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扬长叹一声,说:“他跟我们到底是不一样的啦!”
杜璟贤果然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也偶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差点走错桌子,梁刻铭看他手里还拿着结账单和发票,叹气道:“不是说了我来吗,我有员工卡。”
“对啊,不打折好贵呢。”平小山也心疼地喃喃。
“我忘了……无所谓吧,怎么说小山的生日都是因为我菜搁浅的嘛。”杜璟贤笑道,但梁刻铭觉得他笑得勉强。
大家一下子都没了胃口。
回去的路上,梁刻铭没说话,直到上了公交车,找到两个挨在一起的位子坐下,她才转过脸问:“你刚才出去时抽烟了吗?”
“呃?”杜璟贤一怔,然后笑,“这你都闻得出来?厉害。”
她没有笑,满脸忧色,“有什么事非得靠烟来环节情绪?用别的方法不行吗?”
“对不起……”杜璟贤安静了大半站路,最终也只是轻轻地这样回答一句。
梁刻铭叹气。
“饿不饿?你连一碗汤都没喝完。”
杜璟贤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点头。
“我要芋头红豆加炼乳,再来串烤鱿鱼,整只的,多放辣。”
天寒地冻,两个人坐在花坛边上大快朵颐。
“我们大概是唯一吃完高价自助餐后又来吃路边摊的家伙了。”
鱿鱼很大只,再怎么小心,嘴角还是会沾上酱,梁刻铭鼻尖下巴都是黑点,嘴边一圈红辣油。
“脸上沾到油了。”
“哪儿?”
“左边,上去点,再上去点,欸。”杜璟贤干脆伸出手给她揩去。
梁刻铭忽然觉得这种熟悉的举动,随着岁月流逝,从亲切变成了温柔。以前,这种温柔并不会让她回味。
杜璟贤咬着鱿鱼须子——梁刻铭喜欢把须子一头都露在嘴外面一动一动的,说自己吃的是耗子。在一起久了,很多动作彼此都会下意识地模仿对方。
梁刻铭抹抹嘴,伸出手说:“给我一根烟。”
“什么?”杜璟贤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抽二手烟,你喷我,我也要喷你才公平。”
杜璟贤失笑,拿了一根给她,赫然发现其实她的动作也不算很生疏。
“不会吧,以前有抽过吗?”
“说实话,有,而且是在小学。”
“真的假的?”杜璟贤真的被震到了。
“真的啊,虽然是好奇,而且只有一口,不过至少知道了烟是什么滋味。”梁刻铭呼出白色烟雾,缓缓地说,“其实对于没有烦恼的人来说,烟是没有滋味的,对吧?”
一男一女正好经过,看穿着就知道家境不错,男的扫了他们一眼,马上把头别开,突然又看过来,而且差点脱口而出。
就在他张开嘴的同时,杜璟贤淡淡地说了句:“看什么看?”
他说得很自然,声调也是平的,可是煞气立现,男生马上闭嘴,小声跟那女的说:“认错了,真的好像。”
“噗——”梁刻铭笑。
“算他倒霉。”杜璟贤也淡淡地笑。
“最近你跟我老板在忙什么?”
杜璟贤抿紧了唇,迟疑片刻说:“我们在研究短置对冲基金。”
“对冲基金?电视上说赔得人倾家荡产那种?”
“是啊,而且还是短置。”
“什么意思?”
“就是一把赔得人倾家荡产那种。”他边说边笑,语气有点夸张。
梁刻铭盯着他的笑容,狐疑了半晌,“你还没有赔吧?”
“还没。”
她马上就叹了口气。
“你还不高兴似的?”
“我是不高兴,因为你不会收手。”
“我会收手。”他前一秒还在笑,突然就变得很认真地说,“等我拿回十亿。”
梁刻铭惊异地看过去,但杜璟贤已经站起来,走去垃圾向扔空烟盒。
Chapter 13 回不到从前
既然知道头痛不只是大脑还有可能是心脏的毛病后,梁刻铭的养生食谱有了大幅度改动。吃得杜璟贤连说以后一定要出钱让她开饭店。
他算是够挑剔了,都能全部扫空,让梁刻铭倍感欣慰,但欣慰之余,却也遗憾,自己居然就只能帮他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这种事,其实换一个专业家政也能做,并不是非她不可。
起先,杜璟贤不要她洗衣服做饭,她说:“你又不肯收房租。而且我搬过来不久是做这些事的吗?”
后来她发现衣服会在她上班的时候就洗好熨好叠好,连菜都会买好、洗净,放在料理台上或者冰箱里。
梁刻铭摸着那些叠得齐整的衣服,这样的杜璟贤,让她说什么好呢。梁刻铭怕他变成超级宅男,反正润花园有对住户免费的健身房,她三不五时就拖他去运动。
这个礼拜二又是照例健身,梁刻铭因为月事没怎么大幅度的运动,纯粹为了监管杜璟贤来的。她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在泳池里游了四个来回,一边找点杂志来看打发时间,基本上她不翻财经类杂志,不过今天时尚类故事类的杂志都被人拿光了,只剩下基本商业杂志,梁刻铭扫了一眼,忽然在其中之一的封面上发现“杜宇辰”三个字,她“咦”了一声拿起来。
“监事会洗牌,最高决裁者杜宇辰面临罢免危机?”副标题是“荣勋董事会重组,财政成谜。”梁刻铭看了个大概,心里七上八下,不由得抬眼看向泳池里的杜璟贤,却没看到人。
再一侧目,发现他就站在旁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同样看着那本杂志。
“你已经知道了?”梁刻铭第一反应是收起来,第二反应是这种事,藏着掖着也没用。
杜璟贤看她一眼,一时之间面无表情,然后才淡淡一笑,“嗯。”
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让梁刻铭顿时有不祥的预感。“是你和空叔做的嘛?”在他进去冲澡之后,梁刻铭喊住了他。
杜璟贤顿了顿,回头看着她说:“有我们的原因,但这个局面绝不是凭我跟他两个人就能造成的。”
她坐在休息区的落地窗前发呆,外面乌云密布,她忽然觉得杜璟贤成了一只风筝,正剧烈挣扎着向那云层飞去,就快抓不住了。
一道闪电划过,她下意识地颤了下,以为会听到炸雷,但手机先响了起来,不是她的,是杜璟贤的,来电显示为“家”。
梁刻铭想了想,还是接了。
“喂,你好,我是梁刻铭,璟贤他现在在游泳。”
“哦,刻铭啊。”打电话的薛雪对此一点也不意外,“那麻烦你转告他,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回家吃饭,我们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啊,我让他等下回过去。”
“谢谢。”
杜璟贤一身清爽地出来,梁刻铭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一眼窗外,“哇”了一声。
“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还要去买菜吗?”
“不买了,今天你回家去吃饭吧。”
杜璟贤一愣,好笑地看着她,“不至于吧?没心情做叫外卖好了。”
“刚刚你妈妈来电话,希望你回家吃饭,我觉得跟杂志上登的消息有关。”梁刻铭扬了扬封面,说,“你的确应该回去一趟,不是吗?”
他沉默不语,把那本杂志放回插槽。
梁刻铭看在眼里,忽然说:“要不,我陪你?”
杜璟贤有些讶异地慢慢看过来。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梁刻铭拍拍他。
杜宇辰在家的时间一下子变多了,两人去的时候,他来开门,还围着围裙。
“咦,璟贤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知道今天老爸下厨,可我没告诉谁啊!”
“杜叔叔。”
“刻铭啊,你这正牌厨师等一下要给我点意见哦。”
薛雪回到家,本来愁容满面,看到杜璟贤,先是一喜,又看到丈夫围着围裙,居然噗地喷笑。
“你看你真是的,有客人在欸!”
“不好意思,见笑。”薛雪捂住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
等梁刻铭吃到杜宇辰端上来的菜时菜理解她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所为何意。能把鱼做成泔水豆腐的味道也不容易啊。一条大青鱼硬是用手拗成两截的,而且汤还是水油不溶的状态。
“杜叔叔,这菜可以拿去对付不肯招供的人犯了。”梁刻铭很直白地给出这句意见,“我宁肯吃筷子。”
薛雪又一次破功。
“哎,我老婆太不容易了,连璟贤都比我强。”第一次一番长叹,然后问梁刻铭,“学做菜难不难?”
“不难,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连尖椒和四季豆都分不清。”
“那我压力小很多。”
杜璟贤始终不发一语,偶尔被注视也只是一笑带过。
薛雪把第一次糟蹋得不那么残的半成品拿来做了杂烩炒饭,四个人各端一盘,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
“杂志上写的不必介意,那位置我早就不想待了,放心,就算现在失业我也可以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的。”第一次说着,把盘子往前一送,“至少八宝炒饭还是吃得起嘛!而且又很好吃。”
梁刻铭也觉得这盘什么都有的炒饭很好吃,一个人做出来的食物和心情有很大关系,这是家常菜和饭馆菜最大的区别,就算拿了几十年锅铲的厨子回到家,做出来的饭菜也和在饭店时不同。
只有杜璟贤那盘几乎未动,勺子在边沿划来划去。薛雪看在眼里,用膝盖碰碰杜宇辰。
杜宇辰说:“璟贤,跟我到书房来一下好么?”
杜璟贤慢慢抬起眼。
梁刻铭不知道他们在上面谈了什么,她和薛雪随便闲聊,话题也漫无边际,薛雪给她看家庭影集,说:“璟贤跟你说了他是领养的孩子吗?”
梁刻铭点点头,薛雪说:“我想也是,你是不一样的朋友,肯定知道。”
“他四岁时候的照片——不太上相哦?”
梁刻铭又点点头,“小时候不好看的,长大了才漂亮,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从六岁起,杜璟贤的照片上开始有了笑容,还出现过双下巴。梁刻铭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努力堆出一点肉层。
“今年我们一张照片也没照过。”薛雪有些遗憾地说,然后立即变得很振奋,“不过,春节一定会补上的。”
梁刻铭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盯着那个笑得很开的小胖仔。
“你喜欢?”薛雪观察梁刻铭半晌,笑了,抽出那张三寸黑白照给她,意味深长地说,“送你了,你拿着要挟他吧。”
“回去路上小心点。”杜宇辰和杜璟贤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杜宇辰嘱咐着。
“不留下来吗?”薛雪问,得到答复后把那盘炒饭放进保鲜盒,拿着追出来说,“璟贤,饿了放微波炉热一下。”
杜璟贤迟疑片刻,梁刻铭替他接过来。
她走在他右边偏后一点的位置,看着他的半个侧面。现在这种天气,中午热,早晚特别冷,入夜的温度简直刺骨,她手里的八宝炒饭隔着环保袋,散发着浓浓暖意。
她正走神,杜璟贤身体忽然歪了歪,失去平衡似的,往绿化带的方向倒去。梁刻铭一愣,飞快地抓住它,却还是被惯性拽得伏低,两个人跌在木栅栏上,起先她以为他只是没站稳,突然反应过来,意外跌倒不可能连本能的挣扎都没有!
“杜璟贤!”梁刻铭急得连名带姓叫起来,并抬起头打算大喊救命,杜璟贤一把抓住她的肩。
“没事,没事……我眼花了一下。”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抓着她肩膀的手也几乎没有力道。
“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人!”
“别去!”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扯住她,哀求说,“坐一下就好,我刚才真的只是眼前黑了一秒钟。”
梁刻铭大口呼吸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马上翻开挎包拿出保温瓶和速效救心丸,倒一小把给他。
杜璟贤看着,淡淡地笑着说:“你还当真了。”
“我含过,苦是苦了点,但是喉咙立马就很舒爽。”梁刻铭把那些药粒全部抹到掌心,放到他唇边,再托住他后脑,急声说,“先吞了再说!”
杜璟贤看她好一会儿,直到她再三催促才低头。梁刻铭手心一冰,觉得他的嘴唇像三九天在外面晾了一夜的衣服,又冷又硬。
等他把药粒都含进口中,梁刻铭扭开保温盖子喝了一口茶,还好,还是温的,忙又逼他喝了几口,抚了几十下前胸才作罢。
“还好吧……不行我还是去叫人……”
“没事,可以走了。”
梁刻铭抬起杜璟贤一只胳膊架在颈子上,扶着他慢慢走着。
“对不起。”说对不起的一向都是杜璟贤,这次破天荒换成了梁刻铭。
“怎么了?”
“是我逼你去运动的缘故吧?”
“没有的事。”他笑了笑,“你是我的福音啊,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几个月都没有头通过,还有刚才,你不拉我我可能会撞破头呢。”
梁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