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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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土时代-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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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市长狐疑地看着他,说天柱,你的意思是不能移?
天柱说栽都栽上了。
周市长说到明年春天麦子打苞抽穗,不就全露馅了吗?
天柱说这不还有几个月吗?咱们再从容想想,反正不要这么急着移回去。
周市长想想也对,说反正上了你的贼船下来不容易,等等就等等吧。告诉你啊,别不当一回事,弄不好市民把你们轰出木城,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天柱狡黠地笑笑,说周局长你放心。
周市长说放心个鬼,我现在对你不放心了!
33 石陀=天易
石陀已经七天没来上班了。
别人都没有觉察。石陀两天三天没来上班时,许一桃仍没有太在意。直到一连七天没来上班,她才着急了。开始她还想,是不是市政协又开会了。一打听,说政协并没有开会。后来许一桃就想到,石陀也许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许一桃想去看望他,但她忽然又想到一个最大的问题,石陀住在哪里,去什么地方看他?梁子说过他曾跟踪到烂街,到底也没找到他住的地方。
就在许一桃心急火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天柱急冲冲闯进了出版社。天柱跌跌撞撞冲进出版大厦的电梯,电梯呼呼往上窜,天柱仍嫌太慢。他对电梯女工说,能不能再快一点?电梯女工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终于到了九十九层。
他刚出电梯,就被钱美姿拦住了。
钱美姿的收发室就在电梯旁,看到一个陌生人闯进来;立即大声说喂站住!你什么人?
天柱说我找个人,继续往里走。
钱美姿出门张手拦住,说出版社能是乱闯的地方吗?你找谁?
天柱说我找我大哥!
钱美姿说谁是你大哥?
天柱说石陀是我大哥!
钱美姿看他一眼,忽然闻到一股汗臭味,伸手就往外推,说你也配!走走走,不走我喊警察抓起你来!
天柱火了,说你这个女人有毛病!警察局是你家开的呀?
两人吵闹引来几个编辑看热闹。许一桃也听见了,不由心里一惊,石总还有个弟弟?忙跑过来,拉住钱美姿,说小钱你回收发室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转身对天柱说,请你跟我来好吗?
天柱跟许一桃走进她的办公室,许一桃返身掩上门,为天柱倒一杯茶,微笑道请坐吧。我是这里编辑部主任,我叫许一桃。
天柱点点头,说噢噢许主任,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许一桃看出来了,说先生你贵姓?……噢对不起,你说石总是你哥对不对,你肯定也姓石了……
天柱说我姓柴,叫柴天柱,在木城绿化总公司做工。
许一桃诧异道,你姓柴,那你哥怎么姓石呀?你们是表兄弟啊?
天柱忙摇头,说我们是堂兄弟,都姓柴,我也正纳闷,他咋就姓石了呢?
许一桃更加糊涂,说你们多久没见面了?你哥改姓石你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天柱说我小时候也许见过我哥,记不得了,他失踪几十年了,家里人一直在找他。
许一桃大吃一惊,石总果然有不寻常的经历!就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哥?
天柱斩钉截铁地说,他就是我大哥!他在哪里,我要立刻见到他!说着呼地站起身。
许一桃看他急切的样子,只好说,石总今天不在出版社,他已经七天没来上班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也正要找他。
天柱急忙说,许主任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去找!
许一桃说,麻烦就在这里,我们出版社没有人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他也从来没说过。
天柱看着她,你们一点都不知道他的住址吗?
许一桃说,只知道他可能住在烂街,还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就把前些日子梁朝东曾经跟踪过石陀的事说了。
天柱又高兴起来,说那就好办了,我去烂街一家一家问,总会找到的!
许一桃说我陪你一同去吧。
天柱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许主任,我看出来了,你这人心眼好!
天柱和许一桃到达烂街,到处污泥浊水,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石陀居然会住在这种破地方,真叫人难以置信。
寻找的确不容易。
没走多远,天柱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天柱!天柱!
天柱听到了,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会有谁认识自己?正纳闷,突然从一条胡同里钻出一个人,一边喊一边朝他跑来。
天柱转头一看,是王长贵!一时惊奇道,长贵哥你咋在这里?
王长贵说我常常来这里收垃圾,天柱你咋来啦?
天柱说长贵哥,告诉你一件大喜事,我八成要找到天易了!
王长贵愣了愣,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随后就跳起来,说哎呀哎呀哎呀!天易?你说天易!找到天易啦?他在哪里?在烂街?天柱这是真的吗?……
天柱看他吃惊高兴的样子,忙按住他说,你先别太高兴,这会还不能完全确定。有一个人,他叫石陀,在木城出版社当老总,诺,……
天柱还没说完,王长贵就打断他的话,说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就是石先生!我知道他住哪里,这几天好像病了,石先生就是天易啊?……
34 寻找石陀
这是一个很深的胡同。
胡同口停着一辆半新半旧的出租车。
王长贵朝里一指,说石先生就住在最里头一个小院。
天柱的目光探进面前这条窄窄的狭长的小胡同,深深吸了一口气。失踪了几十年的大哥,就在这里住着吗?一家人苦苦寻找几十年,路途是那么遥远,时光是那么漫长,伯父伯母到死都在念叨着他。很多时候,大瓦屋家族的人都认为天易早已死了。可现在,他可能就藏在这里头,一个简陋的小院里。
这是一座标准的农家小院。
三间堂屋,三间东屋,西边一个小厨房,院子很宽敞,中间有一棵很大的泡桐树,树上有个老鸹窝。还有一小片菜地,栽种了一些大蒜,绿油油的很可爱。
石陀确实是病了,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看见天柱和许一桃,十分高兴的样子,要挣扎着坐起来,被女人伸手按住了,说你不要乱动!口气是疼爱的,又是威严的。
石陀果然躺下不动了。看得出,他很听那女人的话。
许一桃说,真不好意思,来时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什么礼品也没买。
女人说你应当了解他的,他从来不讲究这个。
许一桃说,石总是什么病,到医院看了没有?
女人说他从来不去医院的,所以我平时在家里备了一些药。前些日四夜没有回家,回来时像个泥人,精疲力竭又十分兴奋的样子。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种麦子去了。这几天终于退烧了,也能吃点粥了,人也清醒了,却又不说话了。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安静得像没有这个人。
许一桃能想到,这女人和石陀一起生活,一定是寂寞的。可在她的述说中,更多的却是疼爱。石陀一时看看她,一时看看天柱,一时看看许一桃,脸色始终挂着木讷而单纯的微笑。
王长贵一直对着石陀看,仿佛在回忆什么。看了一阵子,把天柱拉出门,悄悄说,天柱我看他是天易!天易小时候我见过,这人脸上有点小时候的影子。还有他的个头、皮肤,多像你大伯柴知秋!过会你先慢慢问,我得先回去,那边收的垃圾急等运走。说完匆匆走了。
天柱重新回到屋里时,那女人盯住天柱看,说你就是天柱?显然刚才许一桃告诉她了。
天柱说是,我就是天柱。
女人说你真地带人把几百块公共草坪变成了麦田?
天柱说是,石陀哥跟着干了四夜。
女人点点头,怪不得他那么兴奋。
天柱忽然搓搓手,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人说我姓林,叫林苏。
噢,林……大妹子,我想问石……大哥几句话,行不?
女人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说你问吧。
天柱拉个凳子坐在石陀床前,抓住他一只手,忍住内心的激动,说大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石陀笑笑,说你是天柱啊,我当然知道的。
天柱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叫天易?
石陀困惑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这问题太突然,就像被雷击一样,脑袋里成了一片空白。
天柱已收不住了,急切道,大哥,你还记得草儿洼吗?草儿洼!
石陀看着他,呐呐道:草儿洼……草儿洼……草…………
对!草儿洼。草儿洼前头有一条蓝水河!……
石陀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两眼直直地看着天柱,好像很怕他说下去,又希望他说下去。
天柱更紧地攥住他的手,使劲摇了摇,哽咽道:大哥,你都忘了吗?还有大瓦屋家族,那口几百年的老石屋子,曾祖母一直住在里头。……大哥!……你叫天易,我叫天柱,咱们第四代堂兄弟二十几个,名字都用天字开头,大哥!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真正的大哥啊!咱们是亲骨肉!一家人找了你几十年啊!……大哥!……天柱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石陀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态。他直直地看着天柱,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怪异而恐怖,然后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女人一时被惊呆了,赶紧用湿毛巾小心擦去石陀嘴角的白沫,又去把毛巾洗干净了,重新为他擦擦脸。这才直起腰喘了一口气。
石陀已沉沉睡去。
35
35 谷子的危险
那天谷子坐进刘松的吉普车,虽然小了一点,可是觉得舒适。刘松显然是有准备的,车里放了两件棉军大衣,很厚,也很干净。刘松转身从后头扯来一件,往谷子怀里一放,说快穿上吧,谷子坐在右旁,没有推辞,抖开了穿在身上,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身上很快暖和起来。
刘松转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专心开车。谷子没有问他为什么追上来,她怕分散他的注意力。其实在长途车上路时,她曾在一瞬间有个念想,刘松会不会随后追来。现在她在心里存了一份感激。但她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心底的戒备并未完全消除。
天渐渐暗下来。
到处都是黑黝黝的山体、山坡、山峰,全都模糊不清。偶而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大鸟从山坡掠过,就像俯冲的黑色飞机。除了吉普车的声音,到处都静得令人发慌。谷子又有些不安起来。
车子似乎下了主干道,拐个弯走向一条小路。刘松说眼看天要黑了,咱们老在山上跑,夜里咋办?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天已完全黑下来。吉普车开得很艰难,谷子怕他着急,安慰说刘松你不要着急,实在找不到人家,咱们在车子里坐着过一夜,天明再走!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车里过了一夜。刘松坐在前头,谷子躺在后排,各盖一件棉大衣。一开始谷子睡不着。她是平生第一次在车里睡,又是在这么荒僻的地方,车上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心里总不踏实。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夜,刘松只是打了一个盹,几乎没睡。他怕出现意外的危险,主要是担心有野兽出没。他知道这边的森林里有熊、豹、狼等大型动物。等谷子睡着后,他从后车厢里取出一把砍刀,悄悄拿到前头来,以防不测。天亮时又悄悄藏到座位底下。他不想让谷子知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点,重新上车。时间不长,吉普车又回到山上的主公路上,继续前进。
在后来的很多天里,他们就这么走走停停,每到一处,谷子总忘不了首先打听柴门的下落。但没有人知道,一点头绪也没有。这让谷子怀疑是否犯了判断上的错误。刘松不断鼓励她,说不要泄气,在这么大的地方寻找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谷子笑了。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他。这么多天在一起,刘松处处照顾她,保护她,看不出有任何别的目的。
那天在一个小镇上,两人休整两天。刘松让人修了车灯,买了两桶油,又补充了很多吃的和矿泉水,打成包装,一部分放进后备厢,一部分放在前车厢。
第三天,两人又上路了。
临出发前。刘松没忘记给春红打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自己的行程和要去的地方。春红在电话里不咸不淡。她相信刘松已经迷上那个住店的女子。电话里当然不会热情,但也懒得生气,她和刘松除了一纸合同,已经没关系了。
但刘松没想到,这个电话却最终救了他和谷子的命。
梁子和黄鹂飞到成都,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谷子曾住过的小天鹅宾馆。
这主要是靠黄鹂。黄鹂不愧是个刑警,办事干练,单刀直入。
黄鹂和梁子奔向小天鹅宾馆,成都警方还派了一名女警跟随协助。接待人就是春红。根据住宿登记和春红描述的情况,梁子断定,这个登记住宿的谷子,正是他要找的人。春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害怕。黄鹂说你别害怕,还有什么情况,要如实报告。春红又说了刘松追随谷子去阿坝的事。并且说三天前还通过一次电话。
黄鹂当即让春红和刘松联系,电话里却说不在服务区,联系不上。一连打了七、八次,都没有信号。
成都女警说,阿坝地区山高林密,很多地方没有人烟,电话打不通是正常的事。
梁子问黄鹂,怎么办?咱不能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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