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索性在心叹了口气,然後缓缓地起身,披上自己的外衣,走出帐外,望著早已不见人影的营口半晌後,才默默地走回内帐。
紫烟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了飞豫天的将军帐,竟会让人感到如此寂寥,连空气都冷清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有空思念、有空胡思乱想,紫烟开始整理内帐,为所有的物品擦去灰尘、摆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当一切看得到的物品都收拾妥当之後,她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有可能很久没有清扫的地方。
她费尽力气地拉开自己的床榻,正想好好地清扫时,却发现榻下有两口箱子。
为什么这两口看起来很普通、很平凡的箱子会出现在她的榻下?看著箱子上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开启过它们了。
带著好奇与纳闷,紫烟轻轻抹去箱上的灰尘,望著其中一个箱子的顶上缓缓浮现出两个字——「紫龙」。
心神受到一股强烈的震撼,因为紫烟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看到哥哥的遗物!
一直以来,她虽然希望能保有一点哥哥的东西作为纪念,但飞豫天却总是说紫龙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给她;若真是如此,这箱子的东西又是给谁的?
挣扎又挣扎,紫烟知道擅自打开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但忍不住心中对哥哥的想念,她还是悄悄地打开了箱子。
就见摆在箱子最上方的是一幅画卷,她微颤著手,心跳加速地将画卷打开,然後望著头浮现出一个巧笑倩兮的美人脸!
这女子的容颜是那样绝美,而她眼中的神采是那样栩栩如生,那样灵动与柔顺……
「这是谁……」紫烟望著画中人喃喃低语著。
当视线转往画卷左上方那两个字後,紫烟完全明白了!这女子的名字是「珂儿」,也就是飞豫天未过门的妻子,而画幅的落款处则让紫烟彻底明白画者的身分——飞豫天。
他的未婚妻子竟是这样脱俗而绝美的女子,与她当真是天上与地下之别……
就这样儍儍地望著画中人,直到紫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卷回,将视线投射到箱子中。
画卷之下,则是一袭女子的衣衫以及一些首饰及脂困花粉。
「为什么……」望著头的东西,紫烟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在名为她哥哥的箱子中,摆放的却都不是属於他的物品?
在更深的好奇之下,紫烟缓缓开启另一个写著「珂儿」的箱子,就如同她心中猜想的一样,这口箱子全是她哥哥紫龙生前的物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将分属於两人的东西摆放在对方的箱子?而又为什么当她询问飞豫天时,他总是说紫龙没有留下半点东西?
思绪完全地混乱,当紫烟再度望著「紫龙」那口箱子时,她的手突然不听从她的意志,自动地将面那袭衣服拿了起来,开始为自己换上,而後是那些首饰、金步摇和胭脂花粉……
飞豫天的内帐中没有镜子,因此紫烟完全不知道自己穿上这些衣物是什么模样,所以她决定走到帐外的水塘旁,藉著水塘的倒影让她明了自己的女装打扮与珂儿有著什么样的天壤之别……
但还未等紫烟走出内帐,帐内突然传出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低吼声。
「脱下它!」
「我……」倏地一回身,紫烟望著出发将近一个时辰、居然又出现在将军帐中的飞豫天,「将军?」
然而,最让她感到震惊的是,飞豫天一向温和的眼底竟出现一股从未出现过的严厉,那道目光竟让她四肢冰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谁让你穿上它的?」望著紫烟那一身打扮及穿著,飞豫天连眼底都是冰冷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回来看到的竟会是这样的一幕——
紫烟穿著珂儿生前的衣物,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帐中!
而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穿上这身衣裳,特别是他眼前的这名女子!
「对不起……」在飞豫天的惊天怒吼下,紫烟慌乱地想将衣服褪下,但慌了手脚的她怎么也无法俐落地将衣服脱下,只能不断地喃喃说著,「我知道我不配……」
「不要再说了!」听了紫烟的话,飞豫天的脸色更是铁青,声音也更加凛冽。「给我立刻脱了它!」
「是!」依然慌乱地扯著衣带,但紫烟的眼眸中早已全是泪光。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飞豫天对这件事的反应竟会这么激烈,一向温文儒雅的他竟用如此冷峻的眼神望著她、竟用如此粗暴的语气吼她……
但若不是她自己的无知、无耻,若不是她竟妄想与他心目中的珂儿相较,又怎么会得到这样的严厉斥责?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地在紫烟的小脸上奔流,她怎么也想不到,在飞豫天的心中,珂儿竟然占有如此重的分量;而像她这样身分的人,自然是不配动珂儿姑娘的东西、自然是不配穿珂儿姑娘的衣裳。
她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当紫烟将身上的衣物脱得只剩下自己的亵衣亵裤时,飞豫天的眼眸依然没有缓和下来,依然是那样冷冽。
「对不起,将军……」紫烟抱著双臂不断哽咽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惭至极。「是紫烟不该……请您责罚紫烟吧!就算是革了……」
「责罚?」将紫烟的衣服丢至她的身上,飞豫天冷冷地背过身去。「你要我如何责罚你?想要我将你革职?或是依军令打你五十大板?」
「无论将军如何责罚……」紫烟的心整个抽疼了起来,「紫烟绝无二话。」
「你?!」听了紫烟的话,飞豫天猛地一回身,望著紫烟低垂的脸上那两行清泪,脸色紧绷至极。「原来当不当我的侍卫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亦或是你彻头彻尾都不想当我的侍卫?」
「不是……」听著飞豫天的话,紫烟挥著泪急著想解释,「紫烟不是这个意思……」
「由现在起,至我回来之前,你不可进入内帐半步,也不可离开将军帐半步,更不许动任何东西!」再不理会紫烟,飞豫天随意取走一件东西後,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是!」
泪光中,紫烟望著飞豫天毫不暂留的冷寒背影,心像被撕裂般地疼痛、苦涩不堪。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时的无知,换来的竟是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与涛天怒气。
原来,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直没有忘却珂儿……
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真的只是一个身分卑微的侍卫……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风柳曳不是早就警告过她了吗?
要不是儍、要不是痴,她怎么会以为他对她是比较特别的,而忘了其实他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一视同仁、一样的温柔……
她实在太儍、太蠢了!
拚命地捶著自己的头,紫烟一直捶到自己的手都酸了,依然没有停歇……
第六章
就这样,日日在将军帐的外帐中呆坐、以泪洗面,半个月来,紫烟没有等到飞豫天任何一个口信,更别提他何时回来的消息。
心中没有任何的想法,紫烟只是儍儍地坐著,由日出到日落、由日落到天明……
她好想逃,因为她再也没有脸待在这个地方了!
或许,在得知飞豫天在山洞中其实是清醒时的那一刻,她就该走了!
虽然当初是为了救他,她才会献出自己清白的身子,但之後呢?之後的那么多回,她哪一回真的拒绝了?她哪一回不是哀求著他要她?
谁会尊重一个随意与人欢爱的女子?谁会看得起一个像荡妇般的女子?
更何况,要不是她的放浪形骸,像飞豫天那般儒雅的男子,又怎会用那般邪肆的话语及行为来待她?
现在,她终於彻底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飞豫天在欢爱过後总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因为她,也只不过是像那些每个月来营一次、专门陪弟兄们欢乐的姑娘罢了!
「紫烟姑娘,有你的飞鸽传书,由东关来的。」正当紫烟心痛得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滞时,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军士的声音。
「东关?」听到这个声音,紫烟连忙拭去泪滴、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後,才掀开外帐的帘幕,「是给我的吗?」
「是的。」看著紫烟微红的眼圈,送信的军士只能假装没看见,然後有些心疼地撇过眼去。
望著军士的神情,紫烟却完全误解了,她的心更疼了……
不过她依然强打起精神思考着,究竟会有什么人竟千里迢迢地由东关送信给她?
半晌後,她立刻明白了,因为东关她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四妹红霓!
接过军士手中的信,紫烟急急地走进帐内拆开小毛皮卷,望著卷上的图案,她蓦地一惊!
因为卷上画有两个图案,一个是卷尾处朱墨画成的虹型落款,而居中的则是一匹疾奔著的飞马,马上有著一团紫色烟雾。
红霓出事了!望著毛皮卷,紫烟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而随之而起的念头便是——她必须赶紧前去救她!
可是飞豫天临走前曾命令她不许跨出将军帐一步的,这该怎么办才好?
心急如焚地在帐内来回走动著,但紫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红霓与她在宫中便是最谈得来的姊妹,她一定得去救她,就算是违令,她也必须立刻出营前去营救红霓!
更何况,在南关,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她的去留……
主意一打定,紫烟便急忙准备著自己的随身衣物,在深夜时分悄悄地牵来了一匹马,在夜风中望了南关最後一眼,然後牙一咬,用力一挥鞭!
再见、南关!
再见、飞将军!
含著泪,忍著心中的痛楚,紫烟马不停蹄地往东关奔去,没日没夜、也不顾自己尚未康复的身子,拚命地赶著路……
∞∞∞
半个月後,东关营口出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来者何人?」守卫望著骑在马上直冲营口而来的人大喝一声。
「南关紫烟。」紫烟风尘仆仆地勒住马,疲惫至极地说。
「原来是飞将军的侍卫紫烟姑娘。」守卫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然後连忙开放营口让紫烟进入。
「红霓姑娘住哪个营帐?」一入营,紫烟就赶忙问著。
「红霓姑娘的营帐在那……」守卫指著离营口有一段距离的小营帐,「但花将军不许任何人去探望红霓姑娘。」
「不许?」紫烟的眉头一皱。
「但紫烟姑娘是红霓姑娘的姊姊,更何况花将军也不在……」守卫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後说:「你赶紧去吧!我就当没看见。」
「谢谢你。」看著守卫的模样,紫烟的心中升起一个很大的问号,但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立刻纵马往红霓的帐房奔去,在帐口飞身下马。
望著这个小小的帐房,在黑夜之中竟连灯火也没有点,让紫烟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谁?」
紫烟才一掀开营帐的帐帘,耳中便传来一个轻脆但却柔软的嗓音。
「红霓,」望著帐内的小小黑影,紫烟轻声问著。「是你吗?」
「紫烟姊?是你?!你真的来了?!」就见那个小小的黑影突然扑向紫烟的方向,然後有些偏差、踉跄地紧紧抱住她的手臂,「红霓好开心。」
「红霓,你……」愈发地觉得不对劲,紫烟先是轻轻地搂著红霓,然後将帐中的灯火点上,看著红霓那双没有焦距、失神、像蒙了一层雾的美丽眼眸。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就见红霓脸一僵,勉强地笑了笑,「紫烟姊,我……最近看不太清东西了,我没撞疼你吧?」
「老天……」痛苦地闭上双眼,紫烟简直没有办法接受听到的事实。
这个眼眸清澈得如同一汪碧波的女子,这个眼眸中充满神韵与灵动之气的女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更何况,这样一个热爱抚琴、热爱舞蹈的女子,失去了光明後,要如何面对她的生活、她的未来?
「我没事的,」反倒是红霓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安慰著紫烟,「只是因为青岚姊及白华姊都有孕在身,所以我只能找紫烟姊商量,而且也只有紫烟姊能帮我了。」
「没事的,红霓,紫烟姊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最好的大夫,为你把眼睛治好。」将红霓扶坐好,紫烟既心疼又怜惜地拍著她的小手。
「我知道。」红霓甜甜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一抹凄楚,「对了,紫烟姊,我把你唤来了,飞将军怎么办?」
「这……」紫烟的心突然一阵抽疼,「没事的,他不会在乎的……倒是你,红霓,你在这儿快乐吗?」
「我……快乐!」红霓愣了愣,半晌後才开了口,「很快乐……」
「你别骗紫烟姊了。」望著红霓脸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伤怀,紫烟长叹了一口气,「东关的花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当紫烟姊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连个大夫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