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午门的时候,崇祯想起昨天已经下旨要在今天斩决尚大勇和赵强,不禁默念想道:“尚大勇这个混蛋居然带兵哗变,脱离战场,至使李自成趁机南窜河南,几十万大军劳师靡饷的围剿功亏一篑,而洪承畴此番请旨进京名义上是来请罪,可谁都清楚,他是来催逼粮饷,兴师问罪的,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个赵强居然擅自将支前的粮饷给赈灾用了,小多子,你误了朕呀!我知道你对朕忠心,但是今天我必须杀你,否则叫我如何向前线的将士交代呀!他们会说我袒护宠臣,不杀你会寒了前方将士的心呀!”崇祯想到要杀赵强,内心里也是一阵的难受。
“皇上,文华殿到了。”跟在崇祯身后的六宫都太监林哲轻声的说道。崇祯抬起头,见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文华殿的门口,顺着敞开的殿门看进去,可以看到自己的龙椅,自己每天坐在那椅子上接见朝臣,高高在上的看着臣下在那里对自己叩拜,只有他自己清楚坐在龙椅上那种四边不靠的难受滋味。崇祯叹了口气,默默的走进大殿,问道:“洪承畴到了吗?”
文华殿值班的总管太监赶忙答道:“回皇上,洪承畴大人已经到了,正在西偏殿候旨。”
“叫他进来吧。”崇祯吩咐道,转身走进西暖阁。
“是。”总管太监转身出去,一会儿功夫就领着洪承畴进来了,洪承畴给崇祯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伏地说道:“万岁,罪臣督师不力,对下属管束不严,致使闯贼逃脱,有负圣上的重托,罪在不赦,请皇上责罚。”
崇祯笑着说道:“爱卿免礼平身,来呀,给洪大人赐坐。”
“谢皇上。”洪承畴起身坐在旁边的几凳上,然后注视着崇祯沉声说道:“皇上,此次桐城之乱使朝廷大军几个月的围剿前功尽弃,那叛将尚大勇是微臣的属下,臣罪责难逃,万望陛下将微臣撤职查办,以平天下臣民之心。”
这洪承畴老成谋国,深通韬略,几年来统辖西北5省的军事,将李自成的匪军打得四散奔逃,战功卓著,是崇祯最为倚重的将领。崇祯盯着洪承畴足有移时,他见洪承畴一脸的风霜之色,头发花白,眉头中间是竖着的三道皱纹,一看就是长期思虑劳的结果,才50几岁的人,却已经显出几分老迈,不由得心疼。崇祯用温和的语气对洪承畴说道:“爱卿不必过于自责,桐城之乱罪在那个尚大勇,朕已下旨今日将他斩决,以谢天下。卿是国家柱石之臣,西北前线离不开你,撤职查办之议无需再提。朕知道你的苦衷,前线粮饷不济,让数十万将士饿着肚子打仗,你这个统帅难当啊!要说责任,是朕治国无方,亏待了你们这些前方的将士呀!”
洪承畴本来担心崇祯会因为放脱了李自成的事情发作自己,如今听到崇祯对自己如此器重,还主动承担责任,不禁感动万分,扑通跪倒在地,泣声说道:“皇上何出此言,是我等无能,几年下来,劳师靡饷,没能彻底铲除匪逆,让皇上忧几尘寰,您的话折杀微臣了,嗬嗬嗬嗬。”
崇祯见一番温言慰语收到了效果,很是满意,指示太监给洪承畴拿毛巾擦脸。洪承畴收住哭泣,坐回凳子上,冲崇祯说道:“皇上恕罪,微臣一时冲动,失态了。”
崇祯笑道:“呵呵,你对朕一片忠心,朕心里清楚,好了,如今前方局势堪忧,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洪承畴听崇祯把话题转到前线军事上面,遂正色说道:“回皇上,此次桐城之乱,给了李自成可乘之机,现闯贼已经在河南商丘亮出旗号,连续攻克三座县城,大有死灰复燃之势。更为可虑的是,今年北方大旱,饥民遍地,而闯贼此番出山又提出均田免粮的口号,深得饥民的人心,纷纷望风而投,所以闯匪队伍发展很快,声势颇大。微臣已经命令所部火速驰援许昌、洛阳等地,避免闯匪势力继续蔓延。”
“恩,趁闯匪在河南立足未稳,迅速实施打击非常必要,等大坐大以后再剿就困难了。”崇祯说道。
“是,不过,不过目前前线急需补充粮饷,由于断粮欠饷,前方将士士气低落,士兵逃跑和劫掠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微臣此次进京希望能带足粮饷,以振军心。”洪承畴说出了这次进京的主要目的。
崇祯见洪承畴说出了正题,不禁有些为难,站起身踱着步,缓缓说道:“唉!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你应该已经听说了,这次朕下旨在江南各省追加剿饷,本来筹集到几万担粮食,但是却被那个赵强擅自用于赈灾,消耗了一多半,朕所托非人,才种下今日之祸,真是悔之晚矣呀!赵强这个混蛋,误了军国大事,我今天就要把他在午门斩首,以慰前方将士之心。”
洪承畴在进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赵强杀官放粮的事情,民间将赵强传说的跟救命的菩萨一般,而且还听说山东和直隶的百姓知道赵强被打入死牢后正在串联写万民折,请求皇上免了赵强的死罪。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为赵强说情,一方面是因为赵强此举深得民心,如果赵强被处死,那么天下人会认为是他洪承畴进京逼迫皇上处死了赵强,他不愿背这个骂名;另一方面,他听说赵强深得崇祯宠信,现在崇祯迫于无奈杀了赵强,说不定过后会反悔,把这笔帐记在自己头上,他深知崇祯这人刻忌成性,如今,前方军事吃紧,崇祯还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一旦剿灭了闯匪,想必会兔死狗烹,到时候这就是一个因头。反正军粮已经追不回来了,杀了赵强也是于事无补,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所以他听到崇祯说道要杀赵强,赶紧跪倒在地,说道:“启奏皇上,微臣请求皇上赦免了赵强。”
“哦?他弄丢了你的军粮,你为何反而替他求情啊!”崇祯诧异的问道。
洪承畴早已想好了说辞,侃侃言道:“赵强在兖洲杀官放粮的事情臣也有所耳闻,当时十数万饥民将粮车围困,而且其中有闯匪的余孽在中间鼓惑煽动,情势危急,一个措置不当,说不定会引发一场暴动,到时不仅粮食不保,恐怕山东全省就此糜烂。赵强临机决断,以皇上的名义放粮赈济,既挫败了闯匪挑起暴乱的图谋,还为朝廷收拾了民心,也保全下一部分粮食,实是二得之举,如今山东直隶两省局势平稳,可见赵强此举之效。赵强杀官,恕臣直言,据说那杨立昌私吞库粮,不开仓赈济,才致使饥民围困军粮,属于抗旨,本就该死,赵强作为钦差,不请旨就杀了他,虽有过,但也不为无因,应可宽恕。至于陛下担心前线将士,则大可不必,臣所领兵马大部分来自山东和直隶,他们只会感念皇上赈济家乡,断不会因此就影响了士气,如果杀了赵强,反而会乱了军心,望皇上明断。”
崇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也舍不得杀了赵强,而且洪承畴一番话也确实有道理,赵强怎么也比那起子私吞库粮的贪官们强多了,他慢慢坐回椅子上,有点犹豫了。
洪承畴接着说道:“臣观赵强此举,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想赵强于危乱之中,果敢决断,避免了一场暴乱,可见其能;事后没有诿过和脱逃,而是自带枷锁赴阕请罪,可见其勇;不顾个人安危,冒死放粮,全是为了朝廷着想,而且以皇上的名义赈灾,不贪天之功,可见其忠。如此忠、勇、能之臣全仗皇上亲自简拔提点,此人不仅不该杀,反而应该重用!”洪承畴说完抬头观察崇祯的态度。
崇祯已经被洪承畴说服,有心宽恕了赵强,可他还矜持的说道:“爱卿之言不无道理,我杀赵强不仅是因为丢了军粮的事情,想他小小年纪就如此胆大妄为,我是担心日后他羽翼丰满,弄不好又是一个魏忠贤呀。”
洪承畴见崇祯口风松动,已经明了了他的心思,顺势说道:“陛下圣虑高远,防患于未然,微臣万分钦服。不过皇上,臣遍观史籍,历朝历代凡是奸臣当道,一手遮天的年代,大都是因为主上势微,大权旁落,见事不明或昏孛无能。说句大不敬的话,先皇晚年厌政,长年不理朝政,一味的信任魏忠贤,才使得阉党逐步做大,成了祸害。可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陛下又是如此勤政圣明,直接统辖六部百官,权于上,断不会再出现权臣当道的情况,此是微臣一点愚见,望皇上明查。”
洪承畴连说理再恭维,让崇祯皇帝听着很顺耳,于是顺坡下驴的说道:“即如此,就准了你的奏请,来呀,到午门传旨,赵强免死,要他到文华殿跪候。”
“遵旨。”一个管事太监快步出去传旨去了。
崇祯和洪承畴又聊了一会儿,文华殿首领太监来奏:“启禀皇上,早朝时间已到,各位大臣已在文华殿候驾。”
“好,走吧。”崇祯说道。
第十八章身兼要职
崇祯驾临文华殿,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贺,他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跪在下面文武百官,见赵强也跪在殿角,虽然去了枷锁,但仍然是一身囚衣,在袍挂鲜亮整齐的群臣之中甚是显眼。崇祯扬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众臣爬起来,分班站好。赵强本想站起来,一琢磨,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还是跪着合适,于是又向墙角挪了挪,继续垂头跪着。
崇祯沉声说道:“各位爱卿,如今局势纷乱,国事堪忧,闯匪南窜河南,已有死灰复燃之势。前线粮饷短缺,国库也不充盈;北方各省饥民众多,形势不稳,各位有何应对的良策呀?”
兵部尚书杨嗣昌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如今闯匪窜入河南,正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朝廷必须赶紧调动兵马赴河南围剿,以免闯匪做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当务之急是为前线补足粮饷,以振军心。臣请皇上下旨,严令南方各省追加‘剿饷’,以充军用。”
内阁大学士陈绍良奏道:“启奏陛下,今年以来已经两次在南方各省加税筹饷,各地府库已经基本被抽空了,各省督抚都给内阁发文叫苦。江南是国家税赋的根基,催逼的太苦怕要伤了元气呀!所以臣以为再次加税似有不妥,应另寻办法。”
杨嗣昌急切说道:“不加税就不能补充粮饷,难道要坐看闯匪猖獗吗!前次虽然追加了剿饷,可是大部分都给——”他本想说大部分都让赵强给赈灾了,可话说到一半儿,就又咽回去了。因为刚才太监到午门传旨赦免赵强的事情他和众大臣都已经知晓,如今在朝堂之上再以此事攀咬赵强,不仅得罪赵强,就连皇上的脸面也扫了。所以杨嗣昌赶紧打住话头,低下头来。
崇祯皇帝也是一脸的尴尬,不知该怎么向大伙儿解释不杀赵强的理由。
户部尚书赵思哲见状赶紧上前说道:“启禀万岁,臣今天早晨刚刚得到报告,赵强赵大人此次奉旨在山东直隶两省赈灾的消息传到苏州,苏州士绅感念皇上赈济饥民的善举,自发乐输了3万担军粮,现由本部堂官田精明正日夜兼程押运赴京,粮队已到直隶境内,不日就可抵京。”
听到这个消息,殿上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崇祯也是又惊又喜,平白的又冒出来3万担粮食,这可太好了。
内阁大学士张秉昆见机也出班奏道:“启奏万岁,臣收到山东、直隶两省百姓上的万民折,是圣颂皇上赈灾的善举,恳请皇上赦免赵强赵大人的请愿书。请皇上过目。”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躬身呈上。
崇祯接过太监转呈上来的万民折,见上面是骈四俪六的一篇圣颂文章,辞藻华丽,文字流畅,一看就是文人的上佳之作,折子后面厚厚的一叠纸则满是签名和按的手印。崇祯感到一分欣慰,这个小多子还真是为我长脸,没有辜负了我的一番栽培,他瞥眼看了一眼殿角的赵强,见他还跪在那里,攒眉拧目,一副难受的样子,想必是跪的时间久了不舒服。崇祯扬声说道:“赵强!”
赵强正跪得膝盖难受,听到崇祯召唤,赶忙从殿角跪爬出来,应道:“奴才在。”
“你起来吧,上前来说话。”崇祯说道。
“谢万岁。”赵强起身到了殿前。
崇祯注视赵强沉声说道:“你此次不请旨就擅自放粮赈灾,实属胆大妄为,按罪当诛,现如今有洪承畴大人为你求情,苏州士绅为你补回了粮食,又有两省百姓为你求情,朕念你此番筹粮赈灾未存私意,尚有微劳,暂且免了你的死罪,今后要是再敢违旨擅专朕决不轻饶,你听清楚啦!”
“是、是、是,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赵强解了性命之忧,赶忙跪倒叩头谢恩,然后起来退到一旁。
众大臣接着议事,中心议题仍旧是粮饷,虽然有了江南乐输的3万担粮食,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各省灾民众多,也需要赈济,大家议来议去没有结果,大殿上一时陷入沉默。赵强在狱中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一旦逃脱了牢狱,就要想办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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