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
“别玩得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唐堂听话地点点头,目送他走了。等回了头才发现殷晓在看他,眼中很有一抹深思的异色。
“怎么了?”
殷晓扯下嘴角:“你大哥……对你……”总觉得有点暧昧啊,那种感觉,不象只是担心自己弟弟被戴了绿帽那么简单。
唐堂还以为他是说周国庆把他管得太严了,便不以为意地笑一下:“他比我们大好几岁呢。又发号司令惯了,所以老把我们当小孩子,管东管西的。”话虽如此说,言语间却好似对此并不反感。
“是吗?”殷晓从薄薄的眼镜镜片后看他。唐堂既然没想到那一层,那他自然也不会傻到还去点醒他。便也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来,尝尝这个牛排,煎得挺嫩的……”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唐堂吃完饭就准备回学校去了。殷晓呢,也深知刚开始,不能贪功求快,所以知趣地没提出什么后续节目,只彬彬有礼地送他回去后就告辞了。
独自走在校园小道上,唐堂默默回想着这两天,自己也觉得十分困惑。
他对于突然杀出来的殷晓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不讨厌和他相处,但是也不怎么想和他有什么后续发展。
殷晓这个人,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工作环境都和他不一样,年纪轻轻已颇有心机和城府。唐堂对这样的人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因为自知斗不过。他想如果日后真的要再找一个,还是得找个实诚点的、没那么多算计心思的比较好。
其实细想起来,周立辉就是个没什么算计的。大大咧咧,笑就笑,气就气,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什么都摆在一张脸上。当然,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这么多年确实是太熟悉,所以对于对方的情绪了如指掌,就算翻了脸也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唐堂想着,渐渐有点心烦,索性甩甩头,不愿意再想下去。踏进小院,忽然发觉四周比之往常亮堂很多,抬头一看才注意到二楼的路灯居然是亮着的。
真难得。因为这旧宿舍大多是租出去的,所以这种公共东西坏了也一直没人负责修。今天是谁学了雷锋?
摸出钥匙开门时刚好隔壁的出来倒水,两人笑着打个招呼。唐堂没话找话:“路灯修好了啊?”
“哎,是啊。”那人说着,忽然想起来。“唐老师你等等,那人放了包东西托我转交你的,你不说我还忘了咧。”
唐堂一怔,那人已飞快地进屋拎了一包东西出来。“应该是你朋友吧,昨天也来过的?你朋友人真好,说没路灯走夜路不方便,特地帮我们修好了。”
几天后,周国庆的公寓。
“小周先生来啦。”
“啊。”
周立辉向来开门的佣人笑着点了个头,换鞋进去。
周国庆的家走的是典型的简约路线,一切设计大气简洁。因为没有女主人,就少了某些柔美的装饰。许是为了弥补这一缺憾,设计师在窗台和转角处放置了一些室内植物,给这房间增添了几分柔和的绿意。
“大哥。”
周立辉进去的时候周国庆穿了件V领的家居衣服,正坐在长沙发上看书。闻声抬眼望来,温和地道:“来啦?”搁下书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
周立辉乖乖坐了过去,脸上笑道:“召我过来干嘛?有事?”
“没事。这几天天气热,陈姐熬了点绿豆汤我叫你过来喝。”
说话间佣人已经给他盛了碗冰镇绿豆汤上来。周立辉从外面进来正热呢,便笑着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
“周先生,给你也盛一碗吧?”
周国庆摇摇头示意不用,佣人便笑了笑下去了,让他们两兄弟一起待着好说话。
静静看着周立辉一古脑儿地喝完了汤,又抹完了嘴,周国庆这才貌似不经意地问:“最近在忙些什么?”
周立辉大咧咧地嗨一声,“还不就那些事。”
男人到底还是以事业为重,他便主动向大哥汇报起近来的工作动向。“刚去了涪陵几天。那边烟厂有个项目发展空间挺大的,大哥你听我给你细说说,然后给我点意见。”
周国庆嗯一声,也专注地听起来。两人谈了会儿工作方面的事情,基本上意向达成了一致。等到周立辉停下来喝水时,周国庆又想起了私事,便问他:“唐堂呢?你……最近没去找他?”
“去了。去涪陵前找过他,他没在。”说到这里周立辉顿了顿,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大哥,我现在,好象有点心得了。”
“什么心得?”
“就是怎么讨好他关心他啊。”
其实以前,他不是不会。明明也懂得大老远地给他买衣服讨糖糖欢心的。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渐渐遗忘了这项技能,现在他想积极地补救,重新开始学习注意细节、注意糖糖的需求,原来也并不是很难,就四个字:将心比心。
想到那个换掉的路灯,周立辉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有点微妙起来,一点点的得意,一点点的甜蜜。他觉得自己好象已经摸到了一点挽回糖糖的窍门,如果糖糖知道了是他做的,或许多少会对他有点改观吧?再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就相对地,对他有点好脸色了?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坐不住了,说:“大哥,你要没什么事我可就走了啊。我去糖糖那边看看。”不等周国庆发话他又冲着厨房喊了一嗓子:“陈姐,还有绿豆汤吗?”
厨房里回应了一声:“有——”陈姐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盈盈地从里边转了出来。“是不是还想喝?”说着就麻利地来端碗。
“不是不是。我是想带点走,你拿个保温杯帮我装一点。”
陈姐哦了一声,便依言帮他准备去了。周国庆知道他是要给唐堂送去,哼笑一声:“你倒会做顺水人情。”
周立辉嘿嘿一笑,厚着脸皮道:“大哥,一杯绿豆汤不用计较吧。糖糖是你弟媳,我看你平时也挺疼他的,现在又装出这副样子来干嘛。”
周国庆本来在微微笑着,听到‘弟媳’二字,脸色不由有了点微微的变化。但他是什么人,很快就神色如常,只笑着斥道:“这么能说你就早点把他哄回来。可别让别的人抢先了。”
周立辉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看陈婶提着汤出来了,连忙上去接手。“行啦,我知道啦。那我走了啊。”提着汤很快就走掉了。
听见门被拉上的声音,周国庆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他往后一靠,象是有些疲倦似的,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第 20 章
天气热,人也容易疲倦。上了一天班后回到宿舍,一上楼就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唐老师下班啦?”
“啊。”唐堂忙习惯性地摆出笑脸,却不想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坐在邻居身旁的周立辉。
这家里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周二少,此刻居然纡尊降贵地坐在小板凳上,陪着隔壁的男主人择菜抽烟聊天,两人还一副聊得甚是投机的样子。此刻和唐堂视线一触,周立辉连忙丢了烟头站起来,脸上带出个十分讨好的笑容。“回来啦?”
唐堂碍于有外人在,也不好给他太大的脸色,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怎么来了?”
周立辉眨巴下眼,知道唐堂这话的意思其实应该是‘你来做什么’。便赶紧把那只保温杯提了提,讨好卖乖地道:“这天越来越热了,我给你拿点绿豆汤过来,消消暑。”
他这话说得十分狡猾,只字不提绿豆汤的由来,具有很大的误导性。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他说完那话后唐堂轻飘飘地又瞟了他一眼,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就是感觉脸色稍微缓了一缓。
唐堂开门进屋,不理他。周立辉略微一迟疑,随即就反应过来:傻啊,此时不进更待何时!难道还指望唐堂招呼他进去坐吗?!连忙哧溜一下也跟着尾随而入,走之前还不忘和邻居匆匆笑点了一下头,以作告别。
他脸皮本来就非比寻常,等掩了门,更是立刻就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找了只碗把汤倒出来,“糖糖快来喝。本来是冰镇的,这会只怕有点热了。”说着,殷勤地端到他面前。
唐堂一进屋就洗了把冷水脸,整个人松快了不少。瞄了瞄眼皮底下那泛着淡淡绿意的汤,又瞅了瞅周立辉,冷不丁地问一句:“谁熬的?”
周立辉顿一下,虽然很想冒领这份功劳,但一想到他的厨艺水平糖糖也很清楚,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只好呃一声,老老实实地交待:“陈姐……”
陈姐在周国庆家中做事好几年了,虽然从来也没人对她说破,但对他和周立辉同性伴侣的关系大抵也是心头有数的。惟其如此,她视若平常的态度才让唐堂格外感念她的好,此刻听得是她,神色不由得渐渐缓和下来。
周立辉察颜观色,又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大哥也在家。我送汤过来,他也晓得的。”
周国庆,唐堂自然就更没话说。那天他和殷晓那顿牛排,结帐时才被服务生告知已被那位先生一并结了,当时周国庆已经先走,也没机会向他道个谢,唐堂心里正挂着这事呢。
他没再出声,接过来把汤喝了。大热天的喝碗这样的绿豆汤内火消了很多,确实觉得舒爽。
周立辉也挺高兴,“还有还有。”连忙又给他盛上。
唐堂的软化显然给了他极大的鼓励。趁着他喝汤的工夫,他瞅瞅唐堂脸色,又扫视一下房间,努力想体现一下他如今的细心和对他的关心。
“糖糖,你这里蚊子挺多的吧?买蚊香了没?”
唐堂不答,喝完汤自己站起来去洗碗。
“你回去吧。”
周立辉没想到他喝完汤就赶人,一怔,顿时有点轻微地委屈。他瘪一下嘴,小小声道:“再让我坐会儿不行吗?我刚从涪陵回来,几天没见你了——”
唐堂笑一下,静静地戳穿他:“以前你几天不跟我打照面不也没什么吗?”
周立辉语塞。这能怪谁呢,只怪他以前做的荒唐事实在太多,现在唐堂信手拈来都可以把他堵个半死。
搜索枯肠地想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辩解之词,虽然没什么力道:“我在改了……”娱乐场所如今他已很少去,不为别的,只为现在他已完全没有了去放松消遣的雅兴。唉,本来也是,家宅都不宁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玩乐呢。
唐堂看住他,正想刺他一句什么就听到外头有人斯文地敲门。两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唐堂身为本地主人,离门又近,自然而然就把门拉开:“谁啊?”待到看清楚站着的那人,顿时有点恨自己手快。
殷晓一贯的斯文装扮,浅粉色的夏装,银边的眼镜。因角度关系他没看到屋里的周立辉,只看着唐堂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又不请自来了。”
第 21 章
殷晓一向喜欢不请自来。为什么?因为他相信男人,就应该主动出击!
在电话里跟对方约好时间再去拜访固然是一种礼貌和风度,但搞不好唐堂会有诸多的推托之辞。他对他那种有意无意的回避,殷晓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他把这种回避当成是一个受了伤害的人在面对一段突如其来的新恋情时正常的畏惧和退缩。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追求者就应该却步了吗?不,应该是以更强大的攻势去攻破他!所以与其一开始在电话里就被婉拒那还不如直接杀上门去攻他一个措手不及。以唐堂的为人处事,殷晓想即使他不太愿意招呼他但也一定会考虑到来者是客,不至于无情地把他拒之以门外吧。
要说殷晓这算盘确实打得没错,但他千算万算怎么算得到周立辉也正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儿没走呢?
此刻,他那个角度看不到周立辉,但周立辉却看得到他。
都说同志具有极其敏感的神经,能在人群中轻易嗅出对方身上同类的气息。这话诚然不假。
自打殷晓现身笑着对唐堂说了那么一句话,周立辉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唰一下竖起来了。
他象一头嗅觉灵敏的公狼,骤然发现在自己的地盘里竟然出现了别的公狼的气息。我靠!强烈的领地意识令他生出巨大的警戒,来不及多想便嗖一声蹦到唐堂背后瞪圆眼睛:
“糖糖,他谁?”
唐堂还没来得及说话,殷晓已经一愣。他看看唐堂又看看他,渐渐地就生出一个有点客气又有点莫名其妙的笑容来。
“这位是——”
我们殷科长年纪轻轻能爬到这个位子,当然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别说周家两兄弟相貌轮廓十分相似,就凭周立辉这种莫名的醋劲和敌意,他要还猜不出他的身份,那就算是他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干饭。只不过这种时候,聪明人都知道装傻才是正确的,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