挡,就听“啪”的一声响,一根木条在他手臂上断开,接着又有物体砸向他脑后,让他只能伏在地上才堪堪避过,但他一倒地,左右两侧的横踢就躲不开了,只能以手护住要害,身体上又挨了几下,有一脚差点踢断他的肋骨,那种疼法感觉好像用火燎了一样。
疼痛刺激了他,让他蓦然清醒,在挨了半天打后,终于摸清了这些人的套路。他甩甩头,把蒙昧了他眼睛的血水和尘沙甩开,不理会耳边得意的嘲笑,一跃而起,其灵巧和力量吓了老兵戒一大跳,没想到他挨了那么多下,竟然还能保持战斗力。
“几位军爷打得舒坦了吧?可是现在轮到老子发威了!”他说着一弯身,抄起地上一根残破的木棒,折下一段向老兵戒猛地掷了过去。
他力大无比,这碎木又有点份量,所以飞过去时带着疾风,速度奇快,让老兵戒躲得极其狼狈,恼羞成怒之下,招呼着其他三个人又攻了过来。可高闯已经学乖了,第一个人袭击他时根本不躲,以手中的朽木为盾硬抗了一下,之后两手把碎成两段的木头分掷,一个追击着袭击之人,那人速度身法再快,也快不过暗器一样打出的木头,虽然他终于还是闪了过去,但身法已乱,跌倒在场地边缘的废木堆中。
这边,另一块木头袭向第二个攻过来的人,使这人为了闪躲而不得不疾退,而高闯则没等第三个人攻过来就迎前而上,终于一把抓住了这个倒霉蛋,横向里一带,以此人为肉盾,迎向老兵戒的棍棒。
老兵戒这下打得相当用力,正中人体盾牌的头侧,使这位军爷当场晕菜。然后高闯再度改变他的用处,以其为人肉暗器,高举过头,砸向因意外而动作迟缓了的老兵戒,让这两人伏倒在地叠了罗汉。
他做完这些就快速跑到废木堆处,双臂用力,推倒了一人高的杂物堆,把才挣扎着爬起来的第一个人埋在了下面。唯一还站着的第二个人见形势急转直下,竟然想跑,高闯随手掷出的一把破木椅砸到他的脚跟处,让他直直摔倒在地,被随后赶到的高闯猛挥一拳击昏。
“现在咱俩可一对一了。”高闯一把掐住老兵戒的脖子,“你说是不是?”
老兵戒凭借的就是灵巧和速度,还有几个人之间的配合,此时攻击的锐气已过,又被高闯一双铁手抓住,好像一只逞了半天威风的小猴子被一头愤怒的雄狮按住了脑袋一样,哪还有力气反抗,被掐得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完全回答不出一个字。
“爷爷问你话哪,你怎么不回答!”高闯一拳挥过,让老兵戒鼻血长流,“呀?够嘴硬啊你,竟然还不回话。”他说着又一拳打过。就这样左一拳、右一拳,片刻不到,老兵戒的脸就开了花,已经看不出个人模样了。
“你他妈的,还吐泡泡,你是死鱼吗?”高闯把破布袋一样吊在自己手中的人拎远些,憎恶地说:“和你这种人打交道,简直比受酷刑还要难受。算了,看你怪可怜的,爷爷给你洗洗!”说着把老兵戒大头朝下扔到河沟里,他自己则大踏步跟过去,一手按在老兵戒的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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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沟水浅,游泳是游不了,但溺毙一个人容易极了。高闯恨老兵戒仗势欺人,但不想因为杀他而误了自己的大事,只想给他一点惩戒,所以把他的头按在水里,等他马上就要被水呛死时再捞上来,然后再浸下去,如此反复,让这个混蛋也尝尝被虐待的滋味。
老兵戒徒劳的挣扎,数度游走于生死边缘,可高闯沉浸于以暴制暴的快感中不肯罢手。但这时,河沟空地的外围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高闯抬头一看,正看到郑和一脸严厉地站在那儿,一挥手道:“把高闯给我拿下。”他身后的四个亲兵应了一声,过来把高闯五花大绑的捆上。
高闯也不反抗,因为他看郑和虽然严厉,可并没有一点为难他的意思,眼神里还有一点欣赏和兴味,再看他衣着整洁、不慌不忙的样子,一定是看了一会儿戏了,现在是怕出问题了才出来收拾残局。南军北军暗中角力,对出使四海赞成和反对两派之间的角力,郑和以大局为重,一定会大做表面文章,但作为他保举的人,能够在尖锋对抗中获胜,他在面子上好看得很哪!
看来无论多么英雄豪杰的人,当了大官都会这套,只可怜了他这样的过河小卒子,为了生存不得不拼命才行。
接下来不出他所料,他被带到威武堂审问。他觉得自己非常倒霉,来到大明后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当过刺客、进过大牢,这会儿连军事法庭也上了。
周闻周大人脸色不好,费信费大人脸色也不好,不是因为他们是南军的头头儿,而是因为在他们手下出了这些事,就证明他们治军不严,难免有失察之过。而在高闯看来,周、费二位大人的地域之见并不深,不然郑和也不会在南军居多的水军中重用这二位。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费信,见小兵石作为亲兵,就站在费信身后,和高闯目光相对时耸了耸肩,又瞄了一眼郑和,意思是:不是他告密,是郑和自己发现的斗殴事件。
“事实已然清楚,依三位大人之意,要如何处置他们呢?”郑和道。
高闯见他声音四平八稳,脸上公正无私,却总觉得他一定在内心窃喜,倒不是针对周、费,而是让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幕后主使窝火,感觉一定很爽。
“是卑职律下不严,请总兵大人责罚。”周闻站起身来,单膝跪地,费信一见,也上前请罪。
“两位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请起。”郑和连忙起身,快走了两步,亲自扶起了周闻和费信,“谁不知道两位大人治军严谨,军法如山。不过,所谓树大有枯枝,哪里都会有害群之马,怎么能事事怪到两位大人头上。”
“不,兵丁私下斗殴生事,老兵虐待新兵,周某是有责任的,请总兵责罚,不然不足以服众。”
“这样说来,作为整个水军的总兵,郑某不是更应请罪了?两位大人起来吧,咱们过些日子就要一同出使四海,外面风波险恶,孤立无援,大家还要同心协力才好,不要婆婆妈妈,也不要有上下内外之别,起来说话吧。”
听他这话说得重了,周闻和费信只得起身,待郑和落坐之后,也重新回到位子上。
“这就对了,咱们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应当就事论事,不来这些官样文章。”郑和微笑着说,“来人啊,给高闯也搬个凳子坐,看他伤得不轻,有事坐下回吧。”
高闯含糊的谢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松动一下自己的腿。其实他进来后一直没跪,郑和竟然也不闻不问,任他站着回话,可是他刚才那番打斗很是剧烈,尤其和老兵戒打的时候,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浑身外伤无数,这会儿开始疼了起来。
“大人认为要怎么处置呢?”费信问。
郑和故作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已经盘问过证人了,包括费大人的亲兵小石、张戒的手下,参与和知情的兵丁,两个受害者,证明此事确实是张戒挑起的。因为他虐待新兵,高闯为了保护兄弟,最后才起了冲突,所以主要责任在张戒。但是高闯下手没有分寸,造成屠百户手下二十四名士兵受伤严重,也要负起部分责任。”
“郑大人,拳脚无眼,高闯——不能算犯了军法吧?”费信突然为高闯辩解了一句。
高闯有些纳闷,看了费信一眼,一抬头正看到小兵石挤眉弄眼,似乎是说:看到了吗?我们大人最是公正,帮理不帮亲的。
“话是如此说,可二十四个兵丁,没有一个不断胳膊断腿的,不能就没有一点责任。”郑和道。
老子有个屁责任,你不过是想找个平衡,让别人说不出话罢了。高闯心里想着,瞪向郑和,哪知郑和看也不看他。
“在军营私斗,依军法是重罪,应当严判。但鉴于主事之人以及其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残,体罚免去,逐出军营,永世不得重录军中。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