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女警说,阿坝地区山高林密,很多地方没有人烟,电话打不通是正常的事。
梁子问黄鹂,怎么办?咱不能等啊。
晚饭后,孙副队长他们三人上路了,黄鹂坐在前头副驾位置上,梁朝东坐在后排,一直不插话。他的心早飞向阿坝地区。他老在想,谷子涉世不深,别让那小老板算计了。
一路上三人轮流开车,第二天中午到达春红说的那个小镇。
黄鹂按照春红提供的刘松手机号码拨出去,还是接不通。
梁朝东急了,说这咋办?
孙副队长说,进山!
三人草草吃点东西,直奔四姑娘山。当地派出所又派出两个民警,带上唯一的一辆警车也跟去了。
有当地警察跟着,梁朝东稍稍心安。可他唯一担心的是,谷子已经发生了危险。自己是不是来迟了。
36 与狼搏斗
谷子的确已经发生了危险,不过是和刘松一道。
两人三天前离开小镇来到四姑娘山。好大的冰川!
谷子站在那里,仰望冰川,眼里充盈着泪水。她相信柴门来过这里,也曾和她一样仰望冰川。自己感到的是天地的苍茫,是生命的短暂和渺小,柴门悟到了什么?他会像自己一样流泪吗?
两人开车下山时,却迷路了。
车子开进一片峡谷,天已黑下来。
两人决定在车上凑合一夜,等天亮再说。前些日子,他们曾在车上睡过的。对这样的生活,几乎已习以为常了。
两人凑着车内灯,吃了点东西。谷子下车小解时,无意间发现不远处有一些点状的绿光,十分漂亮。再往周围看,又发现不少绿光,一动不动。谷子以为这是萤火虫。她在木城长大,光从书本上知道萤火虫,却没见过真的,印象中好像不是这种颜色,也许大山里萤火虫不一样吧。谷子有些兴奋,于是朝车内喊,刘松快出来看,周围都是萤火虫,绿色的!
刘松闻讯下车,朝周围黑暗中瞄了一下,耸耸鼻子,刹那间毛发竖起,抓起谷子就往车里塞,随后自己也跳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还把门插也按下了。
谷子莫名其妙,说刘松你干什么?
刘松说你知道那些绿光是什么?
谷子说不是萤火虫啊?
刘松说那是狼!狼的眼睛!
谷子“啊”了一声,说你别吓人了。
刘松说你没闻到臊腥味啊?
谷子说闻是……闻到了,我还以为是我……撒的……
刘松说傻瓜!人尿哪是这味呀?那时狼臊!周围全是狼,咱们被狼群包围了!
谷子吓坏了,直瞪瞪看着刘松,说那咋办?……咱们快开车走吧!
刘松关了车内灯,车厢里顿时一片黑暗,外头倒有些天光。两人从车里往外观察,能看到一簇簇幽幽的绿光,正缓缓摇动着,向车子逼过来,已经影影绰绰能看到狼群的身影。
刘松估摸了一下,起码有一、二百头!
谷子也看到了,只觉浑身发软、呼吸困难,魂都没有了。
刘松倒还镇静,说它们已把车子包围了。天这么黑,看不清路,没法冲出去。
谷子从牙缝里抖出几个字,咱们就……等死吗?
刘松说咱们只要紧闭车门,它们进不来的,只能坚守到天亮再说了。
谷子蜷缩在座位上,两眼惊恐地盯住外头。她清楚地看到,一头大狼正用爪子抓挠车头,接着一跃而起,落到挡风玻璃前的车前盖上。谷子尖叫一声,扑到刘松怀里。
刘松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从座位下抽出那把砍刀,说谷子不怕,它进不来的,我手里有刀!
显然那头大狼知道车里有人,它用鼻子抵在挡风玻璃上,似乎在向里闻。刘松冲它挥了一下刀,刀光一闪,大狼稍微闪开一点,返身冲狼群叫了一声,群狼立刻快速围上来,纷纷用爪子抓挠车身,在车里能清晰听到吱吱嚓嚓的声音。吉普车转眼之间,成了狼群攻击的对象,那阵势,好像很快就能把车子撕碎。
刘松情急之下,突然按响了喇叭,狼群惊得纷纷闪开,退到十几米外的地方站住了。它们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也会叫。
喇叭惊退狼群,让刘松和谷子稍松一口气。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不能任凭狼群啃撕车子。
这一夜,刘松和狼群斗智斗勇,狼群围上来时,不是猛按喇叭,就是突然发动车子冲几米,再退回来。他不敢开远,因为前头地形不熟。但这样保证了狼群和车子保持一点距离。
天微微亮时,狼群仍然围住车子不走。现在他们看清了,野狼足有两百多头。一夜的较量,它们仿佛被激怒了,决心要和车子较量到底。
这一夜因为高度紧张,两人都疲惫不堪。刘松曾试着打过手机报警,但没有信号。这是意料中的事,大山太深了。
刘松从箱子里取出一些饼干,说吃点吧,咱们准备突围。
谷子说我吃不下,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又交给刘松。她连水也不敢喝了,喝了水就要撒尿,在车里怎么办?
刘松猜出她的心思,生气道都啥时候了,身体当紧还是害羞当紧?伸手取出一盒硬壳方便面,撕开抠出里头的东西,把空盒子塞她怀里,说憋了一夜,到后排撒尿去!撒尿丢人吗?
刘松故意把撒尿两个字说了两遍,他相信把话说到底说明白了,反而就不害羞了。
谷子还在犹豫,脸憋得通红,除了害羞,还的确因为憋了一泡尿。
刘松大声道,这么多天你难道还不相信我?我是小人吗?
谷子有点难堪了,这才拿起盒子,爬到后排,抖抖索索撒了一泡尿。
刘松没有回头,只伸手到后头接过盒子,说你就坐后排吧。然后摇开车窗一截玻璃,把盒子扔了出去。这时二百多头狼散散落落围住车子,最远的有几十米,最近的也有十几米。几乎都坐在草地和沟坎上,朝车子观望。
37 突围狼群
刘松和它们斗了一夜,已经有了一些经验,知道它们对突然发生的事闹不明白,会略作思考,不会贸然行动。他仔细观察好了,所有狼都在静态观望。他决定下车撒一泡尿,其实他也憋坏了。他可以教训谷子不要害羞,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当着一个姑娘撒尿,他还是觉得不妥。
他决定冒一次险。也试探一下狼群的反应。于是他悄悄把车门推开一条缝。谷子看到了,说刘松你干什么?你疯啦!
刘松笑笑,说没事,你只管闭目养神,说着已推开半个车门,一条腿在车上,一条腿落到地上,撒起尿来。
狼群立刻发现了他的这个举动,有几十头狼呼啦站了起来。刘松紧紧盯住它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自己不能慌,这泡尿无论如何要撒完。他算了一下,最近的一头狼大约十二米远,从它跃起到冲过来,起码要三秒。〃奇〃书〃网…Q'i's'u'u'。'C'o'm〃而自己两秒之内就可以回到车内关上门。
狼群的确没弄明白这个人一条腿站在外头干什么,但它们闻到了人肉味。在犹豫思考了三分钟后,有几头狼突然跃起,向刘松扑来。
刘松刚好完事,果然不到两秒就钻进车子并且咣当关上车门。几头狼收腿不住,纷纷撞到车厢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撞得最重的是一头体型很大的狼,它好像是个头狼。昨天晚上爬上车前盖的可能就是它。
刘松恶作剧般地笑起来。
谷子也笑了。
这是他们从昨晚到现在第一次笑。
但几头狼却恼羞成怒,特别是那只头狼,直立起来在玻璃上又扒又咬,但它咬不住,只能疯狂地乱抓。显然它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刘松可不管它的感受,回头对谷子说抓好,咱们冲出去。
现在他已能看清路了。往前有沟沟坎坎,只能像头晚遇险一样,原路退回。
刘松按了一声喇叭,让狼跳离一点,发动车子,原地转个头就往回开。
谷子松一口气,终于可以脱离狼群了。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二百多头狼在头狼带领下,如一阵狂风赶上来,并且前堵后追。车子不敢开得太快,地面高低不平,他怕翻车。很快被狼群又包围了。
这是一个智商很高组织严密的狼群!
刘松和谷子都发现了。谷子的心又悬起来。刘松放缓车速,慢慢推进,他知道车子不能停下,又不能开得太快。那头凶恶的头狼率领十几头狼堵在前头,如果从它们身上碾过去,肯定会翻车。
如此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才跑了不过几公里。而狼群仍然死死缠住车子,不肯放松。
这时要命的事发生了!
原来车子没油了。
昨天跑了一天,刘松原打算傍晚休息前加油的,后来迷路已无可能,碰上狼群,又把这事忘了。后备厢里倒是有两桶油,但现在被狼群围着无法下车取油。
刘松脑袋轰地一下,这下遇到真正的麻烦了。
谷子也意识到了,说是不是……没油啦?
刘松没吭气,看着油表,狠狠在腿上砸了一拳。
第四天,黄鹂一干人马找到这条峡谷,发现他们的吉普车时,狼群还没有退去,但只剩几十只了。也许其它的狼已失去耐性。
两辆警车冲下来,警笛同时拉响,一时峡谷里回荡起瘮人可怕的声音。黄鹂拔出手枪,探出头对准狼群连开数枪,几头狼应声倒地。当地一个民警在另一辆车上大喊别开枪,狼是受保护的动物!黄鹂并不理睬,直到把枪里子弹打光,才恶狠狠地说屁话!本姑娘打的就是狼!
剩下的几十头狼一看阵势不对,顿时溃逃了。头狼逃到一块岩石上,不甘心地回头望一眼,对着山峰叫了一阵,终于消失。
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多少可怕的事,谁也说不清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吉普车已严重破损,轮子全被狼咬破爆了胎,车身遍体鳞伤,车窗玻璃也烂了一个洞,可以伸进一只狼头去。车下有十几具狼的尸体,都是用砍刀割断了脖子,地上几滩血迹。
刘松和谷子也是血头血脸,头发散乱。刘松拿把砍刀,谷子握一把老虎钳,两人的表情绝望、僵硬、呆滞而凶狠,两眼都充满了血丝。看到两辆警车赶跑狼群,几个人下车冲来时,两人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既没有兴奋,也没有说话。
梁朝东冲在最前头,使劲拽开车门,一把抱起谷子,谷子只是惊奇地望了他一眼,便立刻昏倒在他怀里。
刘松看到几个警察,手一松,丢下手里的砍刀,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狼是受……保护的动物,可……它们……把头伸进来了……我只好……用刀割……割……断它们的喉管……”
孙副队长说,没人怪你,快下来吧,你们得救了!
黄鹂摇摇头,这场景连她也被震撼了。
另一个当地警察说,快上车走吧!说不定狼群还会回来,咱们有枪也抵挡不住的。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谷子和刘松弄上警车,丢下已成废铁的吉普车,一路警笛向野狼谷外冲去。
38 柴门的纸条
一个星期后,谷子随黄鹂和梁子乘飞机回到木城。
经过在成都的治疗,谷子的皮肉伤很快就痊愈了,但精神上依然恍惚。
许一桃和梁朝东去看谷子,让谷子很高兴。
许一桃让谷子说说寻找柴门的事。谷子就把寻找的过程说了一遍。
许一桃说在敦煌时,你有没有问客栈服务员,那个叫天易的长什么模样?
谷子回忆道,我问了,说是个子很高,头发蓬松着,腰有点佝偻,戴一副深度近视镜,对了,还穿一件蓝布长衫,老是脏兮兮的。
许一桃和梁朝东对望一眼,一副吃惊的表情。
谷子说怎么啦?
许一桃说谷子,你没觉得这个人的长像特征像一个什么人?
谷子说我当时就出现过幻觉,觉得这个人咋这么熟悉,还觉得特别亲切,一点不觉得陌生。后来就没再想。
梁朝东喉咙有点发干,抖抖地说,那个……天易……,像不像咱们石总?石陀?
谷子渐渐把嘴巴张开了,愣了片刻,忽然叫起来:像!太像了!我咋就没想起来呢?太像了,他的个头相貌、衣着行为全像!
许一桃和梁朝东又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这太奇怪了!
谷子如坠五里雾中,说……怎么奇怪?
许一桃说你有没有发现他在客栈丢什么东西?比如一件衣服,一本书、一支笔,一只袜子,甚至一根头发什么的?
谷子说那倒没有。我住的房间,还真是他住过的房间。别的没发现什么,就是发现了抽屉里一张废纸条,上头有些地名,我就是根据那张纸条上的地名,去了成都,去了阿坝的。
许一桃高兴道,那张纸条还有没有?
谷子说应该还在。说着起身拎过箱子打开,她终于找到那张废纸条。梁朝东抢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神情紧张地交给许一桃,好像那是一道符咒。
许一桃拿在手上,仔细看着,也是神情异常。她觉得自己快成神经病了,因为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明明白白是石陀的!她和梁子都太熟悉他的字了:龙飞凤舞。潦草,个头大,完全不合规范。
梁朝东问谷子,还有什么东西吗?
谷子想了想,回身从小桌上拿过一只天青色的小瓷器,说这是敦煌那个小客栈的东西,我要来做纪念的。那个叫天易的人,用它做过烟缸。客栈服务员说,那个人抽烟很凶的,夜里老是咳嗽。
这又不对了。
石陀从不抽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