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见低沉,低入骨髓,“但在这之前,我不让你们所有人如愿的,接下来--”
仿佛听见了她的咳声,外面有人疾步入内,又急又怒道:“你怎么了,到这个时辰还没睡?”
朱闻不由分说的将她扶到床边,替她安顿好被衾,这才来得及更换自己的甲衣。
白犀软甲上尘土浅浮,一一除下甲胄后,他换了一身常服,看了看桌上刚用完的药碗,##欣慰,却生隐忧。
寻找水晶果虽然一直在进行,但如今战局如此,##与燮国已是势同水火,水晶果的消息根本无从得到。。。。。。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疏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悄然握住他的手,轻拍以示安慰,“我无恙,今天睡了一觉,你瞧,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了些?”
红烛摇曳,朦胧的灯光之下看来,她的双颊似乎渡了一层嫣红,似喜似嗔。
他心中一阵感动,酸楚混合着甜蜜的感觉,反手覆在她的手臂上。
由指缝轻柔插入,手指反向扣住掌心,她的指腹略带薄茧,并不如平常女子一般柔软无骨。
“这是练剑的缘故。”
疏真低声说道,夜风穿窗而入,脉脉拂过她的鬓发,仿佛是想起了旧时往事,她的眼睛有些恍惚了。
温柔而坚定地手指替她梳理整齐,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她的头皮舒服得近乎酥麻了。
“若是早让我遇见你,就好了。。。。。。”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无边的疼惜,却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傻话了。。。。。。若是早遇见,你还只是个半大小鬼,又能如何?”
他微微一笑,不见半点窘容,嗓音却更是坚定如同磐石,“就算是个半大小鬼,我也会尽力护你周全。。。。。。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你,我都不会看着你受苦,倾尽我一切力量,也不再让任何人动你分毫!”
多少年前,也曾有人如此誓言,这一次,她还能再相信一次吗。。。。。。
疏真越发恍惚了,她在问自己,却又在间瞥见镜中残缺的容颜是,怅然失笑--
还能再用尽真心,再相信一次,再。。。。。。倾心相爱吗?
她的气息紊乱了,仿佛在回避这个问题,她微微地转头,淡然道:“这世上终究没有太多的‘若是’。”
他微微苦笑,虽然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却仍是生不起气来--
若她真是传说中的“她”,那样的锦绣年华,春风得意,集万千尊荣于一身,又怎需要他一个小小庶子为她出头?
疏真的眸中波光微敛--因着他眼中的苦涩怅然,她的心竟沉了下去,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一时紧握着他的手指,却默然无语了,他从幼时便遭遇灾厄与歧视,他人花五分努力便能得到的,他必须做十分,若是当时相逢,他也必定不愿自己见到他的落魄。。。。。。
仿佛有一团火在她胸口升起,她想告诉他,自己所推测的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又湮没了--
“我很喜欢你的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清如细雪,却在他耳边清晰万分。
他的眉眼在这一瞬间舒展了,化为畅快欣喜,两人的手紧握,再无一丝缝隙。
夜风吹过人的眉眼,有些痒意,人心也仿佛有些沉醉了。
正在此时,却有紧急军报入内。
朱闻怅然的叹口气,放开了她的手,接过一看,更添狐疑,“怎会如此?”
“居延那边。。。。。。”
疏真淡淡开口了,朱闻轩眉一挑,“你已经知道了?”
“你能在此时觉察,也是早有怀疑了吧?”疏真轻笑着瞥了他一眼。
朱闻点了点头,“我一直有所怀疑,金蝉这么大动干戈,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宝藏?这根本不像一国之君的作为。”
他停了一停,又道:“但是他在城外出动大军围困,我也只好自顾,管不得别人的闲事。”
“更何况。。。。。。是朝廷之地有被#的危险,我又何必着急?”
他说到这话,不由看了一眼疏真,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放了心。
以他和朝廷的恶劣关系,简直恨不得对方晦气倒霉,这么说已经算客气了。
他咳了一声,又皱眉道:“但是居延那边冰尘腾天,显然是在激战,这。。。。。。这实在不该啊!”
此时此刻,疏真的声音不温不火,却是冷静剔透,传入他耳中--
“朝廷是当局者迷,可也有人,却是旁观者清啊。。。。。。”
她在“有人”二字上加了重音,看着朱闻眼中逐渐升起的明悟和忧然惊诧,更是笑靥如花,明艳中更见自信从容!
那久违了的傲然风骨,清贵风华,在这一瞬好似久阴的明日,终于再露!
朱闻哈哈大笑,再无任何疑虑,“接下来呢?”
疏真想起金蝉可能有的表情,也掩面而笑,“接下来,就等着这位大王退兵了。”
她话锋一转,熠熠美眸竟是看向身边人,“不过,还要靠你给他锦上添花呢!”
“啊?”
朱闻愕然,随即却也明白过来,“你这是要。。。。。。?!”
想到可能之事,饶是他久经敌阵,也是一阵激越。
“这样的战事,需要一位新的英雄。”
疏真悠然道,“他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拯救朝廷与万民,汗青留名。”
“这位英雄,就是--”
她的纤纤玉指,正指向朱闻的眉心!
第二百十二章 双线
金蝉接到禀报时,良久没有声息。
帐中的气氛却在这一瞬凝滞,连帐外的风雪都仿佛逃离开去。
中原秘制的月瓷碗从他手中跌落,直坠玉碎,再无一人敢出声。
风雪的声音单调回响,他的眼前一阵晕眩。
“你再说一次。”
平静无波的声调,却是让禀报之人战栗不已。
“是。。。。。。是。。。。。。”
“我们的将士突袭居延,本以为一顿饭的时间就可以拿下,谁知。。。。。。哨岗背后,竟然出现了朝廷的援军!”
这怎么可能?!
金蝉恨得咬破了嘴唇。。。。。。朝廷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与燮国大战,也一直以为他要的是燮国的地盘,他又与石秀有密约。。。。。。
朝廷根本不可能会对他有所防备!
他心火欲狂,却勉强有几分理智,“来了多少人马?”
“大概。。。。。。四五万。”
这答案略微缓和了他的狂怒--四五万人,并不算少,可也并不多,而他布署从居延而入的将士略多于这个数目,他还是有胜算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金钱宝藏许以重利,让各族将士围住燮国的城池,让自己本族之兵从居延安袭,在中原大地上撕开一个口子!
燮国,毕竟是边远之地,哪比得上京城与江南的富庶?!
当如今,却居然被人看破了?!
不。。。。。。不对!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若是朝廷真看穿他的计划,有所防备,为什么只有五万人?整个天朝可调之军不下百万,光西宁兵府就有三十万之众!
这究竟是。。。。。。?
面对扑朔迷离的事实真相,金蝉不禁茫然了。
他竭力在脑中寻得一片清明,“是西宁兵府的命令还是京城。。。。。。?”
看着使者茫然不知的瑟缩情形,他挥手让他下去,随即咬牙不语的陷入了沉思。
“五万人,就把我的人马缠住了。。。。。。”
“宛如蛇噬一般,虽然一时吞不下,却盘绕着把我困住,想要慢慢吞下?”
围着这个可能,他的面色变为灰白,眼中发出锐利光芒来--
“要解这个困局,只有,从这里调兵增援。”
“可是此地正在围城--”
他的目光霍然一跳,顿时明白了所有!
“是你。。。。。。是你这个妖女!”
这一瞬,他失去了平时的轻佻自若,宛如受伤猛兽一般咆哮着。
“你想解围城之困。。。。。。没这么容易!”
仿佛从牙齿缝中飘出这句,他牙咬断然道:“加强攻势,三日内定要拿下此城!”
早春仍是寒意料峭,燮国与狄人之间这场激战越演越烈,原本以为是普通的边衅,却在二月下旬全面爆发,让诸侯国都为之侧目。
金蝉仿佛非要攻平城池不可,连日来不过各族的劝说或是抗议,攻势之激烈,似乎要将此城夷为平地!
有一种隐晦的流言开始在人群中传染,先是两军兵士,接着,就连或远或近的诸侯们都听到了这种近乎##不经的传言--
狄人拼死攻城,是因为城中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金枝玉叶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这种传言一开始宛如民间所说的皇帝微服私访传奇,各国高层都是付之一笑,但随着流言弥漫的速度也诡谲微妙的气氛,很多人开始重新评估这一可能。
如果是清远郡王是朝廷支撑,那么,摄政天下的长公主,就是如今复兴的基石!
若是这一基石真正在此陨落,未来。。。。。。又会怎样?
在重重流言与算计之后,住过的眼光纷纷开始关注这场大战。
朝廷却是又怒又喜,怒是为了居延被侵扰,喜则是为了五万大军暂时挡住了狄人大军,紧急结成木寨,占据了有利地形,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坏消息了。
局势由此越发诡谲起来,狄人两线作战,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金蝉来回踱步,虽然仍是不疾不徐,眼中却终究透出急躁与阴霾来。
“大王,居延那边不能再拖了,应该加快支援,方能一举入关!”
心腹将领的建议让他心头火气,他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后者虽然心头发麻,却终究忠于职守,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燮国这边,您已经得到宝藏,区区一座城池也没什么意义,若是耽误了居延之战,从此以后,我们再难对中原有所企图!”
这些道理他都知道!
江南春压住心头怒火,淡淡吩咐他下去。
他目光凝处,是那并不算高大的巍峨城墙。
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从他唇边吐出,冷笑的气息中含着狰狞,“只要城坡,你的姓名,就只在我掌握之中。”
“我就不信,你真正能算无遗漏!”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
云梯在眼前不断被推倒,鲜血飞溅到城楼上,染红了衣角,还有一小块血肉落到了疏真的发间。
朱闻急忙替她除去,她却摇了摇头,继续专注看着战局。
“今日的攻势却更疯狂。。。。。。”
朱闻熟悉战局,越看越是皱紧了眉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敌人的情怒感染,近乎癫狂的表现。
“狄人现在两线作战,看似风光,却是前后被缚,他们必定是想早日攻下此城,才能回援居延。”
朱闻点头道:“金蝉此人,我也曾派人收集过他的资料,他虽然看似悠闲散旷,实则却最心高气傲,不攻下此城,他的面皮就大大受损,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疏真微微颔首,“但是只要我们继续坚持几日,他终究要受不住内外压力,撤回军力,全力刺入居延。”
“他对中原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燮国是穷乡僻壤,他还瞧不上呢。”
朱闻虽然口中说笑着,心中却也是深知,这几日将士千难万难。
他踌躇着看了疏真一眼,有心让她回去休息,却又怕她嗔怒--虽然那嗔怒的丽颜也美不胜收,他却终究不愿悖了她的意愿。
“小心!”
长形的光影从眼角掠过,他飞步上前,将她拉开,间不容发之时,一枝巨箭竟是射到了两人脚下,连城楼的青砖都碎为了三截。
第二百十三章 败局
她心中无声叹息着,只觉得他胸前的温度,正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这一瞬,她泪盈于睫了。
。。。。。。
金蝉站在帐前,凝视着城楼那边的动静。
隐约只能看到几个人影,仿佛有人险险欲坠,却终于安全了。
那个纤小的人影,是她吗。。。。。。
恶毒的灼热混合着好奇,他犀利目光继续凝视着,却再也看不到下文。
仿佛怅然若失--他惊诧于自己既盼着她横死,又怕她就此死去,让自己成为不战而败的笑话。
这几日间,我必破此城!
他心中默念着,缓缓走回帐中。
此时外间又有紧急军报传来,侍从接过一看,却是有些瑟缩着,不敢上前呈送。
金蝉心中咯噔一声,接过一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之血都涌上了眼角!
“萧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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