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熬了汤,你今天过来吗?”他最近被家里管的紧,这周只去了她那里一次。
他在那边顿了顿才说:“想我了?今天家里有事,不过去了。”
那边隐约有秘书说话的声音,她在这边抿了抿唇,说:“你在工作?我给你送过去吧。”
原本翻文件的声音也停了,他嗓音低低的调笑起来,声音戏谑:“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晚上下班我顺路过去,公司里乱,不要来了。我要去开会,你乖乖待在家里。”
他断了电话,她才想起来黎陌以前说过,她堂哥有人格分裂,玩的时候能把天翻过来,工作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烦他的东西都踢到海里。
好可惜,她都到了他公司楼下了。
天黑的早,黎阡下班时外面已经灯光璀璨,夜生活喧闹肆意。
前台小姐看见他出电梯,连忙挥手:“黎经理!这儿有你的东西!”
黎阡诧异的扬眉,狭长的眸子上挑,邪邪的笑:“我怎么没看见什么东西,倒是只看见了一个你。”
前台小姐顿时红了脸,抿嘴笑着弯腰把东西拿出来:“我可不会在冬天煲汤给你!喏,有位姓洛的小姐送过来的,让我在你下班的时候转交给你。”
淡蓝色的保温桶眼熟的让黎阡愣了愣,耳边的那个‘洛小姐’更是心里一动。他身体再好也禁不住偶尔的发烧感冒,今年春天在医院挂水的时候突然想起她煲的汤来,还让她送过两回,用的就是这个保温桶。
身边的女孩子还在感叹他艳福不浅,黎阡拎过保温桶也勾着嘴角笑起来,随口问她:“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下午,那位小姐拎着行李过来的,可能赶时间,等了一会儿,把东西放这儿就走……”
“拎着行李过来?”
前台的女孩子被自家经理凌厉的声音打断,见他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吓得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轻轻点了下头。
黎阡转头就走,大步迈到门口,又转回来沉声问:“她说什么了吗?”
“没……哦!她说等您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她喝喜……”黎阡脸上缓然浮现一丝渗人笑意,吓的小姑娘慌乱间吞掉了那个‘酒’字。
真是,有什么大不了,走了她一个,还有很多个来弥补。
黎阡惯性的将车停在她的楼下,打算开车门上楼又恍然想起她已经离开时,还在这样想。
那晚他气极怒极,飙车到她住的那个窄旧小区,几步爬上楼、打开门发现她真的打包离开了,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过激。抽了支烟,冷静下来,才淡淡笑开。
走就走吧,不过是个女人,还值得他演一出千里追妻么。
没想到却低估了习惯的力量,下了班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竟然下意识的把车开到了她的楼下。
黎阡坐在车里捏了捏额角,也好,那就花一晚上给自己做个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文还有一两章就可以完结啦!
我之前还以为要写上四五万字,没想到两万来字就可以写完了,好开心!
我开了新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名字比较敏感,叫《包养》,目测是篇长的,欢迎围观、包养!
《包养》戳之可穿越
☆、百合
第六章、百合
所以,洛尘离开一周、两周……黎阡还可以怀抱佳人,斜挑着眉眼谈笑风生。然而当一个月后他再次拐进这个窄旧的小区,才终于明白习惯的可怕。
曾经一周三次的见面频率,怎么会轻易间就消失殆尽,让人再也不想起那个眉眼柔顺,安定人心的女子?
黎阡是遇见洛尘以后才知道,原来远离俗世的这种宁和安稳是会让人上瘾的。
待在她身边,就像被笼上了一层静谧的柔光,可以隔开纷扰,可以感受内心的平静,可以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出神,可以应和她生疏技巧里的那股倔强沉沦的极致热情。
因为会让人上瘾,会让他失去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所以要保持距离,一周三次,不多不少的正好。
那个逗人的小姑娘终于长大嫁人,他遗憾不能参与她热闹的人生,他一直以为自己需要的就是那样一个能给他带来更多热闹的人生伴侣,所以在她嫁人那天,他会心绪烦乱。
然后下意识的就去了她那儿。
本以为不过是找个人分散注意力,可当她被他压在身下,咬着下唇乖乖承受他发泄似的动作时,他竟然奇异的忘记了白天的喧嚣,脑子唯一想做的就是吻上她,安慰那瓣被她自己咬的有些破皮的嫣红唇瓣。
那天冲她发火,就是因为那是他去的第四次,就是因为他在或喜悦或烦躁的时候都想去她那里寻求慰藉。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在他过去近三十年里,他的情绪从来都是由他自己决定,由他自己缓和。
情绪这个东西太过脆弱,只有由自己控制的时候,他才会是自由的。然而待在她身边越久,便越能感受到自己情绪的不受控制,似乎能支配它的,只有她一人。
所以,要远离。
后来的酒会,其实刘盈盈去阳台找她的时候,他也跟去了,他想知道一个更加真实的她。
竟没想到她就是这样的淡然与悲观,她的去留,都由他来决定。
既然要结婚那就找一个这样不哭不闹不会对他横加干预的人不是很好?她很适合扮演他们婚姻里这样的一个角色。
只是后来几天,当决定以后,他脑子里居然会时不时的对这个决定加以赞扬。婚姻和家庭,不该就是一处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吗?反正如今他的情绪都要到她那里去舒缓,那结婚后不是更理所当然了吗?
然而当他终于愿意交出自由了,她却不要了。
其实黎阡早该注意到不对劲,只是他那时没有上心。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去过她那儿。
当时已经接近凌晨,他估计她已经睡了,自己拿钥匙开门摸黑进去,却发现她并不在卧室。他不禁惊讶的挑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扑空。
客厅一片寂静,他预备走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发现里面的那间屋子里竟然亮着灯,门关的很严实,只有地板和门间的缝隙里透出丝丝微弱的光。
那是间杂物室,他并没有进去过,洛尘偶尔从里面拿一些生活用品出来,除此之外,他平时都没有注意到过这间几平米的小屋子。
门并没有锁,他轻易的转动了门把手,接踵而来的竟是响翻天的动感节奏与鼓点。
那个平日说话轻声细语的温婉女子此刻正酣畅淋漓的打着一场只被自己倾听的架子鼓!
她偶尔会调皮,偶尔会在特殊的那几天发点小脾气,最多嗔他几眼,他已经觉得难得,却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情感热烈的一面。
贴了隔音板的杂物室很小,杂物也很少,屋子正中央放了一架架子鼓,她闭着眼睛沉浸在震耳欲聋的敲击回响中,汗水满颊,发丝随着动作粘到脸上,她也不管。
她温暖柔美,架子鼓粗犷激烈,然而此刻两者却如此相应相合,使得视觉冲击上除了美,没有分毫突兀。
该是怎样深入心底的沉痛与喜乐才会让一个一贯清淡如水的人选择如此淋漓热切的方式来纾解?
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眉目严肃又和蔼,他从来没听她提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家庭、她的父母。也是,一个他每周见三次的人,竟然从未提及过她的家庭与父母,这正常吗?
明明如此的不正常,他却从未注意从未上心过。
难怪她会离开。
这已经是过分到让人难以理解,让人难以接受的冷酷无情了,却不曾想当黎阡发了疯一样的四处寻找洛尘的去向踪迹时,才发现他还有更过分更无情的。
他竟然不知道她的根在哪里。
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她飘到他眼前,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一直都是在这里的,等她飘走了,才发现他从来不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去向何方。
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找到洛安国的资料,他和洛尘母亲的祖籍都在南方,但也仅限于南方,即使有地址,二十多年过去也查不出什么了。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她去的一定就是自己父母的老家。
黎陌最一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急的跳了高,瞪着她堂哥难以置信的说:“洛尘姐那么好的脾气都被你气走了,你这人该有烂啊?!”后来见黎阡疯了一样的到处找,她才和缓下来,但提到洛尘可能去的地方,她也是一头雾水。
丁染的态度很明确,什么相关信息都拒绝透露,她一直觉得跟黎阡在一起最后吃亏的一定是洛尘,好在她终于总掉了,她为什么要帮他?
为了这件事丁染还和赵子恪吵了一架,后来见到黎阡上门时的颓废,才不忍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应该是去了江南。”
也对,她那样一个温婉又温吞的性子,当然是适合在水墨江南生活的。
但是江南有多少城市?大大小小那么多,怎样才能找到?
随后黎陌有整整两个星期没见过黎阡。
后来找不到他人,家里人急的闯进他工作室的时候才知道两个星期他究竟做了什么。
工作室里,大大小小到处摆满了素描、油画,上面无一例外的全是一个人,洛尘。她或坐或卧,或低眉浅笑或调皮嗔目或抿唇隐忍,形象而鲜活。
最大的一副油画有近两米高,里面洛尘穿了一件白色吊带裙,赤着脚站在一处农家回廊的地面上,在画板上描摹一株石榴花树。
画中她眉眼柔顺安宁,线条出人的柔和温暖,隐隐间却又能看出一丝落寞。
她画的在画板上的那幅画也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大片郁郁葱葱的石榴枝叶间唯独一枝并蒂石榴花开,两朵鲜艳橘红相依相戏,正是黎阡想要对她剖白的心迹。
不上心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注意到,一旦上了心,才发现原来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已经深刻的存于心底,于是每一张画上都能看出他对她迟来的爱意。
黎阡猩红着眼睛,冒着胡茬给画表框,黎陌已经呆掉,半晌才喃出一句:“哥,其实你很爱她吧?”
黎阡手上顿了顿,眼睛飘到手里画中的人身上,良久才呼出一声叹息,嗓音沙哑:“我是没办法了。”
没有办法的办法,拙劣而生猛。
题名为“洛尘”的画展来势汹汹,开办在江南各种大大小小的城镇,巡展过程中新的画作、画册还在不断出现,以便能在几个城市同时举办。
而画展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有人见到过画作中的人,请及时与主办方联系。
终于有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是烟花三月,她在一个城市郊区的一处古老街道那边。
黎阡是凌晨得到的消息,开车到地址所指的地方,兴奋的一夜未睡,熬到早上五点再也熬不下去,终于攒足了力气下车去敲门。
正是倒春寒的天气,清晨烟雾蒙蒙,街上一片寂静。
她住的这里,独门独户的小院称得上是破旧,但宁和的气氛又十分的衬她的性子,的确像是她会住的地方。
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敲门。
可那缓而稳的咚咚声又清晰的传过来,洛尘昨晚睡得晚,被那声音吵得头疼,只好起身去开门。
天只是蒙蒙亮,头又疼的厉害,开了门,洛尘恍惚看着门外的人,扶着门框一动也不敢动。
她当初既然决定要走,就从未想过等他来找她,更没想过他会主动找上她来。
她是下定决心要忘记的,结果再次见面,还是一样的心动。
就像当初他吐出那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一样,这个男人总是会一针见血的直刺她最敏感的地带。
她以前从未想过会喜欢上一个漫不经心游戏花丛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在她会接触的人群中。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能读懂她心的那个人从来不属于任何一类。
丁染说她可以从她眼睛里看出她心底的宁静平和,但只有他能看懂那种宁静平和下隐藏的黑暗与死气沉沉。
她会沉沦,简直是轻而易举。
黎阡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是焦灼而兴奋,可真正看见她站在门前神色淡然的模样时,他又忐忑了。
忐忑到让一向嬉笑怒骂随心所欲的黎大公子只轻而又轻的叫了一声“尘尘”。
他忐忑她已经决定放弃他。
洛尘同样沉默了半天,才恢复惊讶恍惚的情绪,语调温软的说:“你怎么来了?”
谈笑风声惯了的黎阡一时语竭,抬手挠挠三天未洗的头发说:“说好了要结婚的……你突然走了,我只好来找你。”
洛尘很早就把他一身的落魄样看在了眼里,不整的衣服,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熬红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和不习惯南方天气而被冻红的手指。
她不知道他找了她多长时间,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