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埋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物,一定会给那位金禅大王意外惊喜的。”
金禅站在军帐中,有人快步来禀,他头也不回,声带蔑然讥诮,“又是那群老不死的在捣鬼?”
“不……是,是……”
侍从听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话,却是难以回答,越发支吾。
金禅扯过密报一看,顿时冷笑一声,“这是天朝石秀搞的鬼,不是那位朱瑞王子的手笔?”
他一拳捶在几案上,顿时连骨盅金匙都跳得老高,“哼,大事当前,居然为了救一个做奸细的女人,先在回夜宫中打草惊蛇!!”
他想起密报上写的回夜宫中撤离多余人手,排查奸细,顿时心火一簇一簇的——
从城外挖入的地道已经过半,眼看就到了紧要关头,那两人却弄了这一出!
他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挖通尚要数日,估计那时候宫中也会有所松懈……
不甘的吸了口气,却觉得冷意直人肺腑,冻雨的寒意让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裘,“派人送信给那两方,此处战事,再不许他们插手一下!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第一百九十四单 进补
瑗夫人瘫坐在地上,无视华丽绢衣染上泥泞,她半低着头,眼两点却似鬼火幽幽。
“君侯……连守城都要带着她?”
她低声呢喃,一旁明白照料实在监视的男子看了一眼她,并不答话,只是径自在一旁烤着火。
火光明灭间,人影恍如鬼魅,在地上拖曳变幻——瑗夫人死死盯住那一堆火光,美眸中亮得黪人,嘴唇被咬出血也浑然不觉。
“他是我的……是我的!!”
宛如鬼泣的声音虽低,却含着异常狂乱之意。瑗夫人不顾一切的猛然站起,伸出半染污泥的手,开始在房中胡乱摸索。
“你要找什么?”
男人不耐的站起,上前欲阻止她。
“给我纸笔……我要写给三王子……”
瑗夫人双目熠熠,却闪着不祥的阴翳微笑,“我在回夜宫中还有些隐秘的心腹……对他来说还有用!”
朱瑞接到凌乱飞舞的密报时,皱着眉头掩不住厌恶。
“因为忌妒而失去理智的女人,如此迫不及待么……”
他不屑的哼笑道,再也不多看一眼,随意命人将这信封起,飞书转于京城的石秀大人。
“既然石秀大人早就对朱闻的性命有兴趣,那就让他大展身手好了。”
手下忧心忡忡,正要劝谏,朱瑞却是冷笑着挥了挥手道:“我是说过,要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到这个王城,但最好的是时机却不是现在……他应该在战胜狄人后被‘刺客’所杀!”
他摇了摇了头,低声喃喃道:“金禅……这可是养不熟的狼啊! 若是他取胜,即使我得到这大位,也要日日受他铁蹄逼凌——所以,目前朱闻还死不得!”
“若是朱闻能取得大胜,石秀大概就要坐不住了吧——毕竟,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诸侯国的兴起。”
朱瑞俊秀温文的脸上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狠绝透彻,“只要天下承平,他身为文官和世家之首,就有机会逐渐削减军备——萧策即使再神武英明,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若是尊文抑武之势重来,就连他也休想翻转。”
“但这一切的前提,却是要——天下承平!若是我燮国新君乃是朱闻这般好战黩武之徒,只怕朝中有识之士,就要支持萧策继续重武整军了!”
“所以,石秀先前就曾经对朱闻下杀手——燮国,不需要一位和兵的王子!”
“石秀其人,有毒蛇之残,却无其匍匐之弱——并州石氏,身后有十代以来盘要错节的人脉姻亲,面对这样的强敌,朱闻你是绝无胜算的。”
他好似极为惋惜的叹了一声,重又拿起一旁的药材,斟酌着配置。
才命人研磨了几味,他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王妃去哪了?”
“王妃去拜谒王后娘娘了……”
心腹侍从偷窥他的神色,踌躇道:“宫里来人说,娘娘留王妃用饭了。”
朱瑞眉一挑,好似要雷霆大怒,却终究敛住了,别过头去,笑得有些诡异,“贱人……真不怕死吗?!”
他随即振衣而起,“去宫里见母后!”
王后宫中,曼声笑话分外和睦。
王后虽然脾气乖戾,但却是对儿媳颜氏青眼有加,分外待见,颜氏也素来喜欢与她常伴,两人一起指挥宫女昔花绣络,也算是寂寞深宫中的乐趣了。
王后细细看去,只见颜氏眼底发黑,仿佛有些忧悒不振,便关心问道:“怎么了,与瑞儿吵架了?”
颜氏的手在袖中猛然揪紧,强笑道:“怎会如此,他待我很好,母后请放心。”
说话间,侍女端来一道金边雪瓷盅,细声道:“王后娘娘,您的补药来了。”
王后含笑接过,一边对着颜氏道:“瑞儿真是孝顺,他研习出养身健体的古方,倒也没忘了我这个作娘的,每日都送进,劝我冬冷进补。”
“咣当!”
颜氏面色瞬间惨白,手中茶盅落地,发出清脆惊人之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劫
“你怎么了?”
王后愕然不解问道。
颜氏死命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却仍有些口齿异样,“没……没什么,我只是不小心。”
王后细细打量了她一回,微微皱眉道:“我瞧着你神色不对——是最近身体不适,还是跟瑞儿吵架了?”
颜氏勉强绽出一丝笑意,“是……臣妾这几天身上不爽,手上有些无力,在母后面前失礼了。”
她眼角流过无尽惶恐和不安,死死看了那盅药一眼,张了张嘴,仿佛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朱瑞急急而入,见两人正在闲谈,眉宇间的阴霾一闪而过,却是若无其事笑道:“母后……这药还不算苦吧?”
王后含笑点头,不自觉的摸了摸光滑的脸庞,“你的药汤我进了几次后,觉得肌肤都变得白皙细腻起来……瑞儿你真可算是妙手回春了!”
朱瑞瞥了一眼罗袖微颤的颜氏,眼中闪过一抹警告的厉光,笑得更是温文,秀气脸庞上闪过一道羞意,“母后原本就是绝代佳人……”
王后被他逗得大笑,朱瑞趁起唤了颜氏一声,转身对王后道她身体欠佳,要多加卧床休息。王后连忙让颜氏不必再拘礼陪她,快些回府才是。
朱瑞夫妻二人从宫中辞出,北风拂过人的脸庞,从遥远北之尽头吹来的细微沙砾摩挲着脸,微涩中带出苦涩。
颜氏佝缕着肩坐在车中一角,平素的健康善言仿佛全然不在,她的眼波危颓惊恐,双手紧紧捏住了袖边。
朱瑞冷冷开口,却是吓得她一颤,“没什么事,你就少来宫中吧!”
颜氏觉得自己咽喉处干涩难当,几乎要哽咽啜泣,却生生忍住了,“可、可是……我平素经常到宫中陪伴母后……”
“你染了严重风寒,估计要一冬才好。”
朱瑞不由分说,截断了她的话, 虽不是疾言厉色,却更轻描淡写的说着极为荒谬的谎话,他眼中幽色更闪,几乎让人惊怖窒息,“要是病气过给了母后,你怎么承当得起?”
颜氏越发往角落瑟缩,却撑着最后一丝坚持问道:“母后的药……”
下一瞬,她感觉一道铁劲牢牢箍住自己的脖颈,气息逐渐艰难,眼前之物都开始浮幻扭曲——
朱瑞慢条斯理的放开禁锢,冷眼看着自己的正妃喘息着,大声咳嗽,淡然道:“有些事,你不该问……这句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萧策闪过身后犀利银白的刀光,纵身而去,身法却不免比平日有些滞后。
他的右小腿上刚被刺客箭石所穿,虽然及时止血,却也不免有所影响。
层出不穷的刺客,绵密如雨的袭杀……这一切的背后,只是那双纤手拨弄。
萧策闭眼,深深吸气——当年那个独立崖边,倔强清婉宛如天际白鹤的少女,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这般绝然的怨毒,是因为自己吗?
萧策无语,他的心中最深处因这句自问而瞬间剧痛,宛如涟漪的痛意从四肢百骸升起。
“想不到纵横天下的名将少帅,不过尔尔。”
夜色遮盖下,前方土丘有人轻声冷笑,宛如暗夜幽鬼。
萧策并不止步,衣袂随风而动,仍是一派淡定从容,“躲躲藏藏的宵小之辈,也配谈说这些吗?”
山丘下暗藏的人手冷笑,随之而来的又是绵密箭雨,萧策以手中剑鞘击飞无数,却发觉手感不对——
“这是……军中之物?!”
他再凝神一看,却是更加惊疑,“禁军所配之箭……怎会如此?!”
“好好一个大将军,郡王,却有这么多人盼你死。”
暗处那人越发张狂,“你的姘头跟你闹翻了,翻天覆地的追杀你……今日你在劫难逃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戏幕
“住口。”
低而有力的喝斥,出自萧策口中,他那双重墨熠熠的眼眸瞬间闪过火星。
即使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愿有人以如此轻贱鄙夷的口气提起疏真!
“哟……还是余情未了吗,可惜啊,她现在是一心一意要你的命!”
夜色苍茫,无尽残草摧枯成白,暗夜的寒意沁入骨髓,满眼望去万里浩瀚——一种清晰的钝痛从他内心最深处泛出,萧策觉得好似整个人都要裂成两半!
早在决定时,就已经知道是这般结果,不是么?
暗处之人仿佛要给予他最后一击,冷笑道:“与其死在她手上,不如把人头送给我们吧……”
无数箭矢如飞蝗漫天而来,萧策手中长剑化为一道银光,击飞无数箭头,但在密如骤雨的攻势下,仍是中了两箭。
萧策双眼微眯起,神光凝聚之下,正要动用杀招,却听不远处有人遥遥笑道:“阁下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这声音轻佻漫然,却是异常熟悉,萧策惊疑之下,脱口而出道:“叶秋……?”
叶秋出现之时,手中利刃出鞘,好似要饱饮鲜血一般闪着寒光——他竟以弯刀击飞了几枚长箭!
暗处之人一愣,随即怒道:“你要袒护清远郡王?!”
叶秋仍是笑得惫懒,“要取他性命的人是我,你们不该抢先。”
话未毕,便见他手一扬,山丘后竟是一阵哀号声!
好似有剧痛缠身,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听声音仿佛有十数人在沙地上打滚,过了一阵声息逐渐减弱下来。
萧策看向叶秋,后者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在师兄弟一场,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要逃命就赶快!”
萧策微微一惊,“你不是……?”
叶秋打了个呵欠,“要你命的是小师妹,不是我——今日看到你如此狼狈,已经出了我胸口一口恶气!”
他哈哈大笑着,竟是扬长而去,只余下满是讥诮的声音,久久飘散在夜空中——
“白龙鱼服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吧?”
萧策听着他嘲讽,面上却没有什么难堪,只是目光中闪过一道精光,紧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仿佛感受到身后那灼然目光,叶秋拍了拍斗篷上的沙土,苦笑一声道:“小师妹,我都快演不下去了,这出戏还要多久才能落幕?”
疏真正在回夜宫中漫步。
空荡荡的庭院,沉寂凝滞好似无人居住,一路走来几乎见不着人影。
除了少数近身侍从外,其余人都被调出宫去,密密麻麻的侍卫将这里包围住,一片片搜查着离奇被劫的瑗夫人。
狄人大概以为朱闻已经吓破了胆吧,奸细在宫中来去自如,实在是莫大的威胁……疏真仔细查看着,见侍卫们并无不妥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若是阵仗太大,只怕惹起金禅的疑心啊……”
她微微一笑,随即走向西侧小院。
院中别无他人,只有几个仆妇严密看守者朱闻的保姆,那位顺贤老夫人。
她自从那次下毒失败后,便一直被幽禁于此,据看守她的人禀报,她经常咬牙切齿的念叨,神志好似有些不清了。
既然演戏,就要全套……疏真唇角微微勾起,看也不看一旁惴惴不安的从人,厉声问道:“你和瑗夫人是否有勾结?她到底躲在哪里?!”
这般质问当然徒劳无功,疏真早就料到,也不气馁,继续问了些燮王和王后女眷之间的秘事,瑗夫人(这里应该是顺贤老夫人吧?)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语,不时胡乱说几个字。
“你以为不开口便可以过关吗?还是你以为,你的主子萧淑容会救你出去——她目前失宠,只怕是自身难保!”
疏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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