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的主体并不是军队,楼兰王也不敢派出那么多的军队出城,这支队伍也不大,多是一些楼兰官员。在官员之外,才是一些护卫力量。
秦城将骨碌都的人头和匈奴援军主将的人头捆在一起,然后令人将楼兰大将军的尸体收敛好,准备将他们带回扦泥城。
当秦城知晓楼兰大将军战死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感叹了一句:“这个大将军死的也太容易了,这让我觉得我这个大将军都更加不值钱了些。”
倒是西科茶夫,在听闻楼兰大将军战死之后,特地跑到已经收敛好的楼兰大将军尸体边,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受了伤的西科茶夫,肃然而庄重。
“你不是说你们楼兰的军队都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你不屑与之为伍吗?”秦庆之看到西科茶夫这番模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科茶夫认真的摇了摇头,看着秦庆之面容严肃道:“之前我确实瞧不上他们,因为他们纪律涣散,因为他们在面对匈奴军队兵临城下时也缩在城中不敢有什么举动。但是就在方才,他们向侵略的匈奴人发动了冲锋,在这片战场上,他们拾起了他们作为军人的尊严。所以此刻,我敬重他们。”
秦庆之点点头,不复多言。
“若是日后楼兰与大汉联盟,作为诱杀骨碌都的关键人物,你就是第一功臣。”秦城走过来,亲手为西科茶夫包扎伤口,这让西科茶夫受宠若惊,秦城只是笑着让他不要乱动,“不过,要是楼兰日后还是与匈奴有来往的话。。。。。。”
“那我就会被千刀万剐。”西科茶夫接上话,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似乎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秦城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笑着问道。
“不担心。”西科茶夫道,“因为担心也没有用。”说到这里,西科茶夫自嘲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就是一个小民,命贱得很,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要是我想身居高位的话,却难如登天,还不得不拿命去拼,而且拼了也不一定有机会,多半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你倒是爽快。”包好了伤口,秦城站起身,对郑重向自己行礼致谢的西科茶夫道:“能将追名逐利这件事说的如此直白,可比那些伪君子强多了。”
“小民就是个名利之徒罢了。”西科茶夫摊开手笑道,“不敢奢求青史留名,只希望这辈子能够活的不窝囊,能活的畅快。”
“哈哈。。。。。。”众人闻言俱是大笑。
少顷,楼兰王派来迎接秦城等人的使臣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从他们不安的脸色中秦城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对战场并不适应,相反还很反感。而实际上,跑过来的还是身体素质相对过硬的,还有一大群人在远处就已经吐的不省人事了。
不只是这些官员,便是很多楼兰军士,此刻都吐得七荤八素。
经由领路人的介绍,使臣向秦城施礼,“见过大汉大将军。。。。。。我王命我们前来迎接贵使团进城。”
“不必客气。”秦城笑着应了一声。
一个骑兵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对秦城耳语道:“大将军,有匈奴骑兵。。。。。。”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有矛隼自东方来
(第二更。)
当日夜,楼兰王带着百官迎接了汉使入城。
进城的时候,秦城发现楼兰王脸色并不好。这不难理解,之前楼兰在大汉和匈奴之间可以任意选择,现在楼兰被迫与匈奴开战,自然就只能与大汉结盟。可惜大汉远在千里之外,楼兰日后要在匈奴的压力下过日子,想必不会太轻松。
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楼兰大将军战死,这对楼兰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这马上就有可能要和匈奴大战了,大将军没了,怎么说都是件不如意的事。
楼兰王对秦城等人的态度十分友好,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楼兰王只要不是傻子就要跟大汉搞好关系,若是两头都讨不了好,楼兰的安生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秦城向楼兰王引荐了西科茶夫。因为作战的需要,西科茶夫先前换上了楼兰军装,这个时候在秦城的队伍里就显得格外扎眼。再说今日西科茶夫已经和楼兰大军一起作战,这个时候怎么都得将西科茶夫引出来,给楼兰王一个交代。
楼兰王听秦城有保留有重点的介绍了西科茶夫的事迹后,对西科茶夫表示了赞赏,当场便任命了西科茶夫为楼兰国客卿。
到底已是深夜,秦城和楼兰王不便多做交谈,楼兰王便让秦城等人先去歇息,待到来日再商议正事。秦城向楼兰王要了药材与军械,前者给骠骑军受伤的军士疗伤,后者给骠骑军补充损坏的军备。骠骑军是在楼兰境内遇袭的,楼兰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是骠骑军多要一些,楼兰王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秦城等人是大爷,楼兰王得好生将他们伺候着。
另外,楼兰王自然要派出军士打扫城外的匈奴大营和四十里之外秦城与骨碌都大战的战场。
一夜无话。到了翌日,跟在后面的商队也到了扦泥城。
秦城等人这便到王宫面见楼兰王,楼兰王在王宫摆开的礼仪很隆重。
谈及国事,秦城道:“敝臣离开长安时,陛下千叮万嘱,让敝臣务必代他向楼兰王问候。这回到楼兰来,陛下嘱托敝臣带来了一些大汉的特产,献给楼兰王,以表友好之意。”
“大汉皇帝陛下太客气了。”有好处拿楼兰王当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眼见许多汉人抬着偌大的箱子一个接一个进来打开,看着箱子里闪着异常光彩的丝绸和陶瓷等物,楼兰王脸上的笑容更甚,“请贵使也务必转达我对大汉皇帝陛下的敬意。”
“陛下是真心愿意与楼兰国结盟友好,区区心意,不在话下。”秦城道。
“本王也愿意与大汉友好相处。”楼兰王笑着说道。
“这是陛下带给楼兰王的国书。”秦城拿出一卷书简,立即就有楼兰官员过来接手。
楼兰王将国书看完,这便道:“两国结盟,乃是国之大事,涉及许多细节。争对大汉皇帝陛下提出的条款,本王还要与众臣商议。请贵使在城中休息几日,待本王与众臣商议好了,这便答复贵使。”
“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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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城与楼兰王和和气气商议结盟细节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漠北王庭却是另一番景象。
伊稚斜听闻骨碌都战死的消息之后,大怒不已,腾的一下从王椅上坐起,“楼兰人杀我之王,灭我之军,罪不可恕,当屠之!传令大军,集结待命,本单于要亲自领兵去灭了楼兰国!”
“大单于息怒!”座下站起一人,向伊稚斜行礼,“千里王不幸战没,大单于恼怒乃是人之常情。不过,臣窃以为此时不能发兵灭楼兰。”
“楼兰区区一个弹丸之国,民不过数万,军不到一万,竟然敢杀我千里王,灭我五千精兵,实在是可恶至极!不灭之,往后西域诸国还有谁将我大匈奴放在眼里?我大匈奴还如何威服西域诸国?!”伊稚斜道,“自次王,难道你认为不是这样吗?”
被伊稚斜称为自次王的便是前些年叛离汉军,重归匈奴的匈奴人赵信。他听了伊稚斜的话,道:“楼兰只是一小国,怎能跟大匈奴相比?要灭之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眼下,并不适合发兵灭楼兰。”
“说下去。”伊稚斜重新坐下,看着这位提出让他迁徙漠北以疲惫汉军这个主意的自次王。
赵信应了声是,便又继续道:“楼兰人之所以敢跟大匈奴作对,乃是因为有汉人在背后撑腰,并非是他们真就有那个胆量。臣听回来的军士详细说了那日千里王战没的战斗,臣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楼兰人并没有主动向千里王发动进攻,甚至是从未打算与千里王交恶。而是汉人,也就是秦城,设计谋害了千里王,同时也将楼兰军队拉了战场。所以,楼兰军队是在秦城的算计下,不得已参战,并不是有意要与大匈奴为敌。”赵信分析道。
“便是如此,千里王死在楼兰,五千精骑折损,这是不争的事实!”伊稚斜仍是怒气难消,“楼兰王既然没法子约束他的军队,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况且自次王你方才也说了,秦城那厮现在就在楼兰,本单于正好带兵去将其杀了,为千里王报仇,也为大匈奴除去一个心头大患!如此,彻底断了汉人与西域联合的路子!”
赵信闻言却不认同,而是继续分析道:“大单于此言差矣。请问大单于,楼兰一国与西域三十六国比起来,孰轻孰重?千里王一人与大匈奴比起来,孰轻孰重?秦城一人与十万汉军骑兵比起来,孰轻孰重?”
伊稚斜眉头紧了紧,“自次王不妨将话说得明白些!”
赵信又应了声是,遂好整以暇道:“大单于若是想要威服西域三十六国,彻底安定大匈奴的后院,便不能发兵灭楼兰之国。大单于想想,若是大单于发兵灭了楼兰,西域诸国岂不是人人自危?那他们为了应对大匈奴,便只能跟汉人结盟,如此虽然发兵灭楼兰的是匈奴,但是得利的却是汉人。大单于此举只是为汉人作了嫁衣裳,而将大匈奴置于险境。”
“千里王战没固然可惜,但大单于岂能因为千里王一人而舍弃大匈奴的利益?就算是大单于杀了秦城,也不过是让西域诸国更加相信汉人会与匈奴死战到底,同时更坚定的倒向汉人罢了。所以,臣以为,大单于万万不可发兵灭楼兰。”
伊稚斜沉默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赵信的话,“自次王说的有理,是本单于疏忽了。那依你之见,现在大匈奴该当如何应对这次的事件?”
“大单于应当再派遣使臣去楼兰,揭穿秦城算计楼兰的阴谋,并且表示大匈奴无意追求楼兰的责任。同时,大单于可以向楼兰示好,表示愿意与楼兰结盟共同对抗居心不良的汉人。”赵信道。
“挨了打还送上笑脸,自次王这个说法是不是太下贱了些?”有人立马就不干了,“匈奴人何时怕过事?但是匈奴人从来都没有低过头!”
“闭嘴!”伊稚斜不耐烦的呵斥一声,对赵信道:“你继续说。”
“若是大单于如此做了,西域诸国便会感佩于匈奴的仁慈,如此一来大单于就收获了西域诸国的民心,而西域诸国也会对汉人的狡诈心生厌恶和jǐng惕。”赵信道,“若是如此,那么西域就是大单于的囊中之物了,汉人休想再染指分毫。”
伊稚斜闻言大笑,赞叹道:“自次王好计谋,不愧是本单于的肱骨之臣!”
“大单于谬赞了。”赵信颔首道。
伊稚斜沉吟一番,“既然如此,就按自次王说的办。本单于择日出发,亲自去楼兰面见楼兰王,将这事办妥!”
赵信闻言惊讶不已,“大单于要亲自去?”
“怎么,不行?自次王不是说了嘛,要向西域诸国表示大匈奴的仁慈与亲和,本单于亲自去,岂不是更好?”伊稚斜道。
“万万不可!”赵信连忙道,“楼兰现在有汉使在,说不得楼兰王现在已经被汉使灌了**汤,已经认定了匈奴是敌人。要知道,汉人蛊惑人心的本事可是十分厉害的。大单于若是亲自去,安危难料啊!”
众人也都附和赵信的意见,纷纷劝阻伊稚斜。
伊稚斜一挥手,意志很坚定,“本单于带上王庭的精骑便可,他楼兰人要是不想灭国,就不敢对本单于如何。”说着笑了笑,“自次王不是老说对西域诸国要恩威并施吗?本单于去示好,同时带上大军,不正是恩威并重?”
“大单于。。。。。。”赵信还想劝,伊稚斜已经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说!”
“。。。。。。”
朝会散了之后,赵信离开王帐的时候情绪颇为低落,对于伊稚斜坚决要去楼兰的态度,赵信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看见大漠草原广阔的天空,天空下牛羊成群,一望无际,正是一派生机旷达的景象,而赵信的心情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自次王!”赵信正想着,身后走上来一个身体略显臃肿的男子,留着浓密的胡渣。
“左贤王。”赵信向来人打了招呼。
左贤王自从查哈地被占去之后,本来伊稚斜又给了他一块草场,虽比不得查哈地的肥美,好歹也过去。不过在汉军日盛一日的攻势下,匈奴被迫迁徙漠北,左贤王便没了自己的草场,伊稚斜便让他留在王庭,做了王庭重臣。
“今日听闻自次王一番话,真是振聋发聩。大匈奴有自次王这样的大才,何愁不能夺回被汉人占据的草场?”左贤王呵呵笑道,让人分不清他的话是调侃还是赞赏。
“左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