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听说直接把人引到张家去了,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下真是闹大了,但愿冷玉如沉住了气,不要因此再把胎闹出什么事来。可是事到如今,若不把这事捅出来,难保郑家又要闹什么,到时候把赵燕好的名声搞坏了,稀里糊涂的谁分得清,恐怕也只好嫁郑琨了。
赵燕恒顿了顿,又道:“虽然这事不关二妹妹的事,但儿子想,外头那些人的嘴谁知道会怎么说,倒是二妹妹已经十六了,该快点把亲事定下来才好,自然就没有闲话了。”
昀郡王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绮年顺口道:“不是听说肖侧妃前些日子相中了一家?”
秦王妃心里窝火,听了绮年的话倒陡然地幸灾乐祸起来,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我没记错,肖氏说的似乎也正是张家。这倒好,若真许了张家,怕真是说不清楚了。”
昀郡王皱了皱眉,淡淡道:“不过是肖氏提了提,且不做数。你们做兄嫂的,也在外头相看着些。”拂袖起身,“都散了罢。”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周氏,如今王妃要守孝,身子也不好,说不得你要多担当些了。不光是外头的人情来往,就是府里这些事你也要担当起来才是。”
秦王妃心里一凉,知道到底是那钗子的事让昀郡王疑心了,脸上却不露,反而笑道:“正是呢。说起来有了世子妃,我也该卸下这管家的担子享享清福了。”一边说,一边想到赵燕好跟张家的亲事大约也会打了水漂,这才舒服了一点儿,笑吟吟道,“如今也就是好儿和平儿的亲事尚未有着落,只等这两件大事都办了,我才真的再无心事,只等着抱孙子了。”
这句话是既刺了肖侧妃又刺了绮年,昀郡王皱了皱眉,抬脚走了。绮年和赵燕恒也告退出来,一到丹园外头,就有荷园的小丫鬟等在那里请人了。赵燕恒自然不好去庶母的园子,绮年独自去了,进屋就见赵燕好哭得眼睛都肿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过去搂着她拍了拍道:“妹妹别哭,总算这事还栽不到妹妹头上来。”
赵燕好哽咽道:“幸好嫂嫂提前叮嘱了我,若是没有林家妹妹,这会子恐怕说都说不清楚。”想起倘若自己跟张淳没有换插钗子又会如何,不由得一阵后怕,“只是倒连累了张姑娘。”
绮年想起张家,也不由得头疼,叹道:“我已叫人去张家看了……”
肖侧妃安慰了女儿几句,拉着绮年走到外屋,低声道:“这样一闹,跟张家的事可如何是好?听着王爷的意思,是不肯了。”
“父王也并未现在就为二妹妹定下亲事来,等这事过去,还可缓缓图之,侧妃别着急。”绮年将她也安慰了一番,心里惦记着冷玉如,忙忙地回了节气居。
果然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见绮年回来连忙禀报:“张家闹得家反宅乱的,张家淳姑娘要上吊自尽,幸而被救下来了。如今闹成这样,张二太太非要郑家给个说法不可。”
绮年最关心冷玉如:“张少夫人呢?”
“听说张少将军把自己院子关得牢牢的,不准人吵到少夫人。”如菱也是一早就过去探望冷玉如的,“奴婢虽没进去,却见着了少夫人身边的听香,说是大夫用了药,让少夫人卧床静养,这时候已经安稳些了。听香姐姐也说了,少夫人叫奴婢给世子妃传话,说她没事的,让世子妃不要担心。”
绮年怎么能不担心呢。但是这时候张家闹成这样,她也不能上门去,只有暗暗祈祷冷玉如的胎千万别有事。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见了绮年的祈祷,或者是老天怜悯冷玉如吃了太多的苦头,四天之后,恒山伯府定下了世子郑琨与张家姑娘的亲事,先捡好日子下定,只等郑琨守罢了妻孝就嫁过去。这件事既尘埃落定,冷玉如的心也能放下来好生养胎了。
如菱回来回报的时候,绮年正跟分香说话。分香是吴知雯打发过来的,也是向绮年报个信:“老爷给大爷谋的那个缺已经出来了,本还想等着两位舅爷成了亲再走,如今已经定下来,过了端午,初六就动身。”
绮年屈指一算:“那不是只有五天了?哥哥嫂子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分香抿嘴笑道:“都备好了。奶奶说,姑奶奶送来的那些成药都是极有用的,一时之间想找都找不了那么齐全,叫奴婢来给姑奶奶道谢呢。”说完了自己捂着嘴笑,“从前叫惯了表姑娘,如今叫姑奶奶,奴婢都觉得没叫惯呢。”
绮年笑道:“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嘴快。”分香从前就不如听琴稳重,现在虽然长了几岁,性子倒还是那样,“哥哥嫂子身边,现在就是你和听琴在伺候了?”
分香点头道:“那边县衙小,大爷说也带不得许多人,如莺姑娘是已经回成都老宅子去伺候七太太了。”拿出一个荷包,“这是如莺姑娘走的时候托奴婢转交姑奶奶的。”
绮年看看那荷包绣得十分精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叫如鸳收了,又拿了两锭十两的元宝来赏了分香:“哥哥嫂子去得远,只有你和听琴跟着,这两锭银子你们二人每人一锭,今后哥哥嫂子我就只托给你们了。初六的时候,我去给哥哥嫂子送行。”
分香忙跪下接了道:“这都是奴婢们份内的事,姑奶奶放心,奴婢们一定尽心竭力。”
打发走了分香,绮年才能转过来听如菱的回报:“张家这两天虽乱,少将军却只管把院子门关了让少夫人养胎,比前几日已好多了。”
绮年长长叹了口气:“玉如没事就好,真是谢天谢地。”
正念了句佛,白露从外头进来,道:“世子妃,奴婢有事回禀,厨房那里出了些麻烦。”
自打那天昀郡王说叫绮年多担当些,秦王妃直接就把家里的事卸了一堆给绮年,首先就是厨房的事。绮年也不说别的,就叫白露去厨房上盯着这一块事,闻言便道:“出什么事了?”
白露脸带怒容:“奴婢刚刚去厨下说端午节备粽子的事,谁知道一查,厨下的糯米根本不够,总共也不过几十斤。奴婢叫了厨房的管事来问他,他却说世子妃不曾提前嘱咐过,并没有备。这时候离端午也只四天了,便是采买也不过能买到两三百斤,根本顶不得什么用呢。”
郡王府下人有数百之多,规矩是无论职位高低,每人两斤粽子,这便是千余斤。有些位高的管事还要再多给些,还有主子们食用的,加上来回人情节礼,因此到了端午节下,所用糯米至少需要千斤,两三百斤只怕连主子们吃和走人情都不够。白露说完了自己也有些愧疚:“奴婢原该早给世子妃提个醒的,只是每年节下都是提前十几日就采买,奴婢竟然忘记了……”
“既然是旧例,厨房原该自己就备下。”绮年还有句话没说,提前十几日采买的话,那时候厨房的事还没交到她手里呢,“把厨房里的管事都叫过来吧,这才刚接手几天,就有人跳出来下绊子了,看来就是我想大家和气也不能了。”
☆、136 端午节杀鸡儆猴
大厨房的管事媳妇姓柳;都管她叫柳三家的,四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干净的深青茧绸褙子,头上插两根素银簪子,倒是干净爽利的模样。而外头采买上有三个管事,大管事姓张;年近五旬,一看就是一副精明利落的模样;下头两个管事都是三十出头;一个姓张;人都叫小张管事;另一个姓周。
说是厨房上没有备糯米;其实就是采买上没有准备。绮年翻着柳三家交上来的帐本;淡淡地问:“年年都要过节,为什么不早备下节间所用的东西?”
柳三家的低头道:“奴婢不管采买,只知道外头送什么就做什么……”
“胡说八道。”绮年一句话就给她驳了回去,“主子们想吃什么喝什么,难道不问你厨房要,倒去跟采买上要吗?”
柳三家的忙跪下道:“平日里自是这样,可是这过节的需用极大,没有主子们的话,奴婢怎么敢开口?自来这样事,都是主子们提前七八天跟采买上说了,他们送进来,奴婢这里才调配人手来做,单是包粽子就要包一整天呢。”
提前七八天?绮年心里暗暗冷笑。端午节往前七八天,不就是自己刚刚接手府里事情的时候吗?怪不得秦王妃这么干脆就把厨房这样有油水的地方交了出来,敢情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张管事,”绮年把目光转向采买上的三人,“为何不准备糯米?”
“回世子妃的话,”张管事一躬身,“方才柳三家的都说了,这样大的需用,没有主子们的吩咐,小的不敢自专。”
“你在采买上做管事有十年了吧?”绮年记得白露给准备的资料上是这样写的,“府里年年都要包粽子,你呆了十年都不知道规矩吗?到了时候主子没吩咐下来,你就不知道问一问?不知道给主子提个醒儿?”
张管事木然地拉了个长脸:“王妃素来思虑周全,小的只要奉命行事即可,从不敢多嘴的。”
绮年知道这张管事为什么敢这么说话,因为他是昀郡王当年乳母的儿子,说起来就是昀郡王的乳兄弟。昀郡王这个乳母是老王妃挑进来的,素来极得昀郡王的尊重,偏偏吕王妃嫁进来之后,脾性举动都与京城这边的规矩不合,昀郡王的乳母那时候是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拿规矩去约束吕王妃,大家搞得很不愉快。后来秦王妃嫁进来,却对这乳母极尊重,两年前乳母去世,秦王妃还亲自去吊唁,有了这样的关系,张管事自然站在秦王妃一边了。何况他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没有主动开口提点主子罢了,不算什么大错。
“既然如此,现在张管事就快些去采买糯米罢。”
张管事眼里掠过一丝讥讽,躬身道:“世子妃大约不知,每年端阳节,京城各家各户都要大量采买糯米,世子妃此时再吩咐下来,小人实在是力不从心。”
“张管事的意思是,你一个王府的采买管事,现在连几斤糯米都买不到?”
张管事低着头:“府里一个端阳要用千余斤糯米,不是小数,小人实在无能,不能无中生有……”
绮年转头看看其余两人:“你们呢?”小张管事是张管事的远房侄子,估摸着也是**的,只有这个周管事是靠着自己能干从下头升上来的,在白露的资料里,他属于中立**。
果然小张管事也不吭声,周管事迟疑片刻,抬头道:“小人或能买到三四百斤,只是价钱上怕要比平日至少高出一成甚或两成,且――恐怕三四百斤也不敷使用。”
“小满,给周管事批对牌领银子。”
小满答应一声,带着周管事出去了,绮年瞧着张管事:“端阳节间所用物件,还有什么未采买的?”
张管事面无表情地答道:“其余都还可使用,唯糯米和雄黄之类不足。”
“端阳节间所用物件颇多,为什么别的都采买齐全,唯独这两样不足?若是不包粽子,为什么枣豆之类却都买足了?”
张管事目光闪了闪,答道:“因当初县主出嫁要预备宴席,已经大量采买过一次,故而各类枣豆乃至香料彩线都有剩余,足敷使用。”
“那现在雄黄可能采买补足?”
张管事一躬身:“怕是京城中雄黄也所余不多了。”
绮年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片刻之后直接一摆手:“都下去吧。”张管事对答如流,看来今天是难不倒他了。
等众人都走了,如鹂忍不住道:“世子妃,这张管事好生可恶,世子妃怎的不罚他?”
白露却小心地道:“张管事是王爷的乳兄弟,没有大错是不好罚的,世子妃还是先忍忍罢。倒是这糯米――纵然周管事能买回三四百斤来,也还不够一半呢……”
绮年转头含笑看了白露一眼。虽然上次她已经跟白露挑明了话,而白露尚未给她个明确的回答,但是平日里办事却仍旧尽心尽力,并没有懈怠。
“叫立秋派人去我的香料铺子里问问,哪怕价钱贵些,能不能凑些雄黄来。”绮年吩咐完了,才转向白露,“这次多亏你早些发现,否则临到端阳节才知道的话,就要出大事了。”
白露连忙躬身:“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奴婢没有早些想到这事,是奴婢失职。”
绮年摆摆手:“管家理事千头万绪,你们从前也不过是管着世子院子里的事,哪里能一上手就妥当呢?王府家大业大,事情更不知有多少,咱们一块儿学着做就是了。”
白露不敢接“咱们”这两个字,只能低头不语。绮年沉吟片刻,问身边众人:“你们说,王妃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这次咱们发现得晚了,没有买到糯米,会是什么后果?”
如鹂嘴快道:“王爷一定会觉得世子妃办事不力。”
如鸳也道:“下人们也会议论世子妃的。”
白露想了想,低声道:“京中规矩,端阳节各家都会互赠粽子做为节礼,若是咱们府里没有往外送,外头人也会笑咱们王府没规矩的。”说完了才发现自己也用了“咱们”二字,不由得出了一头汗,“奴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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