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安诺·鲁比奥安排好邀请尼科尔参加秘鲁领馆一年一度的舞会。举行舞会的那天下午,阿斯特来到她家告诉她说自己要去西西里几天。尼科尔在淋浴更衣时,阿斯特拿起尼科尔一直替他保管好的一把吉他,展开他那嘶哑但却欢快的歌喉低声吟唱起了意大利情歌。
尼科尔从浴室走了出来,她全身赤裸着,只是在手臂上挽着一件浴袍。阿斯特被她那平时让衣服掩盖住的艳美身姿惊呆了。当她走近他身边时,阿斯特拿过浴袍围技在她的肩上。
她依偎在他的双臂里,叹着气,说道,“你不再爱我了。”
“你并不知道我究竟是谁,”阿斯特哈哈大笑着说道。“我们也不再是小孩了。”
“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尼科尔说道,“你救了西尔克和他的一家。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一消息的?”
阿斯特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关你的事。”他走到客厅里去,以免她还会问些什么。
那天晚上尼科尔由海伦娜陪着去参加了舞会。海伦娜比她还玩得痛快,尼科尔也知道鲁比奥作为主人没法特别关照她。鲁比奥为晚上的舞会准备了一辆大轿车。
舞会后,大轿车送尼科尔回到了她家公寓楼门口。海伦娜先下车,但在两人刚要走进大楼时,两边围上来了四个人。海伦娜蹲下身想掏出藏在脚踝边枪套里的枪,可来不及了,身后一个人朝她后脑开了一枪,鲜血马上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阴影中又冒起一群人来。绑匪中的三个马上奔跑逃命去了。阿斯特在整个晚上一直跟在尼科尔后面,在暗中保护她,这时他把尼科尔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那个开枪打死海伦娜的人已被抓住缴了械。
“把她护送走,”阿斯特对手下一个人说道。他用枪抵住被捉凶手的前胸,问道,“好吧,是谁派你来的?”
凶手脸上毫无惧色。“我操你的,”他说道。
尼科尔看到阿斯特沉下了脸,扣动扳机向那凶手胸口开了一枪。他跨上一步,伸手抓住那个正要跌倒在地的凶手的头发,朝他头部又开了一枪。这一时刻,尼科尔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的模样。她呕吐起来,呕吐在海伦娜的尸体上。阿斯特转身望着她,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尼科尔无法让自己看着他。
阿斯特扶她走进她的屋里。他嘱咐她应该怎样对警方讲述这一切经过,让她对警方说海伦娜被人开枪打死时,她就吓得晕了过去,什么也没看见。在他走后,尼科尔拿起了话筒报警。
第二天,阿斯特在为尼科尔安排了全天候保镖后,乘飞机去西西里,准备与格雷兹拉和比安戈在巴勒莫见面。他按照以往的办法,先是乘飞机去墨西哥,在那儿换乘私人喷气机去巴勒莫,这样就不会留下他去最终目的地的记录。
在巴勒莫,他受到了奥克塔维厄斯·比安戈的迎接。此时的比安戈是西装革履,温文尔雅,一派巴勒莫绅士的打扮举止,让人难以记起他就是当年的草莽英雄。比安戈见到阿斯特十分高兴,亲热地拥抱着他。他俩驱车前往比安戈在海边的别墅。
“这么说来你在美国遇上了麻烦,”比安戈在别墅的庭院里说道。庭院里装饰着古罗马帝王的雕像。“但我有些好消息要告诉你。”然后,他又打岔问道,“你的伤口怎样?是否给你什么麻烦?”
阿斯特伸手抚摸着金颈圈。“没麻烦,”他说道。“只是把我的嗓音给毁了。现在我只能哇哇叫几声,做不成男高音歌手了。”
“做个男中音总比唱女高音的强,”比安戈笑着说道。“再说,意大利男高音多如牛毛,少一个也无伤大雅。你是个真正的社团首领人物,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阿斯特微笑着。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去海里游泳那天的情景。现在,他只记得当时苏醒过来时的感受,而不是被出卖的切肤之痛。他又举起手摸了摸喉咙处的挂件,说道,“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跟科利思帮派及格雷兹拉讲和了,”比安戈说道。“他从没参与杀害唐·阿普里尔的事。他是在这之后加入他们集团的。他现在对布塔拉和塔利班十分不满。他认为这两个人太莽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坯子。他不同意对联邦政府官员动手,对你也十分敬重,他自从你跟我干事时起就知道你了。他认为你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现在他希望能与你舍弃前嫌,帮你一把。”
阿斯特松了口气。要是他能从格雷兹拉这边腾出手来,对付布塔拉和塔利班这伙人就较为容易了。
“明天,他来这别墅里见我们,”比安戈说道。
“他这般信任你?”阿斯特问道。
“他别无选择,”比安戈说道。“没有我在巴勒莫坐镇,他控制不了西西里。现在我们要比你上次在这儿时文明得多了。”
第二天下午,迈克尔·格雷兹拉来到比安戈的别墅,阿斯特注意到他的穿着完全是罗马政客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打扮——黑外服、白衬衫和黑领带。他随身带了两个保镖,也是和他相同的穿着。格雷兹拉是个身材矮小的人,待人很客气,说话的嗓音很轻柔,人们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是杀害政府反黑手党高级法官的罪魁祸首。他握住阿斯特的手说道,“我来这里助你一臂之力也是为了表达我对我们的朋友比安戈的深深敬意。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谢谢,”阿斯特说道。“我感到很荣幸。”
格雷兹拉向保镖挥了挥手,他们退了下去,去海边溜达了。
“迈克尔,”比安戈说道,“你能帮些什么忙呢?”
格雷兹拉说道,“布塔拉和塔利班太鲁莽,与我格格不入。马里安诺·鲁比奥又很虚伪。我倒是发现你很聪明,是个大丈夫。还有,内罗是我的外甥,我听说你饶了他,这也不是件小事。这就是我的动机。”
阿斯特点点头。在格雷兹拉的身后,他看见西西里大海深绿色的波澜翻滚着,西西里阴沉的太阳照耀在海面上,发出点点光斑。他突然心里涌上一阵思乡之情,内心隐隐作痛,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还得离开。这一切对他来说是这么熟悉,是美国根本无法比拟的。他渴望漫步在巴勒莫的街道上,倾听意大利人讲话,那是他的母语,对他来说,远比英语更为亲切自然。他收住思绪,回到格雷兹拉说的话题上来。“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呢?”
“他们一伙要我去美国与他们会面,”格雷兹拉说道。“我能把见面地点和警卫的情况通报给你。要是你采取断然措施,我会在西西里给你提供庇护地的,要是他们想引渡你,我在罗马有朋友,他们会阻止引渡的。”
“你有这么大的权力?”阿斯特问道。
“当然,”格雷兹拉耸耸肩说道。“否则我们怎么生存下去?当然,你也得谨慎小心才是。”
阿斯特知道他是在指西尔克的事。他对格雷兹拉微微一笑。“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格雷兹拉客气地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保证全力支持你。”
“我想你不会真正到会的吧,”阿斯特说道。
格雷兹拉又微微一笑。“在最后一刻我会被什么事拖住了,无法赶到约定地点。”
“在什么时候会面呢?”阿斯特问道。
“一个月内,”格雷兹拉说道。
格雷兹拉走后,阿斯特对比安戈说道。“告诉我,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比安戈微笑着,看得出他对阿斯特的表现十分满意。“你真是很快就理解了西西里。他所说的都是真话,但他没说出最主要的动机。”比安戈稍一犹豫又说道,“塔利班和布塔拉一直在毒品交易分红上欺骗他,侵占他的利益,他自己迟早也得为此找他们算账,他不能容忍他们玩耍他。他对你评价很高,要是你能扫除他的敌人,与他结为联盟,那对他是十分理想的事。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就是格雷兹拉。”
那天夜晚,阿斯特在海边来回踱步,思索着对策。这场战争的结局是日益临近了。
普拉奥先生并不担心自己能管理好阿普里尔的那些银行,使政府当局无隙可乘。可在图谋袭击西尔克家一事发生后,联邦调查局简直是把纽约查了个底朝天,普拉奥先生有点担心他们究竟会查出些什么来,西尔克来访后,他的担心更加深了。
普拉奥先生年轻时是巴勒莫帮派最著名的杀手之一。但他审时度势,很快就改弦更张进入了银行业,以其天生的魅力、智慧和帮派关系大展鸿图。实际上,他成了黑手党对外界的银行家。他很快就精通了汇率波动和洗钱勾当,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他还擅长于低价买进合法的企业。后来,他移民去了英国,因为英国的司法制度公平,能够比意大利通行的贿赂更好地保护他的财富。
然而,他那长长的手臂仍然伸到了巴勒莫和美国。他那时是比安戈帮派控制西西里建筑业的主要银行家,也是使阿普里尔那些银行与欧洲保持联系的人物。
现在,警方采取了大规模的侦察行动,使他想起了一个可能引发危险的人物:罗丝。她可能会把阿斯特与斯图尔佐兄弟联系在一起。再说,普拉奥先生知道阿斯特身上的弱点,对罗丝的魅力还十分迷恋。这并不降低他对阿斯特的敬意;男人身上的这种弱点是与生俱来的,而罗丝又是这么出色的一位具有社团精神的女子。谁能抗拒她的魅力?但尽管他十分赞赏这姑娘,他仍然认为让她留在这儿是不明智的。
他决定像在伦敦那次一样插手管这事。他知道要是让阿斯特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干的,他了解阿斯特的为人,不会低估他的冒险性。但阿斯特总是个理智的人,普拉奥先生会在事后说服他,他会明白采取这种措施的远见性。
这事得抓紧办。一天夜晚,普拉奥先生打电话给罗丝。罗丝接到他的电话显得很高兴,特别是在听说他有好消息带给她时更是兴奋。普拉奥先生挂上电话后,十分难过地长长叹了口气。
他让两个侄子陪他一同前往,做他的司机和保镖。他让一个侄子留在楼外车子里,带着另一个一起上楼来到罗丝的屋里。
罗丝高兴地扑进普拉奥先生的双臂,让普拉奥先生的侄子颇为吃惊,他那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下。
罗丝为他们煮咖啡,端出一盘糕点,说那是专门从那不勒斯进口的。普拉奥先生尝了尝,感到味道并不正宗,他很自信在这种事上很在行。
“啊,你真是个甜美无比的姑娘,”普拉奥先生说道。他对侄子说道,“你也来尝尝。”他的侄子退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坐在一张椅子里观看着自己叔叔上演这一出小小的喜剧。
罗丝用手轻轻拍着普拉奥先生放在手边桌子上的软毡帽,调皮地说道,“我还是喜欢你那顶英国圆筒帽,那时你不像现在这样盛气凌人。”
“啊,”普拉奥先生显得心情很好地说道,“来到不同的国家,就得换戴不同的帽子。亲爱的罗丝,我来这里是要请你帮个忙。”
她开心地拍了拍手,但普拉奥先生观察到她开心拍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噢,你知道我很愿意帮你忙的,”她说道。“我欠你很多情。”普拉奥先生看见她一副这么甜美可人的模样不免有点心软,但要办的事还得要办。
“罗丝,”他说道,“我要你安排一下手头的事,明天就去西西里。当然只是去几天工夫。阿斯特在那里等你,你替我捎带点文件给他,都是极端机密的文件,他也很想念你,想带你去西西里到处玩玩。”
罗丝脸上一红。“他真的想见我?”
“那当然,”普拉奥先生说道。
实际上是阿斯特正要从西西里回来,明天晚上就会回到纽约。罗丝和阿斯特会在大西洋上空乘坐不同的飞机擦肩而过。
罗丝这时像是有点害羞似的忸怩作态。“这么紧啊,恐怕来不及作准备,”她说道。“我得订票,去银行取些钱,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大堆事。”
“不要以为我会这么冒失,”普拉奥先生说道。“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他从上衣内口袋里取出一只长长的白信封。“这是你的机票,”他说道。“头等舱。还有一万美元,让你临时买些东西和用作路上零花。坐在那角落里在发呆的我那侄子会在明天早上开车来接你的。到了巴勒莫后,阿斯特或是他的朋友会到机场来接你的。”
“我得在一星期后赶回来,”罗丝说道。“我得参加一些博士学位的测试。”
“别担心,”普拉奥先生说道。“我保证,你无须为赶不回来参加测试担心的。我哪次让你失望过?”他的嗓音很温柔,像是父辈在说话。他内心却很惆怅,罗丝将再也见不到美国了。
他们喝着咖啡,尝着糕点。罗丝殷勤地请普拉奥先生的侄子也尝尝,但他仍然拒绝了。他们的聊天被电话铃声打断了。罗丝拿起话筒。“啊,是阿斯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