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魔鬼和人类的子嗣,能否代替魔鬼行走世间?”
回答宛华的,又是那种单调的、绝望的摩擦的声音:
“yes。”
宛华紧咬着牙关,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推出一句话。
内心何处,仿佛有一个绝望的声音,整个过程中,一直向她哭喊:宛华,快停下!你知道你这样赌上的,是什么啊!
但宛华强忍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将自己推向地狱的深渊。
透明的玻璃杯反射着绝望的陆离的光芒,在桌面上游走:
“如果你在人间留下子嗣,你就可以回去了。”
接着,宛华紧咬牙关,绝望的推出那句话:
“我愿作你的玛利亚。”
杯子指向最后一个字母时,对面和她一起窥探着整个过程的那人,又是一声尖叫。
宛华眼中溢满牺牲的决绝,谁料那杯子马上在桌面上飞速窜动起来:
“No。”
宛华苦笑。这实在太有戏剧性了。在自己想好以后的一切,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时侯,居然,败了。
抬眼绝望的望向漆黑如墨的天花板,指尖愤怒的抖动,宛华突然有一种想把玻璃杯摔碎到地上的冲动。然而,就在那一刻,宛华把自己从绝望的边缘拽了回来。
不行!这十个人的性命,就在我的指尖啊!
宛华再一次咬紧充血的战栗的下唇,双目重新燃起决绝的光,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性,坚强的,继续推动那看不透深浅的玻璃杯:
“但如果,这是我的愿望呢?”
接下来,杯子仿佛狩猎的毒蛇的头颅,静伏在桌面的中央,一动不动。
宛华紧闭双眼,等待着属于她的惩罚。
沉默良久,那杯子终于动了,在古拙的桌面上划出一仿佛最后判决的擦痕:
“yes”
宛华长叹口气,不知是这争锋的终结后的轻松,还是为自己的下半生哀叹。
紧接着,还没等宛华完全放轻松,她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种冰冷的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撕裂她的肉体,噬咬着她的灵魂,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太痛苦了。宛华一生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剧痛。
作为怀春的少女,宛华也曾想过自己的初夜,也曾在梦中千万次描绘过那人的模样,只不过,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宛华想哭。
但是,从头至尾,任那魔鬼肆意蹂躏,她都始终坚强的,紧咬着下唇沉默着,直到结束,痛苦完全弥散开来,成为伤害过后的,隐隐的阵痛。
宛华调整呼吸,噙住泪水,继续推动玻璃杯:
“你可以走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静止的玻璃杯,和风波结束后的宁静。
第八章 厕所爆炸
“后来,妈妈怀孕了,却不肯把孩子的父亲说出来。当时的大学很保守,这种事情是绝对伤风败俗的。她不仅被撤消了法学院学生会的职位,也被名牌大学开除。爱她的男友与她决然分手,那些她有救命之恩的同学,都视她为法学院的耻辱。怀孕6个月时回家,被她父亲暴打,母亲也不认她这个女儿。临产了,医院不给她接生。我出生在一个肮脏的旅馆中。一直到五岁,我都没有见过妈妈之外的亲人。”
决明子呷了一口水,也许是一口气说太多,嗓子有点受不住。
我抿着嘴唇,想不到只是为了消遣,居然挖掘出如此重要的内容。他的故事,我用了好久才全消化。突然意识到忘了什么,我举起右手:“我董雪凌发誓,今后不管遇到谁,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守秘密的!”
决明子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会。”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信任,让我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糟糕。
我再次看了一下手表,该干正事了:“现在是十二点十五分。在刚才的一小时里,一共进进出出68人,3个服务生。迄今为止,炸弹自动探测器没有任何响应信号。现在,我们的六点钟方向有两个女士提包没有被打开过;两点钟方向有一个书包,外形的轮廓象本厚书,也可能是手动引爆的固体炸弹。掌上电脑的远程电磁波谱扫描图谱正在分析。此外,那瓶芬达汽水,也可能是液体炸弹。需要扫描。”
一口气说下来,没想到决明子带听不听,一直闷头吃比萨,不置可否。
“喂,你有没有听——”
“有。你漏掉了刚才从九点钟方向过去的一个酒保手里的液体,还有靠窗的那边的情侣桌上的眼霜盒。顺便提一句,刚才一直是我在说,给我些吃饭的时间。”
于是,我再一次被他噎住。这个决明子,刚感觉他有点意思,又不留情面的打消了我对他的好印象。
“我怀疑是不是真是这里了……”无聊的看着手中的女厕所的监控录像,我轻轻的说。
“就是别的地方的话,也晚了。”
“我问你,你怎么那么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说实话,这次我倒不是很确定…”很有意思,还是头一次听到决明子说这样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案发地点,是刚才的地铁口,还有这里?回答我。”我把手中的刀叉放下,双臂抱在胸前,身体靠到椅子上,很无赖的问道。
决明子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至于原因,那可会吓到你。”
我冷笑,作为C组的杀手,还有什么能把我吓到。我以质问的眼神,斜视了他一眼。
谁料决明子却一直低头猛吃。
我感觉很不爽,前倾伸手抽过他面前的堆得满满的餐盘,意大利面从他的盘子里一直吊到他的叉子上,如军人肩上的流苏。
我很没有风度的双手扒着盘边伏在桌上,张大双眼直瞪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字地对他说:“告。诉。我。”
决明子苦笑着把叉子远远地伸回到盘子里,小声对我说:“相信吗,只要我愿意,我能看出别人能活多久。”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话,地铁到站的时候,只要观察一下周围的人短命的有多少,就可以了……
我接着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说说笑笑的人群:“那他们是否都显示着,今天中午十二点半死去?”
“不是,至少迄今为止,我没有见到十分钟后就要死去的人。”
“走错地方了!你怎么不早说?”
“不。另外一种感觉确定,就是这里。”
“你还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间,我对这个人的吞吞吐吐的语气感到有点厌烦。
决明子双眼盯着我手里的餐盘,若有所思的说:“我感觉到,这里会有吃的。”
这时,我真想把手里的意大利面拍到他脑袋上去。没见过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人。
“你能不能正经点?”对这人的表现,我彻底无语。
他用异样的狰狞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很严肃,我的意思,是另外一种吃的。我的食物。”
我突然感觉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彻底的冰凉。那是植根于人类意识底层的,本能的恐惧。
因为我想起了他的故事,那个死无全尸的,他的同学。
他的小学同学,被潜意识里濒临极限的饥饿的他,残忍的吃掉。
彻底的震惊使我的双颊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发凉的双手也自然而然放开了刚才强扯过来的盘子。这时的我,更像一个木桩,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呆滞的看着他,优雅的抽回盘子,继续享用他盘中的食物。那意大利面的酱汁象血肉一般粘在他的嘴角,将这平淡普通的用餐场景,描绘的鲜血淋漓。
我突然感觉到胃中一阵翻涌,把视线从各种食物的血腥场景上躲开,投向手中的女厕的监视屏。那里,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子,正在为月经而痛苦。
我没好气的把监视屏翻了过去,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十二点二十五分。
“还没有线索么?”
“没有。工作人员的餐厅后备区也没有动静。”决明子瞄了一眼他的监视屏,无聊的说道。
“只有五分钟了,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傻等着,还是让人员疏散?”
“放心,他们今天都不会死的。现在先不用轻举妄动。”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不屑,低头望向我的监视屏,那个被月经折磨的女子,可能肠胃也不很顺畅,还在厕所里很痛苦的挣扎。
十二点二十九分。
我终于沉不住气了:“还有一分钟了,莫非我们真的要…”
决明子双眉皱紧:“这究竟要怎么…”
十秒。
决明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你的监视屏给我看看。”
我无端火起:“你个变态!这里有女厕所!”
五秒。
我和决明子已经开始抢手里的监视屏。餐叉、餐刀、盘子,甚至是剩下的比萨,都在我们二人的攻守中,舞的风声水起。这种无端而起的类似电影的情节甚至开始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四秒。
我一只手用餐刀几下引开决明子的进路,另一只手把监视屏关闭,远远的扔到半空,同时抛给决明子一个狡黠的微笑。
三秒。
决明子却放弃原来全部进路,反手掀开明黄色的桌布,罩住我的上方视线;我握住餐刀的手迅疾收回,劲贯刀尖,在慢慢蒙向我的桌布上,闪电般刷开一刀裂痕。
二秒。
我在桌布的裂缝里逆光中,看到决明子飞起拿到我的监视屏的剪影。同时嘀的一声,监视屏启动。
一秒。
决明子扫向监视屏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惊险,整个人扑向我,同时叫响:“卧倒!”
而后,我听见了,一阵手机的短信铃声。
而紧接着那优美的铃声开头的,是震彻耳膜的,爆炸。
第九章 童年梦魇
我被决明子扑倒在地之后,在磕在地板上的后脑的阵痛中,才意识到那爆炸声,正是从女厕传来。
周围的平民,未经过训练,大多都只是震惊无措,反应较慢。所以,爆炸声过后,别人还在原地,只有我们二人趴在地上,中间隔着一张撕裂的桌布,场景十分暧昧。
盘子刀叉掉了一地,而意大利面不知何时也套在了我的头上。而我一直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窘境。
决明子则比我镇静的多,腰间抽出证件一亮:“警察。请大家退后,保护现场,协助调查。冬凌草,你去查看。我给局里打个电话。”
我哼了一声,顶着一头的意大利面小心走近,却发现,女厕里墙壁上早已血肉模糊,而爆炸的地方,正是刚才那个服务员的位置!
一个小时后,我一边用浴巾擦着我刚刚洗过的头发,一边坐等着初步的调查报告。
决明子显然有些生气的样子,闷坐在一边,等着各方的电话。
“喂?”我受不住这种无聊的沉默,还是先开口了,“我错了,成吗?我当时以为你……”
“理解。是女人都会那么想。”
是啊,是女人都会那么想。女人天生有一种迷信的执着,认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也不怪她们,社会对于男女的评价标准本来就是不同的,好男人要立业、自强、奋斗等等;而好女人,则要漂亮、贤惠。女人的重要财富便是守住自己的贞洁,或者说保持住自己的那层未过期的保鲜膜。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其永恒不变的目标:更好的服务于社会中的男人。法律永远属于统治者,于是在这种价值体系中长大的女人,将社会的主导者男性想象成为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便也不足为奇了。
可是,有些时候,男人也用大脑思考的时候,总是让某些自作聪明的女人始料未及。
当然,我不是自作聪明的女人,但有时该注意的时候,还是不得不留心的。
“对不起,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还真不清楚道歉该怎么说。
决明子继续沉默,不过脸色显然缓和了好多,看来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决明子?”
“嗯?”
“我知道你很郁闷,不过我们刚刚有笔交易,我还没有付清我的那一份。”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翻了个白眼,怎么感觉好像是我巴不得把我那些事讲给他听一样。不过看他的眼神,淡然中,跃跃地有一丝寻根问底的冲动。
我也不和这人计较,喝了口水,开始慢慢地,讲了起来。
我的童年也缺少父爱,当时我父亲在外地工作,整年整月不回家。别以为我像电影里的清纯小女孩一样,还能天天盼着爸爸回来,实际上,我更习惯他不在的日子。
爸爸回家的时候总是喝很多酒,把家里弄得很乱,这时候妈妈也会又哭又闹,摔很多东西。也别以为我会在父母打架的时候站在一旁傻哭劝架别打,那纯粹是脑残的导演制造的家庭悲剧的假象。事实上,人的大脑在发育到11岁才会知道关心他人为何物,而会在一旁哭着劝架的孩子,绝对是智商发育超常的神童。
实际上,那时候,那个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折磨我的旧娃娃,反而自得其乐,唯一烦恼的是第二天又会有很多叔叔阿姨围着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那时候一直认为,父母吵架是他们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爸爸高兴的时候,反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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