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地上的卫婕妤露出一丝微笑,后者看到她的笑容,好似平静了一些,安然地垂头跪着,等她说话。
赵合德走到太后面前,道:“臣妾入宫比班卫两位姐姐都迟,有些事情,直到前几日,才从别的妃嫔口中听说。原来她们二人大有渊源,不但同是楼烦人士,卫婕妤更是以陪选之名跟随班少使入宫的,听说她们曾经还是主仆关系呢。”王太后一愣,道:“有这样的事?”卫婕妤听她忽然说起这个,一怔之下,不由得瞟了赵合德一眼。
只见她笑靥如花,道:“选女入宫都有名薄,太后一查便知。这位班少使是左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而卫婕妤,呵呵,只是她的一名仆女而已。两人听说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呢。”王太后哼了一声,朝卫婕妤冷冷打量,道:“还真看不出来。”卫婕妤脸色一变,垂头不语,心里却隐隐感觉有些忐忑不安。
却听赵合德又道:“她们一同入宫,本应是情同手足才是,却不知因为后来发生了何事,班少使给贬至冷宫,卫婕妤也跟着异主,入了柳息儿的绿萍馆。再后来她因为检举了柳息儿一跃成为婕妤,可是与班少使之间,却已然生份了。这其中地奥秘,唉,臣妾也只是个外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一对姐妹变成了仇人!”
王太后听到这里,将目光在班卫二人身上游转,只觉她们一个垂头若有所思,一个则带着悲哀神情安然站立,都是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虽没明白赵合德说这番的意思,可是回想方才卫婕妤竭力揭发班兮,而班兮却一直沉默的这种情形,心里却对卫婕妤有了些不满,便道:“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卫婕妤,哀家到底是要说你大义灭亲好呢?还是应该说你忘恩负义好呢?”
卫婕妤听到此言,便如同忽然遭人当头一棒,猛地抬头向赵合德看去,背脊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与此同时空旷地大殿中更似忽然吹起了阴风,使得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
第七十二回 南柯一梦(上)
殿内静了片刻,王太后思来想去,却觉此事总有些似是而非,让她不能做下个决定来,心里不由地暗暗懊恼。自从许后被贬,这些个凡尘琐事竟然要劳烦到自己这个清修之人的头上,真是教人厌烦。正在这时,便听赵合德道:“其实此事要辨出个真伪,却也不难。”王太后喜道:“哦,赵婕妤有何良策?”
赵合德微笑道:“太后请想,凡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神情举止间,必定会流露出几分端倪。”王太后点了点头,她又道:“班少使却是自始自终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说她是反映迟钝也可以,说她是问心无愧,倒也恰当。臣妾与班少使并无深交,不过听闻她入宫至此的传闻……或许,对她的为人,太后会比臣妾更了解一些。”
王太后经她提及,倒隐隐记起一些往事来,朝班兮打量片刻,点头道:“不错,班少使虽然寡言少语,人品口碑倒一直还说的过去。”赵合德道:“是呀,何况她如今重获圣恩不久,这恩宠难能可贵,得之非易,臣妾真是愚鲁,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她有什么要加害陛下的理由。”王太后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这世上原也没有放着大好前景不享,却做自毁前程之事的人。”
赵合德笑道:“太后真是耳聪目明,心如明镜,臣妾折服,”王太后向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向脚边的卫婕妤看去,方才还暖融融地如同春风拂面的目光,却在这片刻之间转化为阴沉神色。
卫婕妤耳听得赵合德与王太后一说一搭。脸上地血色早已经渐渐褪尽,全身颤抖,死死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王太后朝她打量一眼,道:“卫婕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你最心知胆明吧。”卫婕妤浑身抖地厉害,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又是赵合德的声音道:“卫婕妤,你倒也不用害怕,太后仁慈,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这些身为姐妹的,也会替你求情。”说着便转向太后道:“巫邪之术终究渺茫,或许卫婕妤她真有什么苦衷,还请太后能给她解释的机会,”王太后啧啧连声道:“如今后宫里,真没几个像赵婕妤这般即知书达礼又宽厚待人的人了。”
赵合德微微含笑,垂首退到一边,王太后道:“卫婕妤,既然都有人替你求情了,哀家就估且听你说说吧。。。”
众道目光都聚集在卫婕妤地身上,只见她脸上白一阵青一阵。不知是在犹豫什么,就是始终没有开口。众人等了片刻,不由得有些不耐起来,一直没有开腔的赵飞燕就冷冷一哼道:“她还有什么可辨的。若不是心里有鬼,又干吗让宫女守着房门不让人进去,我看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再没有审下去的必要。”一旁也有妃子小声响应此话。
王太后经她一提,又想起一旁的那个香荷来,便道:“她要你替她守着房门,有多长时间了,”那香荷道:“头尾有十一日了。”王太后心中一动。赵飞燕已道:“这可不正与陛下生病的日子相付么!”
王太后皱眉道:“她平日可曾有些什么举动或是怨言?”香荷却迟疑地看了卫婕妤一眼,道:“也好像……没什么,”王太后道:“什么叫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赵合德却与此时上前一步,道:“这位叫香荷的姑娘。卫婕妤身为你的主子。你对她尽忠原没什么不对,可是如今她犯下这么严重地事。你若是还在帮她隐瞒,这就不是忠于她,而是成了她的帮凶了,这一个细节你可得考虑清楚。”
王太后经她一说,哼道:“你看,连她手下的宫女都还知道情义二字,哼!”说着又朝卫婕妤横了一眼,她此刻正低着头,没看到太后的目光也还罢了,一旁的人却从没见过太后露出如此厌恶痛狠的神情来,这时看到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那香荷听了赵合德的话,才道:“娘娘她……她半日里时常埋怨,明明同是婕妤,陛下却……厚此薄彼,几日几月都没得召见一回……”王太后怒形于色,却听她又道:“每日……每日她都会弄些个什么东西来,在房里设个小坛,保佑……保佑别的受陛下垂幸的妃子不要有生育……”王太后听到这里,简直气血上涌,涨红了脸怒喝道:“快将这个妖孽拉下去!”
一旁侍卫立刻上前相拉,哪知一触碰到她的手臂,她忽然跳将起来,朝赵合德扑了过去,尖叫道:“你才是妖孽!你害我!是你害我!”她身旁地侍卫将她及时拉住,她却依旧如疯如狂,跳叫着要踢打赵合德,而对方早已吓的面无人色,逃到太后身后。
王太后怒道:“快拉下去拉下去,”卫婕妤竭力挣扎,嘶叫道:“王太后,你不要被这个狐狸精骗了,她才是最大的妖孽呀太后……”王太后朝她身后两个侍卫怒喝:“还让她在这里发什么疯,快拉下去。”那两个侍卫这才将卫婕妤反手相扣,倒拉着拖了出去,卫婕妤一路疯叫不断,这让人耳鸣头晕的尖叫声也终于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赵合德扶着太后道:“太后千万保重身体,为这样一个不懂事地妃子气坏身体,不值当的。”王太后胸脯起伏不停,道:“想不到……有这么可恶的人,真是气死哀家了。”赵合德在她身边又劝了一阵,才见她慢慢回过气来,却向着班兮道:“班少使,这样的冤枉,你也没个分辨,就是你这样的性情,才让这妖孽得寸进尺啦。唉,性格这么柔弱,怎么行呢?”班少使神情茫然,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又叹息了一阵,才由宫女们扶着回宫去了。
殿内妃嫔等她走后,也就各自散开,赵合德特地走慢一步,经过班兮身旁时,轻笑道:“我帮你除了这个叛徒,你要怎么谢我?”班兮冷冷地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除了?这个功夫用的,未免有些浪费了吧?”
第七十二回 南柯一梦(下)
赵合德捂嘴笑道:“唉呀,好没良心的人哟!人家费这么大功夫帮你,没句谢谢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还说这么无情的话呢。”班兮道:“大恩不言谢不是吗?那你就等着我来日再好好报答你吧。”赵合德笑道:“啧啧啧,这话听着真是阴风阵阵的,叫人好不心寒。不过没关系,我还就爱看你模样
她一边说一边正要与班兮擦肩而过,却又忽然停步,戏谑道:“不过,说真的,这个法子果然能除得了你么?”班兮神情不起波澜,淡淡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赵合德注视她的侧脸片刻,蓦然嘴角一勾,道:“没有十足把握,可一点儿也不好玩。”说罢不再理会她,顾自扬长而去。
班兮目送她的背景消失在大殿尽头,久久没有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叹息,正想迈步,身后却有人道:“请留步!”班兮没想到殿上还有别人,止步回头,却见离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的殿堂立柱边上,合什站着明镜大师。
班兮上前敛礼,道:“大师请指教!”那明镜站在柱子后面,脸被阴影所遮盖,一道尖利地目光却在班兮身上转了好一会,才道:“班少使若不离开此地,只怕转眼间便有灾祸降临,”班兮与他对视片刻,道:“大师说笑了,我如今正享受着富贵荣华,大好的日子等着我呢,又哪会有什么灾祸。”
那明镜朝她细细打量,眼中渐渐露出惧意。嘴唇颤抖了片刻,才轻声道:“老衲虽然不明白你这非凡气息从何而来,可是,你出现在这里终究是一个异数,你还是……走吧。老衲好心提点。听与不听都在你……唉!”
班兮闻言倒沉默不语,只是看他,明镜在她目光之下又觉心思慌乱,不再说话,袖袍抖动不停,匆匆朝大殿那边出去了。班兮倒对着他的背影又出了会神,才回自己住处去。
卫婕妤被关押之后,刘骛的病情果然开始好转。王太后眼看他逐渐恢复,病体一日日好起来,自然欣喜若狂。随即,便有长信宫发出懿旨,对当日前来请神地明镜大师及一干僧人们都给予丰厚地奖赏,除些之外,得到这份奖赏的还有御医院的太医们及个别妃嫔。
这嫔妃便是此回在太后眼中初露锋芒的赵合德。如今后位空虚,宫中事宜无论大小原本平日都由皇后主理的,眼下却无可避免地落到了太后身上。她一来嫌烦,二来也确是想退出这些整日与妃嫔纠缠琐事地麻烦堆。而赵合德此次在大殿上的言行举止正好恰如其分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这样一个事件中,唯独给予一个婕妤赏赐,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思量了,稍能看些风向的妃嫔们就都从此中看瞧出了一点儿端倪。使得以往便不乏来客的少嫔馆,如今更是门庭若市。
少嫔馆的门外左侧,有一溜碎石小径,此时正有一个艳装女子自这里出来正往门前走,
远远却瞧几个妃嫔结伴说笑着自另一边大道先去少嫔馆去了,这女子见这情形便在原地停步,迟疑片刻,脸露不悦神色。不再往前,折回去了。
与这边地热闹相比,茗心馆倒真是个冷清的地方。好在许盈容今天精神似乎好转了,此时坐在窗边正和班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冬日淡淡地阳光照在她身上,一张大毯将她自颈下起直到脚被,都盖地严严实实。她的脸色虽白。其实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病容。何况晒了这么久的太阳,两颊都有些微微排红起来。看上去情形更是比以往好了很多。
看班兮又伸手将自己身前略有些下滑的毯子拉上来一些,她便道:“你不用陪着我了,我也没事,老要你花时间在我这里呆着。”班兮道:“你知道我喜欢这里安静,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自在些。”
许盈容看她一脸落寞,道:“我是知道你脾气禀性的人,如今要做到这样……委实是难为你了。”班兮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许盈容看了她一会,道:“那个……盼儿的处置可有下落?”
班兮闻言一怔,朝庭院一旁转开视线,又轻轻摇头,许盈容叹道:“弄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她自己走的,你不要怪自己。眼下还没结论,你若是要看她,这时候倒方便些。”班兮苦笑一声,回头道:“相对无言而已,去不去都是一样。”
许盈容一怔,只觉班兮目光冰凉,眼神中更是没有一丝热度,说道:“说来真是奇怪,柳息儿陷落在囚中时,我倒比眼前更加难过些。一听说她被定了酷刑,更是坐立不安。可如今盼……她又落到同样处境,我反而,生疏淡漠了。就算我再怎样地努力回想,实在是……找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许盈容细细品味她的话,却觉这平淡地话语中伤心困厄实在是无处不在,明明柔肠百转,却又真如她所言,于迷茫中看不到一丝出路。见班兮那木然地神情,许盈容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开解,在一旁安静了一会,才叹气道:“哀莫过于心死。她几次三番加害你,全不念从前的情谊,也怪不得你会这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