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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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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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筠摇摇头:“养我?姑姑,两淮人家谁不知道你养我,是养着一个童养媳?这话不是谁说的,正正就是您儿子少嘉表哥亲口说出来的!当年箬姐姐要您把管家大权交给她,您不肯,费尽了心思,终于熬得姐姐出阁。这才几年,就开始打我的主意!就因为您知道,大伯爹爹和您三兄妹,您是最小的,桑家的产业无论是箬姐姐管、我管、少原弟弟管,都比您名正言顺!您步步相逼,我哪儿还有地方可步步退却?族里的长辈不乏明理有威望的,您要对我用大家法,好!我桑少筠既然敢走这步棋,也不怕粉身碎骨!何况,桑贵是富安盐场老荣头的儿子,大伯在的时候就想栽培他,如今我就是不打着姐姐的旗号,单是打着我二房的旗号出来自立门户,也绝没有什么不可以!”
  
  一番话说得桑氏频频点头,大怒道:“你这就是明摆了要和我打擂台了!好个小贱人!小时候就知道你不学好,我还以为早年教训你,你真学乖了,原来跟着你娘学了这些下作的伎俩!”
  少筠眯了眯眼,针锋相对:“多谢姑姑教训我!当初姑姑为打掉我娘和大伯母的威风,天天拿我做筏子,我不懂事,所以常常被关在这竹园里饿着!竹园里头,我又冷又饿,这才懂得,爹爹去了,他再疼我,也帮不了我了。姑姑就是爹爹的亲妹妹,为了这副身家,也顾不得什么亲戚情意了!”
  少筠一句话,桑氏抿了嘴。李氏想到当初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委屈,不禁哭了出来:“姑太太,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这桑家,就是告到官府那儿,我们二房也还有三分。少筠是你侄女,你一口一句小贱人的骂她,你又有什么脸面?”
  
  桑氏冷哼一声:“告到官府?只管去告!看看官府买不买你的帐!我桑若华这十年经营,岂是你一个黄毛小丫头说掀倒就能掀倒的?你也太小瞧桑家在两淮的地位!既然你不识抬举,也就别怪我狠心!”
  桑氏话到这里拂袖而去,留下了少筠母女。李氏哭道:“我的儿,你既看得这样清楚,还何必如此?转运使大人同她十年交情,怎么会帮咱们孤儿寡母说一句话?就是你姨妈哪儿……为你哥哥那件事,自然也不会愿意拉咱们一把的。”
  
  少筠暗自平息了怒火,然后又去扶李氏坐下,细细宽慰道:“转运使那一面,筠儿暂且不提。但是姨妈那处……娘,咱们并没有一分一毫对不住康府!早前是姨妈给咱们透了话,后来出尔反尔,这原本就不是我们理亏。姑姑这件事情,少筠原本就没指望康知府会给我一句公道话,但求他袖手旁观而已。”
  少筠一说到康家,李氏又忍不住:“你与青阳落到这步田地,还不都是你哥哥那个不成器的?!你姑姑反倒拿这个来作践你!筠儿……”
  少筠听到这里截住李氏,然后躲进李氏怀里:“娘,别说这些了,筠儿不想听。您不如指挥丫头去请族里的长辈吧。咱们一家三口,全指望着明天呢……”
  
  李氏叹了一口气,硬是鼓起了勇气:“你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为娘的,总帮你担着就是!”,说着一一去张罗。
  
  李氏一走,竹园登时清净下来,这时候侍兰侍菊侍梅清漪才进来,围着少筠。少筠一看丫头们都一脸紧张的,不禁好笑:“怎么这模样呢?担心什么?”
  
  清漪轻轻笑开,坐到少筠身边:“都担心你,管家太太说那样的话,小姐你……”
  侍菊也说:“管家太太也算个女人家……”
  侍梅安静,只拉着侍兰对少筠说:“我还是头一回见管家太太生这样大的气,说话都不顾体面了……”
  侍兰皱着眉:“小姐,我别的都不怕,就是那万爷……成败都在他那处了!”
  清漪偏了偏头,浅笑道:“小姐心里有数的吧?”
  少筠点点头,看着四个善解人意又温暖善良的丫头,多少觉得温暖:“别担心,万钱的精明只怕远在我们之上。就是明日没有个结果,近段日子也会有的。至于姑姑的那些话……我并不放在心上……”
  
  正说着,李氏的丫头灵儿一脸紧张的跑进来:“二小姐二小姐!管家太太派了许多人出门,连姑老爷也出去了……”
  少筠摇头,清漪笑开:“二太太到底还是担心!”
  少筠打发了灵儿:“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知道了,让她宽宽心。”
  
  ……
                          
作者有话要说:康知府……应该会管普通的民事诉讼……盐政虽然管不着。明天是大戏……少筠初出茅庐的这一出,应该还不算最精彩……




☆、034

  
  弘治十三年,三月初九。
  
  一大早,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夫人梁桑氏正经穿了华丽的合蜜色锦缎襦衣裙,披了绣工精致的绿色霞帔,扶着丫头,偕同府上梁师道的师爷,浩浩荡荡来到扬州西街仁和里桑家。
  桑氏因为少筠自立门户的举动,一晚上都没睡好,便没有在门边迎接梁夫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蛋青色棉质衣裙的少筠和李氏。
  
  少箬才下了车,就看见淡雅的如同沐浴春光的梨花般的妹妹。她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少筠的手臂细细打量。只见少筠上身是浅黄色松江细布绣梨花的襦衣,□则是蛋青色百褶裙,腰间挂了碧玉翠竹佩,并一只绣工精致的风随梨花荷包,头上一支松绿石桃花簪并两朵银累丝福寿花钿,整个人真应了那句诗:随风梨花处处飘,水边疏影卿独照。
  
  少箬心中喟叹,不由一握少筠的手:“好妹妹!”
  少筠施礼:“姐姐!”
  少箬一点头,又回头招呼梁师道的师爷:“妹妹,来见过这位秦相公,他是同知大人的师爷,今日与我一道,便是代替你姐夫亲到的意思了!”
  少筠一听这话,就明白梁师道已经是彻底的站在她这边了。不论是她姐姐的功劳,还是梁师道也知道了些端倪的缘故,此举,已经是她桑少筠天大的福气了!毫不犹豫的,她对着那秦相公稳稳的施了一礼:“多谢梁大人眷顾,也有劳秦相公亲自跑得这一趟!”
  
  那秦相公穿了一身宝蓝色长袍,一方四方平定巾,很有儒雅之气。他看见少筠之礼,也是拱手回礼:“在下秦沛安,小姐客气!”
  如此这般客气了一回,少筠让李氏、清漪、侍菊把少箬秦沛安迎进了府中前堂。
  这时候,府门前奔来了三匹马,等来人下了马,少筠便看见原来是老杨老柴和桑贵三人。
  少筠忙迎上去:“柴叔,你怎么也回来了?”
  柴叔作揖,然后哈哈一笑:“梁府的人来接桑贵,老荣头就知道小姐的主意啦,只叹小姐泼天的胆子呢!这不,他到底不放心小姐,把这几年他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说了,让我记下来给小姐呢!”
  
  少筠心内一喜,老荣头连证据都为她准备好了,这下可十拿九稳了!可是她为人谨慎,忙压低声音吩咐老柴:“柴叔,这份东西你可得拿好了,一会堂上有官老爷派来的人,若让他们知道了,就不得了了。你只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老柴会意,那边老杨走上来作揖,笑道:“小姐放心吧,我们知道深浅。”
  少筠点头,那桑贵才嬉笑着上来给少筠行礼。少筠点点头:“今日事关重大,你稳重些,也才好让族里的长辈们放心交给你,若受什么委屈,我先给你道恼。”
  桑贵嘿嘿直笑:“知道往后往北边去,我手痒痒!小姐,您宽心,小贵子也知道些人情世故!”
  少筠点点头,便领着几人进府。
  
  府中前堂,是桑氏家长议事的地方,是以宽敞明亮。此刻上手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端坐如仪,双目微合。其左则,管家太太桑若华坐着,紧接着就是桑若华的丈夫林志远,而后是少箬并李氏,最后才是少筠的位置。右侧一溜的圈椅坐的就都是族中年高长辈,其中便有当日的四叔婆。另外因为秦沛安身份特殊,也在堂中上手置了圈椅坐着。
  桑氏看见少筠领着老柴老杨和桑贵进来,便冷笑一声,转头对右侧的长者说道:“叔祖,您瞧见了?少筠领着的那后生,就是坏了我家家法的小子!如今他借着桑家的名号可正经在户部挂了号了!”
  
  叔祖慢慢睁开了眼,扫了少筠一眼。少筠不卑不亢,上前磕头:“少筠给叔祖请安,祝您福寿绵长。”
  这位叔祖已经是桑氏爷爷辈的人物了,合族上下,无不供之为古董。加之这位老祖年轻的时候就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为人也特别古板兼讲究礼仪,因此合族上下轻易不敢惊动,只当佛一般供起来。他看的少筠形容淡雅,衣着并无逾矩,又看见桑若华衣着华丽,中衣领子闪闪发亮,显是丝绸,心中便有了喜恶,但作为家长,总有自己的公正威仪:“你是若晖那闺女!旧日若晖还在世,常抱你来我这儿请安问好。”
  少筠站起来垂手而立:“是,老祖您好记性!”
  
  老祖哼了一声:“你跪下!”
  少筠一言不发,又再跪下。
  老祖盯了桑贵等人一眼:“谁是桑贵?也跪到祖宗跟前去!”
  桑贵出列,跪了下来磕头:“桑贵见过老祖!”
  
  这时候老祖站起来,以平辈之礼向秦沛安作揖,是为尊敬外客有功名在身的缘故。秦沛安哪里敢受这一礼,连忙站起来偏身让过了,又规矩作揖:“您是老前辈!”
  
  老祖这才点头请秦沛安坐,然后拈着胡须教训道:“桑家不是什么高贵门庭,祖宗熬盐,熬得眼睛也瞎了,才熬出这个家业。为保桑家长治久安,立了家法,当家作主的、贩盐运盐的独此一人。少筠,你知道什么缘故?”
  少筠磕头:“是,老祖,少筠知道。桑家贩盐只许一人,可保合族团结,避免家人为盈利彼此争斗,伤了亲人间的和气。”
  “你知道?那是知法犯法?!”老祖睁开眼,眼光老辣。
  
  少筠抬起头来:“老祖,少筠此举,出于公心!”
  “公心?!”,桑氏按捺不住,不顾老祖在场骂道:“有违祖制,说什么公心?老祖,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她如此一来,不仅犯了家法,连两淮的行盐规矩都破了!”
  老祖颤悠悠横了桑氏一眼,慢条斯理的:“若华,不如你开个一言堂,自己来审?”
  桑氏呃住,手上紧紧绞着手帕。老祖合上眼,不再说话。林志远深知这位老祖脾气古板,极讲礼仪,忙推了推桑氏。桑氏不情不愿:“老祖,若华造次!”
  
  老祖这才慢慢的又睁开眼:“少筠,你说!”
  
  “姑姑掌家十余年,桑氏在富安的盐场荒废十余年。这几年朝廷要求上纳的盐课越见增多,但姑姑未能及时体恤,若非盐场桑荣叔叔尽心尽责,替咱们家煎盐的灶户们只怕都学了外面的不规矩做派,私卖余盐。祖宗家法许多,少筠谨记着,煎盐才是桑家的老本行,若连这手艺也不在意了,连替咱们桑家煎盐的灶户也丢了,咱们桑家就败了!”
  老祖听到这儿,兀得转头盯着桑氏,却伸手指示少筠继续说。
  
  少筠得令,继续说道:“其二,少筠探知两淮年产盐一千余万斤。但这几年,咱们桑家盐引数目总在万余引,今年更少至八千余引,算起来,不足两淮产盐的四分之一。这个数,不仅不及大伯爹爹在时,甚至连爷爷那时也比不上。少筠知道做生意总有起伏,所以并未留意。然而……”
  话到这里少筠看了桑氏一眼,把她全部的震惊都看在眼里,然后回过头来,对老祖一字一字的说:“老祖在上,少筠不敢撒谎,少筠甚至听闻外边传说,说咱们桑家去岁八千余引盐,尚且不是大引,只是一引两百斤的小引!”
  此话一出,堂中哗然。少筠清亮的声音越众而出:“如此算来,别说两淮产盐的四分之一,只怕五分之一、六分之一都不足!”
  
  桑氏和林志远的脸色突然变得灰暗,桑氏刻毒的眼光无时无刻的在剐着少筠。
  “回禀老祖!”,少箬站起来:“去岁桑家在南京户部金科所挂盐引,正是八千余引,不仅合族知道,秦相公也可作证!”
  老祖看了一眼秦沛安,收到他肯定的答复才转过头来:“若华,你有什么话说?”
  桑氏咬牙切齿:“老祖,去岁关外歉收,是以盐引大减,才这样少的!”
  “我是问你,八千引是大引还是小引!”老祖打断桑氏。
  桑氏深吸一口气,当场回绝:“绝无少筠所说之事!”
  
  老祖站起来,点头道:“好!祖宗家法在上,若你连对祖宗也撒谎,那你也不配做桑家子孙,更别说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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