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朝内室走去。赵合德打入死牢,而班兮则一跃数级升做昭仪。就像对赵合德的“罪”不加一言说明,对班兮的“赏”也全然让人莫明其妙,总之她们二人经过了一个日月轮转,便以一起一落的巨大变迁震撼着宫廷,妃嫔们无不为之目瞪口呆。
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自此之后落到班昭仪身上,那无人能及的泼天恩宠。班兮入宫有年。虽然也经过一番起落,可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变地这样魅力十足,皇帝对她的溺爱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似乎一步也不愿意让她远离。煦仪馆虽然重新装饰的富丽堂皇,可如今却只留下宫女太监在此把守。。。而未央宫,则成了她的新居。
数不尽地金银财宝华丽饰物,在宫中堆积如山,为了博她一笑,皇帝还特地在全国搜寻宝物,将一颗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硕大夜明珠送给她做昭仪贺礼。据说是因为班昭仪不喜欢烛火点燃时发出的烟气熏蒸,所以皇帝才费尽心思求得此珠,每至黑夜。太监便将此宝珠悬挂起来,殿内顿时光照四壁,满屋生辉。
如今想见一面班昭仪是极为不易的了。张美人在未央宫前的石阶下跪到双膝几乎皮开肉绽,都没能换得她的召见。真是悔不当初呀,可是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任由她再怎样求情,她那得来不易的头衔,还是在第二日被降至保林。
眼看她落得如此下场,宫中众人无不心下惴惴,思及从前虽然和这位班昭仪没什么恩怨。可也从没特别看中她讨好她过,生怕她哪日回想点什么来,翻算旧帐,日子委实过的战战兢兢。何况按现在地情形来看。皇后之位归宿的清楚明白,皇帝甚至在某日向太后提及,只等班昭仪有了身孕,这个皇后就非她莫属。
王太后近日却也有些奇怪,她时常心不在焉,在任何场合都坐不长久,长信宫里似乎有什么秘密等着她随时维护,就连往日她最喜欢的赏花大会。她也只略停留片刻,便即起身离开。
而独占恩宠难得在人前露面的班昭仪,更是几乎没有笑容,忍不住朝她偷偷打量的妃嫔们很快发现,她的脸色极白,一身华丽的珠饰装扮却愈发显出她清瘦的脸颊比过去更小了一圈。原本就不算丰腴的腰身。如今更是几乎不堪重握。分明得到了一切,可是在她的眉目间。却哪里看地见半分欢喜。
只有皇帝始终笑脸盈盈,看着歌舞的同时,他紧紧握住班昭仪的手一直未曾放松,席间还不时回头和她微笑,或是靠近她耳垂低语,惹的席上妃嫔们妒恨交加。
不过,这一场让人坐立不安地赏花大宴,却因为一个宫女满脸喜色一路飞奔边跑边叫的声音而中断。
听清她口中叫的是什么后,众妃都是神情呆滞,错愕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刘骛都是呆呆怔了半晌,才车转身子,向那跪拜的宫女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宫女用力吸了口气,叫道:“恭喜陛下,许娘娘刚刚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
“许……,是谁?”刘骛完全无法回应她的话。
那宫女道:“回禀陛下,是茗心馆的许少使娘娘呀。”
众妃发出一声惊叹,刘骛蹙眉深思片刻,才舒展笑容道:“是她,”他笑容满面,立刻站起身来拉着班兮道:“走,去看看。”那宫女慌忙在前领路,一行人跟着她却不是朝茗心馆,而是径直去了太后的长信宫。
许盈容刚刚生产,脸色苍白,不过看来神色尚好。看到刘骛到来,王太后将怀中地襁褓递到他面前,当真是喜不自胜地笑的合不拢嘴,待到刘骛接过襁褓抱到手中,满屋人顿时跪拜一地,恭贺这位来之不易的大汉皇子。班兮自始自终神情淡然跟在刘骛身旁,只在转身离开时,才见她朝床上的许盈容微微额首,二人点头微笑,目光却是一触即离。
本来太后满心欢喜,许盈容能为汉室一举添男,实在应当给她当场封授,哪知刘骛却只是欢喜了片刻,便顾自起身离开,愣是什么话也没留下。太后一面安慰着许盈容,一面有也些懊恼,这个皇帝,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回到未央宫中,刘骛便将旁人遣退,把班兮叫到眼前,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道:“这是怎么回事?”班兮垂首道:“许少使为陛下生了皇子,陛下竟不高兴么?”刘骛轻轻一哼:“自然高兴,只不过朕记得,这个许盈容在你推荐了几次之后,不就一直抱病静养么?”
班兮道:“这是上苍庇护汉室,借许少使续结香火,可喜可贺,陛下打算封绶她一个什么品阶呢?”刘骛往长榻上一靠,直视她半晌,才慢腾腾地说道:“是呀,这个封授朕可真要细细斟酌。”
三日之后,许盈容也被封为昭仪,这个没有皇后的汉宫中却有了两位昭仪,而后,因皇子诞生,赵合德本来应秋后执行地刑法也被推迟。初夏将至,皇室中一派和睦景象,在如此明媚地阳光下缓缓前行,几乎让人要忘却,此行的目地,是一个阴冷的所在。
再度与赵合德面对,眼前这个女子确实让班兮惊讶了。虽然她的罗衣已经破损不堪,衣裙上满是污垢,牢房里臭气冲天,可这一切并没有遮盖她的风华,对眼前的班兮细细打量,她的眼中依旧流转着迷人的风采,仿似二人只是隔栏相望,这边与那边,并没有不同。
“班昭仪,想不到你会来看我。”她盈盈浅笑,迎到栏前站定。
“听说推迟了你的刑期,我自然要来恭喜一番,”班兮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不过我真是惊讶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生下皇子的是竟然是许盈容么?你对姐妹的照顾真可谓无微不至呀。”赵合德脸上又浮起似笑非笑的神色。
班兮淡然道:“如果不是装病,她怎么可能瞒过你的眼线呢,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不得已?目中无人的许盈容会将就你这么不得已的法子,如今她和你同为昭仪,这份姐妹情份,恐怕也维持不久。”
“有劳挂心了,你有时间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不过……”班兮注视她道:“陛下好似不忍杀你呢,怎么样,得到这个消息,你感觉如何?”
赵合德微微一笑:“是么?多谢你带消息给我啦,如果有机会,我倒真的还想跟你再较量一番,你可要好好保重,别先败在别人手上了,我还欠着你的恩情没还呢。”
二人沉默注视对方,许久,班兮微笑道:“这个牢房和我很是有缘,关押探望也来了好几次了,可是唯独这一回,却是心情愉悦。在这里还能侃侃而谈的,普天下恐怕只有你赵合德一人了。”
她再注视赵合德片刻,道:“你姐姐如今过的不错,你不用担心她,”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将至门口时,只得赵合德轻声道:“多谢!”她的脚步微微停滞片刻,这才朝外去了。
第八十一回 流刃如火(上)
形势越来越可笑了。
虽然刘骛没有明确表示一定要立班兮为后,可是将太后的提议一再压下,还是透露了他的想法。而王太后面对怀中稚嫩可喜的婴儿脸蛋,身为祖母的责任感无时不督促着她要达到目地的决心。母子二人各执心事,wωw奇Qisuu書网朝臣们隔三岔五的便被两人轮番召见,几乎到了明火执仗抢夺支持者的地步。
这多像一出闹剧。
尤其是身为主角的班兮和许盈容完全置身事外,得闲时常常相伴,不是品茶赏花,就是谱乐合音,行同姐妹,任是谁都能看出她们情深意厚。
可是,当夏日的风终于开始变地轻柔时,一个消息传到了班兮耳中,面对宫女刚刚闭合的双唇,她几乎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消化下方才听到那句话。
要这样开始吗!她极轻极轻地说出这几个字,神色间忽然黯淡下来,明媚的艳阳下,她的身影似乎变的格外单薄,静静伫立许久,她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茗心馆自从许盈容升至昭仪后,也是着实修缮了一番,庭院内栽植了整片的青竹,游廊水榭环环相绕,处处散发着清幽的高贵气息,一如她的人。
班兮来到时,许盈容淡装素面,正在竹林中抚琴,这琴声悠扬如风,在徐徐朝西落下的艳阳中透露出丝丝清冷,宛如提前到来的爽洁秋意。远远便看到班兮的身影,她含起笑靥,一面扶琴一面朝她注视。班兮走到她身前时,她地琴音也刚好停止。
“还记得这支曲子么?”许盈容道。
“好久没有听到凤还巢的琴音了,想不到你还能弹的这么好,”
“这是从你那里学到的,虽然勉强记得琴音。可要弹出你的那番韵味,我却还是不能。”
“各人有各人地味道,琴音都是因心境变化,似问人的心境又怎会完全相同呢。”班兮道。
许盈容笑道:“确是这样,”她迎着班兮站起身来,二人并立,朝院外看了一会,她道:“秋天就要到了。你我入宫,也有三年了吧。”
“是呀,时光转瞬即逝,”班兮的语调中透着伤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听了她的语气,许盈容朝她看来,笑道:“今日是怎么了?忽然伤感起来了,”班兮沉默片刻,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这样,无端端的也会闹这毛病。不用在意。”许盈容笑看四周,握住她手道:“我天天在这院里呆着,着实有些烦闷了,来。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班兮由她牵着,二人也不带随侍宫女,出了馆门往南而去。
在宫墙内缓缓漫行,看似漫无目的,可携手前行不久,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远明馆,自从班兮自这里搬走后,此地再度废弃。小径两边的杂草长及过腰,院内落叶纷飞,尘土堆积。
许盈容四下张望:“想不到竟走到这里来了,”班兮倒是神色坦然,微微一笑,当先进入。看着院中熟悉地萧条景致。她叹道:“其实我也时常想着要来看看,这样也好。”
二人在院中伫立。许盈容叹道:“这里虽然简陋,却是汉宫里唯一一处能让人清静的地方。”班兮看她一眼:“清静于否,不是只看心境的么?”许盈容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你这样。因环境变化,随遇而安,才是大多数人的经历。再说,能够面对陛下独一无二的恩宠,却还是无法快乐的,这世上,也许也只有你一人罢了。”
班兮听她这么说,眼中的光影起了一点细微变化,只笑了笑,也没有搭腔。许盈容在院中游走一圈,回到她身边时,用不经意的语气道:“对了,近日你可曾听闻到什么风声?”看班兮摇头,她再道:“听说立后的事越闹越大,以王莽与明镜大师为主,竭力推荐你的那帮大臣们,前些日子竟然还找上了太后。真是有趣极了,看他们这般闹腾,真不知哪日才是头呢。”
班兮淡扫到她分明在笑,却全无笑意地眼睛,转头朝院中的梧桐看去,她淡淡然地道:“等立下了皇后,自然就到头了。”许盈容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她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和当初一样么?对权势依旧无意追逐?经历了这么多事,你的心,依旧是原来那个么?”
班兮语气中透出倦意,道:“不,它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许盈容愕然一惊,转身朝她注视,她地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惊慌诧异“这么说,你只是,表面装着无动于衷,事实上却很在意?”
班兮抬头与她对视,半晌才道:“很在意的那个,是你吧。”许盈容脸色一变,扭头不去看她,却听她轻叹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入宫以来,不论走过怎样的道路,到了今天,无论是心境还是禀性,都很难回复从前,谁也再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许盈容道:“不错,其实说到底在意又有什么错呢!毕竟这些人正在以你我为旗帜争斗呐喊,虽然我们也不过是这一场权力决逐中的借口,可是最后的归宿却也是相当诱人的。”看班兮又再沉默,她想了一会,道:“话说到这里,我们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了,你我一同入地宫,说到交情,你是我唯一一个患难与共的朋友;说到人品,我向来也最敬重你,当初才会出手相助,为你提携。可是今天,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表一个姿态呢?”
她转身到班兮面前,与她对视,道:“你若是真的无意当这个皇后,就跟我一起去见太后吧,我保你毫发无伤,只要你能够在她面前表态,她自然有法子安抚那帮叫嚣的臣子。”看班兮不语,她靠近一步,又道:“你的心不是并没有在陛下身上吗?日夜留在他的身边,看到你痛苦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又何必苦苦隐忍呢?”
班兮垂头静默片刻,抬头道:“这些话,是你地心意还是太后地呢?”许盈容木然一笑:“那有什么区别?”班兮注视她的眼睛良久,淡淡一笑,道:“确实没有区别。”说罢,她转身想向院外走去,才跨出一步,却听许盈容道:“听说了么……赵合德自尽了。”班兮身形一顿,她又道:“她将腰带缠在牢门上,了断了自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