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钩这才暗暗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刚才就不得罪纤羽了。她慧黠的眸光一闪,整个人已经迅速地往门口撤去,陪笑着说道:“那啥,小婢想着纤羽一定很乐意做这件事,不如……”
“别拿她做挡箭牌,就是你了。”夏侯谊仍旧摆着那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个可恶的字。
月钩头皮一麻,无奈只得撤了回去。好吧,看在他是我哥哥的份儿上,我忍!于是绕过那个可恶的人,径直来到衣柜旁,在里头东挑西捡一番,“唰”的甩出来一件黑得像块炭的长衫,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少爷,这件如何?”
“本少爷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穿那么老气横秋做什么?”夏侯谊脸不变色心不跳,淡淡回了一句。
切!你这衣柜里原本就有这件衣衫,又不是我塞进去的,关我什么事?月钩忿恨的将那黑不溜秋的长衫给揉成一团甩了回去,顺手又拿出一件雪白雪白的衣衫,上面并无任何纹样,素净得不禁让人肃然起敬:“二少爷,那这件呢?”
“那是吊唁穿的,”夏侯谊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复又收回视线,“如果哪天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穿给你看,专门为你而穿。”
夏侯谊这个毒舌!月钩气得将这件也扔了进去:“那穿什么?”
“就那件淡青色的便好。”夏侯谊这才不疾不徐的道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那件。
月钩耐着性子在里头翻找了半天,总算成功将其刨了出来。她拿着衣衫走到夏侯谊身边,先将他身上月白色的脱掉,因为他行动不便,没想到这么难弄,折腾了好久月钩才勉强将衣衫给他换好。这一来不打紧,热得她满头大汗,几乎要瘫坐在地上,而唇色愈发显得泛白了。
夏侯谊见她如此,心头也起了些许怜悯之意,于是自己推着轮椅,拾起一把木梳开始笨拙的梳起头发来。
月钩见了觉得好笑,方才一肚子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她恢复了些许力气,走过去一把夺过梳子,细心地为其梳好头发,随即又用一条丝缎束起,余下的披在肩膀上。这么一弄完之后,夏侯谊这才满意的一点头:“马上的茶话会,你就同我一道吧。”
“……好吧。”月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只得又推着他走出漱玉居。
茶话会设在夏侯府花园旁边的空地上。这里此时已经摆了几十桌,来人全是江都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非凡。
说是茶话会,到底也不过是借茶之名来闲谈品评,附庸风雅罢了。
月钩刚推了夏侯谊来到会场,还未喘口气,只见有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那两人身着华服,品貌举止不俗,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夏侯谊一见,立即在轮椅上颔首施礼,语气不卑不亢:“原来是大哥,大姐,小弟多有来迟,还请无须怪罪。”
“怎么会怪罪?二弟身子不好,来得迟了也是情有可原的。”那被夏侯谊唤作大哥的男子正是夏侯文修的长子夏侯诀,他面貌端的是可比潘安宋玉之流,长得极为潇洒风流,说起话来也是温文有礼,叫人拿捏不到一点错处去。
“二弟,你就不要在这里酸文假醋了。”说这话的便是夏侯文修的长女夏侯语,她比夏侯谊大不了多少,相貌虽不差,却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性子,一看就是那种被溺爱久了的大小姐之辈。
夏侯谊淡然一笑,却并不答言。
夏侯诀眸光一闪,很快注意到了推着轮椅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不禁来了兴趣:“二弟,那个丫鬟是新进府的么?”
“没错,”夏侯谊不瘟不火的道,“她虽单弱,却是伶俐,倒可以随侍一二。”
于是众人无话。夏侯诀告辞之时,还特意向月钩投去略有深意的一瞥,勾魂夺魄。看得月钩浑身止不住的一个激灵,恶狠狠的一抬眸,回了一个“看我干吗”的眼神。那夏侯诀倒也不甚在意,仍旧温雅一笑,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大哥如今正在逐步接手夏侯家生意,大姐也帮衬些许,”不知为何,夏侯谊盯了会儿夏侯诀的背影,忽地开了口道,“只有我,废人一个,不受待见。”
月钩几乎没怎么听进去夏侯谊究竟在说什么,脑海里一直在回想方才夏侯诀给自己抛的媚眼,文不对题的来了一句:“二少爷,大少爷他娶亲没?”
夏侯谊剧烈的咳嗽了几下,眉毛几乎都绞在了一起。这个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自己在跟她说这事,她怎么一心只想到别处去了?心念及此,不由得愈发烦闷起来:“娶了,不过已经去世了。你若是嫁过去,应该只能当个妾吧。”
月钩抬脚将他轮椅一推,磨牙霍霍:“二少爷说什么呢,小婢怎么会有那等心思?”话虽这么说,月钩心里到底还是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也像那些庸脂俗粉一般,终究是难过美男关么?哇呀呀,真是要命啊!
不过平心而论,那夏侯大少长得的确可人意,就算是意淫一下,只要不说出去,应该也就没啥人知道吧。
月钩正在脑海中美滋滋的构想,没想到身旁之人忽然现出了异动。她急忙低下头,只见夏侯谊面色发青,额前豆大的汗珠流下,浑身冷如寒冰一般,牙齿咯咯的作响。她不禁吓了一跳,心知可能是夏侯谊毒发了,当务之急是立即将其推回漱玉居,唤大夫前来医治。
说到做到,月钩成功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夏侯谊带离了茶话会。
那夏侯府素来请的老大夫姓石,他很快就赶了过来。待到诊断之后,他又是针灸又是煎药,几欲忙活了个四脚朝天,累得动弹不得。经过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之后,天色已经渐晚,躺在床上的夏侯谊的面色这才稍微好了些,虚弱地颔首道谢。
“二少爷不必多礼,救死扶伤乃是老夫之责。”石大夫抹了把头上的汗,有礼貌的道。
月钩的眼光依次扫过夏侯老爷和那几房夫人送来的慰问品,冷笑了声,又将目光对准石大夫,沉声道:“二少爷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冰蚕毒,”石大夫未及丝毫犹豫,立即笃定回答道,“有人在二少爷的饮食中加了冰蚕毒,此毒虽不至于要人命,然而会使得身体一天弱似一天,终究还是免不了……”说到此处,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便果断的住了口,讪讪的清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夏侯谊心知肚明,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到了淡定如常,似乎方才之言,不是在为自己定下死刑期限。
月钩慧黠的眸光中清晰地闪过了一丝危险信号,她沉吟片刻,方凝视着屋内的二人道:“从此以后,二少爷吃饭饮食均由小婢一人照管,旁人不得插手,如何?”
夏侯谊似乎已经从方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听了月钩这大义凛然的表决心之后,忍不住“扑哧”乐了:“你会做饭?”
“二少爷可不要小瞧小婢,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的。”月钩苍白的脸色在烛光的照耀下倒多了几分潋滟之色,笑得如同一个狡黠的小狐狸。
“如此这般甚好,使得那些心怀叵测的下毒之人没有可乘之机。”石大夫点头赞同。
夏侯谊见二人都这么说,只得再无异议,略一点头便确立了月钩的御用厨子地位。
只是大家都没看到,在房间外,一道人影飞快的掠了过去。再细瞧之时,廊下寂静无声,仿佛方才根本没人来过。
☆、第 17 章
月钩忙活了半天,累得腰酸背痛腿还抽筋,总算将夏侯谊给服侍睡下了。心头暗暗纳闷,为何儿子中毒,做母亲的却一眼也不来看望?反正从头至尾,除了刘氏、李氏、丁氏派了丫鬟前来看望,夏侯谊的亲生母亲林氏连门槛也没跨进来,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扭了扭酸乏的肩膀,月钩轻轻的咳了两声,小心的插好门走向下人的房间。白天夏侯谊已经将这些杂事跟她普及过了,所以她知晓自己同纤羽睡一个房间。这么一想便又觉得头痛,那丫鬟跟自己八字儿不合,还指不定想出什么损招来祸害自己呢。
走近一看,果然见门不怀好意地虚掩着。月钩心下好笑,警惕之心顿起,小心翼翼的大力的将房门一推,自己却并不急于进去。做好这一切之后,她立即抬眸往门上边望去,意料中的场景却并未出现。额,原来纤羽并未在门上头搁了一盆水啊……看来,倒是自己把她高看了。
月钩见无事,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大胆的往里走。里头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瞧不清,她不禁有些诧异,难道纤羽还有为主子家省钱的优良品德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纤羽”,声音洪亮得就是挺尸也该醒了,可偏偏就是没人搭理,不知道这丫鬟死哪儿去了。好容易边走边探到桌子边缘,月钩双手在桌子上摸来摸去,没好气的寻着烛台的方位。没想到身后忽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覆了过来,耳边传来了一个青年男子魅惑的声音:“月钩,你别怕,是我。”
月钩吓得险些蹦了起来,待回过神,很快就听出了是夏侯诀的声音。她暗中发力,想极力挣脱开束缚,没想到背后那人将她扣得死紧,不容她挣扎分毫。月钩在心内哀叹连连,完了!自己擅长的是爬墙之类,于内力上的确拼不过身后那人。而且,自己对帅哥的免疫力又不大,这样一来可怎生是好?
夏侯诀见她放弃了挣扎,轻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点亮了烛台。随即又把月钩翻过来,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愈发显得低沉性感:“我是大少爷啊。”
借着幽微的烛光,月钩看清了眼前这个男子。脸部轮廓被烛光映照勾勒的似明似暗,浑身散发出一种极强烈的男子清冽气息,热辣辣的呼吸响彻在她耳畔,极尽挑逗之能事。她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膛,浑身软弱无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明明是想推开,却变成了欲迎还拒;明明是想逃离,却被夏侯诀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我一定是醉了,而且醉的不轻。月钩这样想着。
一丝残存的理智将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几乎连眼前之人的脸都看不清,声音也喑哑得几不成句:“大……大少爷,你来寻小婢,做……做什么?”
“做什么?”夏侯诀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耳垂儿,笑得暧昧,“马上你就知道了。”语毕,他揽臂将月钩抱起,走到床边,俯下自己滚烫的身子,轻轻啄着身下少女略显苍白的嘴唇。
月钩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凉,约摸感觉衣衫被人尽褪。她的嗓子直冒烟,干干的让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呢喃着:“热……”
夏侯诀动作极其温柔,手像是着了火般,流连着在她身上抚触。若是此时月钩能够睁开眼睛,一定能看到夏侯诀此刻的表情如同修神罗刹一般,全无平日里那般温雅风度。满室甜香旖旎,却是预示着未知黑暗的开始。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昨夜之事在月钩脑海里还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揽着被子坐起。身边的确有人,她定睛一看,唬得心跳险些停止,与自己同榻而眠的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赤裸男子!从他床下乱丢的衣衫来看,约莫是府内小厮。那人睡得如此死,约摸也是被人下药之故。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月钩浑身僵硬无比,目光在对上了不远处桌子上那燃尽了的迷香上时,瞳孔骤然缩紧。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昨夜会身不由已,原来有人提前在屋内下了迷香!
一阵熟悉的轮椅声响起,月钩暗叫了一声“不好”,努力撑起身子飞快的开始穿衣服。不知是因为心头慌乱还是余香作用,她的手抖个不停,扣子扣得乱七八糟,心头一灰,忍不住怔怔的掉下泪来。
夏侯谊早晨起床之后,发现前来服侍的人是纤羽,不由得一怔,随即淡然开口道:“月钩呢?真是懒成精了,都这个时辰了,难道还未起来么?”
纤羽眸光间现出一丝冷嘲热讽之意,一边帮夏侯谊束发一边道:“二少爷有所不知,她昨夜太辛苦了,早上起不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辛苦?”夏侯谊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语言上的漏洞,倏地回眸,“她干什么去了?”
“二少爷随小婢前去看看便可知。”纤羽眼睛里写满了怨毒之意,偏偏语言却又如此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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