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军团到底是野兽军团,受伤的野兽也到底只是受伤的野兽,仍旧可以张牙舞爪。在邦孙仲波带领下,数百幸存的吐蕃狂野战士从各个角落向寨墙汇集,很快和突袭大门的李天郎一行交上了手,狗急跳墙的吐蕃人象输红眼的赌徒,不顾死活地冲向寨门,企图将冲进大寨的唐军击溃,封闭这唯一的进山通道,那也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而与他们短兵相接的是同样杀红眼的50西凉勇士!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欲致对方于死地的对阵将士都成为了挥动刀剑杀戮的机器,以至于很少呐喊,只有低沉的怒吼和哽在喉头的沙哑嘶鸣。
尽管还有自己人在大门处和唐军缠斗,邦孙仲波依旧毫不留情地下令放箭。乱箭过后,一片狼籍,蚌壳般合拢的钩镶将西凉人保护起来,中箭的大多数是没有防备后背的吐蕃人。有懂吐蕃语的唐军趁机大叫:“唐军从后面上来了!”正在奋勇朝前拼杀的吐蕃人急忙后撤,却又和挥军杀出的邦孙仲波一干人撞成一团,阵脚顿时大乱!
“打开寨门!打开寨门!”赵陵张弓搭箭,掩护几个弟兄把厚重的寨门打开了!“勇士们,冲啊!把唐人杀光,关闭大门!”邦孙仲波气急败坏地收拢混乱的队伍,亲手砍倒了好几个企图逃跑的同伙,“后退者死!全部给我冲!”他双手狂舞着大砍刀,带着一帮亡命之徒冲向寨门的唐军防线。混战的人潮以此为中心,形成一个搅动的旋涡。50面钩镶50把横刀组成的防线坚若磐石!一排排舍生忘死的吐蕃士兵倒在这道血线前面……
矗立在寨墙上的赵陵射倒一堆吐蕃人,回头看看山下,马大元正指挥西凉团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山来!
“大元,快点啊!吐蕃狗太多了!”赵陵扯直了嗓子大叫,“晚了别怪我翻脸!”
“飕飕!”好几支利箭擦着他的身侧飞过,旁边的一个弟兄一声闷哼,身中2箭从墙头摔了下去。赵陵伸手一把没有抓住,怒骂一句,不得不蹲下身体重新上箭。就在这时,一大队吐蕃人在正面友军掩护下,从云梯上登上了内墙,内墙狭窄,只容2人并排而行,防守的几个西凉士兵拼命阻挡吐蕃人靠近寨门,其中就有罗贵。
邦孙仲波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手里的沉重的大砍刀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砍,不断有人在他面前摔下城去,也没看清是敌是友,“别挡道!别挡道!挡我者死!死!”
吐蕃人悠长的号角声,是主城的援军来了!
正杀得天昏地暗的吐蕃人心里一喜,士气大振,更加疯狂地向唐军防线冲击,而西凉人虽然伤亡惨重,但倒下的空缺迅速被左右袍泽所填补,因而防线虽被迫有所收缩,却也只是向大门后退而已,西凉人就这样背靠大门,拼死战斗。
罗贵手里的钩镶深深扎进一个吐蕃长矛手的小腹,右手的横刀同时也被击飞,他一脚踹向紧紧抱住自己盾牌的吐蕃人,趁势将它拔了出来。而邦孙仲波的大砍刀此时也呼啸着落了下来,罗贵下意识抬手一挡,右臂齐肘而断,一点也没觉得疼!他奋力将钩镶砸向奇书Qisuu网狂舞砍刀的邦孙仲波,突然觉得右腿一麻,再也使不出劲,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单膝跪倒,一枝利箭射穿了他的大腿!罗贵本能地想用右手撑住倒下的身体,但只有一段森森白骨戳入地面,一股钻心的疼使他禁不住惨叫起来!此时邦孙仲波的大砍刀划过一道弧线,直切入罗贵上半身,生生将半截躯体砍下寨墙,飞坠入下面西凉团的防御圈内!防御圈里立刻传来一阵悲愤凶狠的嚎叫,所有能战斗的西凉人都象发疯的野象一样不要命地冲向吐蕃人群,疯狂砍杀所有的活人,但井然有序的防线也因此崩溃了!
李天郎面前只有刀光和喷飞的鲜血,一张张扭曲惨叫的脸在刀光里消失。“稳住!稳住队形!”可是失去理智的西凉汉子们已经被仇恨淹没,熊熊燃烧的怒火使他们人人都顾不得保持防线,全部投入到敌群中砍杀去了,不少吐蕃人涌到寨门边,喊着号子协力关门,情势危在旦夕!李天郎刷刷两刀逼退围住自己的几个吐蕃人,深吸一口气,飞扑向门口,闪电般劈翻2个关门的吐蕃人,门缝里,已经看见近在咫尺的马大元!
一个躺在地上的吐蕃人突然死命抱住李天郎大腿,张口就咬,李天郎用刀把向下一砸,脑浆四迸,随之奋力一摔,居然没能把死抱大腿的死尸振脱开。4把吐蕃战刀不容李天郎再有机会脱身,走马灯似的围住他乱砍,身形呆滞的李天郎顿陷被动。在他头上,邦孙仲波的大砍刀也和赵陵的横刀杀在一起,刀法不是赵陵所长,加上邦孙仲波力大无穷,赵陵捉襟见肘,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吐蕃战刀从李天郎胸前划过,要不是有铠甲保护,这一刀肯定会让他皮开肉绽,坚固的锁子甲应声开裂,刀锋在胸膛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飞溅而出。李天郎没有给对方第二次机会,面前的吐蕃刀手在砍中李天郎的同时也中刀倒下了,李天郎背后的另一名刀手高举战刀企图偷袭,没等他落刀,一把横刀便戳入了他的胸膛,混帐!混帐!居然是从腋下反刺出来的,这是怎样的刀法啊!一脸惊骇的刀手咬牙握住插入自己胸前的横刀,百思不得其解,刀拔出,十只手指也随之落下!
“吐蕃人跑了!吐蕃人跑了!”
正杀得性起的邦孙仲波侧目一望,从主城出来接应的骑兵在唐军陌刀手前横尸一片,唐军反冲击的骑兵正从两翼席卷他们,不少骑兵见势不妙,已经开始逃跑回城!混帐!混帐!那个娘娘腔邦色王子就是靠不住!而脚下进攻的唐军距寨门不过十几步了!大事不好!心下作慌的邦孙仲波虚晃一刀,大喝一声从墙上飞跃而下!
就在这时,从寨门外飞来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密集长枪,正在半空的邦孙仲波一声怪叫,身中数枝,枝枝都穿身而过,顿时鲜血长溅,砰地落地抽动几下,七窍流血而亡。当剩下的长枪落入人群中时,群龙无首的吐蕃人开始全面崩溃!马大元的生力军呐喊着冲进寨门,狂风般掠过敌阵,肝胆俱裂的野兽军团成为待宰的羔羊,挣扎已经没有必要,投降也为时已晚,令西域闻之色变的邦孙仲波野兽军团在横刀丛中灰飞湮灭了……
穹波竭尽全力企图鼓舞自己的部队继续冲锋,但大山子山头上翻卷的冲天大火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邦孙仲波和他的野兽军团肯定已经命丧黄泉了!“王子殿下,退回城里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吐弥。桑布札惊恐万状地说,“唐军骑兵包抄上来了!”
“巴尔啦,巴尔啦啦~~”这样的冲锋呐喊只能来自唐军的突厥族轻骑兵,至少1000骁勇的骑兵风驰电挚般分兵两路包围了穹波骑兵的两翼,企图斩断所有增援吐蕃人的后路。两支骑兵队伍猛然碰撞,发出岩浆挤压般的壮烈呻吟,一个照面就有数不清的骑手跌下马去,摔倒的战马痛苦地嘶叫着,落地还未爬起的士兵被敌我双方的战马再次撞飞,弯腰挥出的战刀带着巨大的冲击惯性将对手连人带马劈了开来,刀枪相格发出清脆的金属迸裂声……
身披重甲的唐军陌刀手锐不可挡,头盔下血红的眼睛使吐蕃人魂飞魄散。李嗣业一发现连云堡出兵援救便立刻将自己的陌刀队掉转方向堵住了穹波的骑兵,并向待命的突骑施骑兵发出了出击信号,3面夹击,吐蕃人还没冲到大山子脚下便乱成一团。
陌刀所向,人马俱裂。
李嗣业不愧为武威军中第一陌刀手!
多日来郁闷的杀气都被李嗣业尽情倾泻到手里的陌刀上了,风车般飞旋的陌刀凶焰万丈,敢于对抗它的一切都被它从中间利落地劈了开来,当面前最后一个抵抗的吐蕃骑兵上半身连同他战马的脖子一起被李嗣业切下来时,穹波已经绝望地开始全面后撤,忠心耿耿的吐弥。桑布札带领数十骑拼死护住王子,城里也派出大批死士守住城门,箭如飞蝗,滚石如雨,阻挡怪叫的突厥骑兵尾随败退的友军接近城门。
“关上城门,马上关上城门!”玛降仲巴杰亲自在城门处指挥,看到狼狈逃回的穹波挤进半开的城门,他立即下令闭门。“别管还没回城的人了!”大门隆隆地关上,千斤闸也落了下来,在最后的缝隙里,穹波看到吐弥。桑布札被几个唐军骑兵同时支解开来,在闸门轰然落下时,好几双苦苦挣扎的手指出现在城门底下……。,尽管杀声震天,但是绝望的哭号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城门边每个人耳中。守卫在门边的吐蕃士卒们沉痛地低下了头,玛降仲巴杰则在城下唐军狂暴的斩杀声中颓然坐倒,邦孙仲波完了!大山子也完了!就这样完了!下一个就是连云堡!
损兵折将的穹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心爱的骑兵,他视若生命的荣誉……
大山子寨门,血迹斑斑,兵矢遍地,后山的大火还在燃烧。
在大门两侧,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左边排列整齐且用白布覆盖的是阵亡的西凉团士兵,右边则叠七重八地堆放着战死的吐蕃人,地下一道道拖曳的血迹弯弯曲曲……马大元带领部属清理了吐蕃的营寨,将缴获的战利品堆放一处,收获甚丰,大山子上粮草器械充足,要不是奇袭得手,不知道还会打到何年何月,这下这些好东西自然落到唐军手里。驻守大山子的400吐蕃人全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西凉团很少这样痛下杀手。
跟随李天郎爬上通天崖的50壮士几乎全部来自罗老六当队正的那一队,都是罗姓宗亲,在战斗中折损大半,不得不重新整编到其他队里。血染战衣的李天郎站在罗老六父子尸首前,不胜唏嘘,父子两人都是死状极惨,亡无全尸……
茫茫西域戈壁,还要埋葬多少这样的大唐健儿?
一面虎虎生威的唐军大旗傲然在大山子上空飘扬!
在通向大山子的山路上,搬抬重型投石机的唐军工兵喊着号子,将各种拆散的部件输运上山,整个连云堡都将笼罩在这些大威力武器的恐惧之下。
“大人,是高大帅他们!”赵陵在寨墙上高喊,“他们马上就来了!”
高仙芝在一干文官武将簇拥下缓步登上大山子,后面的骡马驮着装酒的木桶,他真的要在大山子喝酒赏日出了!唐军击退穹波的增援骑兵后,也井然有序地撤回已方防线,没有乘胜发起进攻,侧翼的威胁彻底解除了,排列整齐的后继步兵队开始将护墙不断朝前延伸,距离连云堡城墙越来越近了!
高仙芝轻轻一纵,很利落地在寨门前下了马,手里精美的马鞭悠然地拍打着他的大腿侧,“嘿嘿!好!”大门边站满了来迎接的西凉团士兵,他们挺枪持盾,向高仙芝行礼致敬。“好儿郎!每人赏酒1斤!大山子所缴财物,尽归尔等!”看得出,高大帅十分高兴,对大门边堆积的死尸视而不见。身边的一干幕僚也对西凉团能拿下这样险峻的要塞砸舌不已,席元庆、田珍等武将虽满腹嫉妒,但也暗暗钦佩。
在大山子城头望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号称固若金汤的连云堡就此被狠狠砸开一个致命的缺口。
“哈哈!哈哈!”在大山子高耸的寨墙上,高仙芝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喜不自胜地纵情长笑,声震屋宇,“好个磐石校尉!好个李天郎!好个通天的本事!”刚包扎完伤口的李天郎在旁边垂手静立,没有说话,虽然打胜了,但是又死了很多弟兄,尤其是罗老六父子双双战殁……深深的悲痛揪结着他的心,西凉团接连两次恶战,损失绝无仅有,元气必然大伤。
“来人那!赐酒!”产自阿斯塔那(今吐鲁番)的优质葡萄酒甜香四溢,在清凉的晨蔼中荡漾,精美的夜光杯边缘闪耀着朝阳的光辉,死去的人再也看不到,也再也没有机会喝这醇香的美酒了,李天郎双手接过酒杯,低头看看醇红的酒水,似乎看到的都是鲜血……。。
“李校尉可谓神兵天降,尽显我大唐英雄本色,我等由衷佩服!”说话的是文采飞扬的岑参,这位挥墨写下“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行军。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芸芸壮怀绝句的军中书记虽为文人,胆魄气概倒是不让武夫,他随高仙芝一上山就去察看了通天崖顶,在倒吸凉气之余,对李天郎所部的骇世之举极为折服,“连云堡如今已成我武威军囊中之物!可否让吾敬你一杯!”
李天郎举杯道:“先敬为大唐尽忠成仁的忠勇将士!”言罢躬身冲周围众官团团一拜,仰头猛喝一口,随之将剩下的酒奋力洒向天际……
高仙芝端坐在卫兵给他放好的马扎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天郎,眼光深不可测,站在一边的张达恭注意到了高大帅的表情,再次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大帅,”满头大汗的袁德在寨门下遥遥行礼,“攻城战械已经备好,请大帅观战!”
“嘿,看来袁大人是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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