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不必介怀,不需要你动手。我自有主张。你也无须多想,这本就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司徒俊拂袖而去了。
柳静菡想了想,到底也抛开了。
或许郑氏真的有苦衷,或许她是为人所迫,但是因为这样就要去做让人断子绝孙的阴损之事,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也许从前她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可是如今她自己就是个重生的冤魂,焉知没有因果报应?
…………………………
过了两天,就赶上了她每隔半个月要入宫的日子。
原本她们这些为皇子王妃,是要每隔十日进宫给皇后请安的。
然而本朝敦元皇后就早就在二十年前,武德帝登基之初就因病薨逝了。
如今宫里掌事的乃是钱贵妃,她掌皇后印超过十年,虽有皇后之实,偏无皇后之名。
于是,礼部那群善于逢迎拍马,又喜欢咬文嚼字细细研究宫规的官员,就定下了这么一个每隔半月入宫的规矩——既没有越过皇后的规制,又让钱贵妃有了皇后般的体验。
柳静菡穿着沉甸甸的大礼服,头上也带了王妃应有的八只凤钗。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折了,而且走一步路都费劲。
怪不得宫里的妃嫔们多发颈椎的疾病,就连养尊处优的钱贵妃也有头痛的老毛病,实在也是和这些沉重的头饰有关系。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宫里的妃嫔总是要如同弱柳扶风般的让宫女们扶着——原来不止因为要惺惺作态,还是因为真的走不动啊。
她这人行事一向是个中庸的个性——既不做出头鸟,也不当大懒虫,所以今天,她到的也是不早不晚。
锦绣宫正殿里隐隐有笑声传出,柳静菡虽然没有走进去,可是也知道这个早到的“鸟儿”必定就是太子新娶的侧妃——马芳儿。
谁都知道,她和钱贵妃乃是姨表的姨母和外甥女,当然要更加亲密些,而且也不会有人对她们的亲密有什么想法。
她提了裙角,慢慢走进正殿,逆着光就看见依旧雍容华贵的钱贵妃正带着一脸的温煦的笑容和穿着一身银红宫装的马芳儿谈笑风生。
马芳儿自然也看见了柳静菡,可是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庶出的柳府大小姐。又看见对方身着的是正经红色的大礼物,就更加觉得刺眼无比。
明明她是嫡女却做了侧妃,而这个庶出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成了正经的王妃。
虽然太子的侧妃,说出去身份也不差,可是头顶上那个死病鬼压着她,也让她觉得非常的不舒服。没想到,那个病怏怏的太子妃病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活的好好的。
“楚王妃来了,快,快过来,让本宫瞧瞧。”钱贵妃亲昵的召唤着柳静菡。
柳静菡听话的走了过去,钱贵妃细细打量,说道:“本宫瞧着你倒像是圆润了不少,可见日子过得是舒心舒意了。”
“娘娘取笑了。我是个平庸之人,自然要求不高,不过就是求个平安喜乐罢了。”
“平安喜乐?”马芳儿嘴里品着这四个字,忽然愣住了,她的将来能平安喜乐吗?
钱贵妃却是笑着说道:“能做到这四个字也不容易了。”她却是不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了话锋说道:“听说俊儿前些日子召了太医进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忙着灯会的事情,又见他痊愈得倒快,也没有派人过去详细问问。”
柳静菡不信钱贵妃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再说一遍——这是一种试探,或者是对自己立场的判断。
“不过是府上的杨侧妃、沈夫人她们不醒事,弄了些菜肴,其中有些相克之物,王爷吃了之后就腹痛,不得已才请了太医。”
柳静菡特意只提了杨侧妃和沈夫人二人,因为她俩都是直接或者间接被钱贵妃送进楚王府的。
果然,钱贵妃一听这两个名字就是一噎,她已经听了影卫说过这件事情,可倒是没想到柳静菡会特意提出来。难不成这是在故意埋怨她?可是看了看她那张无辜的脸,又实在不像是有这个意思。
“娘娘,您大可不用为楚王妃担心了。儿臣听说啊,楚王对楚王妃可是专房独宠呢!”这都是楚王去太子府的时候,他自己主动跟太子抖落出来的。
太子倒是拿着当笑话说给马芳儿听了,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体面光彩的事情。
可是马芳儿作为一个女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柳静菡太幸福了。
这年头,又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
就算是打柴的樵夫,多买了二两银子,还要寻思着纳个妾呢。
当官作宰的谁家里要是没那么三五个妾室,出门不带一两个红颜知己,都不好意思见人。也只有像国子监祭酒卫渊那样的老学究才肯守着一个人老珠黄的老婆子共度余生。
于是乎,在众多的妻妾中获得专房独宠,已经成为了代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另一种炫耀了。
马芳儿不禁又一次的问自己,凭什么柳静菡这么普通的人就是有这样的运气——先是莫名其妙代替妹妹做了楚王妃,现在居然又轻易得到了楚王的喜爱,甚至为了她专房独宠!
钱贵妃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板着脸,看着柳静菡说道:“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我们皇家的媳妇该做的。咱们皇家求得就是个开枝散叶,子孙绵延。若是真的都追求什么专房独宠,只怕是楚王他自己压根也不会出生了。”
这话说得很严重了,柳静菡知道钱贵妃暗指的是楚王娘亲爬上龙床的事情。她可不上这个当!
“怎么,父皇原来对贵妃娘娘不好吗?我一直以为父皇对您就是专房独宠呢?看来我想错了。”柳静菡满眼都是通情
钱贵妃一翻白眼,心道,又开始了。这死丫头总是这样顾左右言他,就是能把所有的话题都给弄跑偏!
可是她这话还真是不好回答,说是吧,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方才她可还信誓旦旦说不能专房独宠;说不是吧,她又拉不下这个脸,宫里宫外谁不说她的圣宠是后宫头一份,不说专房独宠,可也不遑多让,还是在打自己的脸。
“咳咳,好了,咱们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你们夫妻和睦也是好事。你也要劝着俊儿,要讲究雨露均沾才是。”钱贵妃退而求其次。
“儿臣明白了,一定把这话给王爷带到。”柳静菡大声说道。
钱贵妃又是一晕,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这样大喇喇的告诉楚王?难道说她这个当母妃的插手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的房里事?说出去只怕要被笑掉大牙!
“咳咳,这样的事情是咱们女人的事情,又何必扯到他们男人身上?你只在后宅里和那些侧妃夫人说一说便是了。”钱贵妃又被她弄得再次退而求其次。
“儿臣明白了,一定会和杨侧妃和沈夫人说,娘娘让雨露均沾,让她们不要在争谁前半个月,谁后半个月了。”柳静菡声音更大了。
钱贵妃已经凌乱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和那些个侧妃夫人直说?只怕真的说了这话,那两个蹄子真的会为这争执起来,自己又如何让她们齐心为自己办事?
“咳咳,算了,这事情就当我没说过,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钱贵妃终于觉得自己根本就退无可退。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钱贵妃正因为柳静菡的一根筋烦恼不已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柳静菡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就是那只晚到的“虫”——穆王妃,褚遥卿。
这肯定是先过去褚庄妃那里请安了,然后才过来的。人家可是正经的姑侄,比这里坐着的这对更亲呢。
所以,钱贵妃也同样挑不出什么礼来。
她脸上挂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庄妃的身子不错?有日子没见到她了。”
钱贵妃虽然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可是也不能只手遮天。这庄妃、贤妃都是背景雄厚,自然不肯屈居人下,所以是从来不会来她这锦绣宫的。更别提“请安”了。
“有劳娘娘挂心了。姑母的身体很好。最近她都是忙于照顾敬嫔娘娘的胎儿。倒是没有时间和您见面了。”褚遥卿大方得体。
听到这里,钱贵妃眼神一暗,她似笑非笑:“怎么样,她这一胎可还算是妥当?”
褚遥卿低眉顺眼,看不清表情:“都好,一切正常。”
她话音刚落,就突然见到有个宫女急匆匆的进来,跪倒,大声说道:“贵妃娘娘大事不好!”
钱贵妃的贴身宫女梦秋立即呵斥:“放肆!竟敢在娘娘面前大放厥词。”
“娘娘赎罪,是奴婢唐突了!实在是事出突然!”那宫女连连磕头。
“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钱贵妃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敬嫔娘娘摔了一跤,胎儿好像是要保不住了!”
076 进宫,救她,求求你
更新时间:2014…1…18 18:37:51 本章字数:7379
正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钱贵妃猛地站起身来,不顾仪态,大声说道:“怎么可能?”
她转头又去问方才还说什么“一切正常”的褚遥卿:“你不是说什么都好?怎么会突然就要保不住了?”
她口气尽是责备和刻毒。敬嫔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了意外,甚至可能龙胎不保,固然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庄妃难逃干系,可想而知,作为整个后宫名义上的掌管者,钱贵妃也别想躲过责罚。
褚遥卿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她不过是两刻钟之前还看到敬嫔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吃糕点,甚至自己还觉得她这么能吃,会不会胎儿太大。
后来敬嫔自己回了宫室,她和姑母又闲聊了一会儿,再之后,就是来到这里,怎么这么一会子工夫就出事了呢?
她也不管这是在锦绣宫里,需要小心谨慎,直接走到那个宫女面前,急切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跌了一跤?你给本王妃说清楚!”
那宫女被褚遥卿恶狠狠的目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奴婢不过是奉了庄妃娘娘之名前来向贵妃娘娘禀告!”
钱贵妃眯了眼睛,眼底的不屑再也掩饰不住。现在都是想到向她禀告了?之前那庄妃信誓旦旦在皇上面前赌咒发誓,说什么一定拼了全力保敬嫔这一胎的平安。又特意教唆敬嫔那践人明里暗里的提示皇上,自己可能对那胎儿不利,特意把敬嫔移到她的长禧宫去安胎待产了。
简直是笑话,她堂堂一个贵妃,膝下的儿子都要过二十,怎么可能会去害一个小小的嫔的儿子?就算是不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得为了皇上恩宠吧?真是小题大做,自以为是!
现在好了!敬嫔终于在她的长禧宫出了问题,这下倒要看看她如何和皇上交待!
想到这里,钱贵妃倒是不急了。她缓缓坐下,慢悠悠的说道:“这话没道理,你还是把前因后果和本宫说个明明白白才是!”
褚遥卿此刻只顾着想去看看敬嫔的安慰,却听见钱贵妃这明显是故意拖延的话,不由得猛地回头,大声说道:“娘娘!此刻情势危急,恐怕不是闲聊的时候!还是快快请太医院院正去看看敬嫔才是!”
钱贵妃居高临下,脸上阴晴不定,冷冷的看着褚遥卿。
褚遥卿忽的就觉得背后一冷,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放肆了!
她是个识相的,赶忙跪下:“娘娘赎罪,儿臣并非有意冒犯娘娘,实在是因为太过忧心敬嫔的安危,还请娘娘饶恕儿臣的无心之失。”
“忧心敬嫔”?只怕是忧心她的姑母庄妃吧。庄妃这次肯定是免不了又受一顿挂落了。也罢,自己何必在这时候给皇上留下一个故意拖延的坏印象。想到这里,她拿定了主意,说道:“移驾长禧宫!”
钱贵妃当先一人走了出去。穆王妃急匆匆的跟在后面。
柳静菡和马芳儿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置身事外。于是一个说:“楚王妃,你我也去看看敬嫔的情况?”另一个符合:“我正有此意。”
于是两个人也紧紧跟上。
长禧宫到锦绣距离不短,可是在宫中,无召是不可随意乘轿坐肩舆的,一行人即便是再心急,也只能是脚步匆匆了,好歹都是妃子、王妃,总不能像宫女一般可以撩开裙子大步奔跑吧。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才算是到了长禧宫的门口。
柳静菡微微抬头,她前世来这里的机会不多,一则是庄妃一向身子康健,很少延医;二则是那时候她是钱贵妃的心腹,庄妃压根信不着她,就是有病怎么可能让她诊治?
所以,她对这个可以和钱贵妃分庭抗礼的庄妃实在是不甚了解。
她们随着钱贵妃急匆匆进到院内,就看见以庄妃为首的一群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在那里。
柳静菡心中奇怪,怎地不见敬嫔的呼痛声,不是说跌了一跤?难道说人已经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