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不过燕子青还是去卧室把资料拿来给关栩衡,这些都是公开审讯用的程序文件,不算机密,而且他也相信对方不会拿去乱用。
「我不懂司法,我只懂怎么去赢。」
最近股市平稳,公司那边的麻烦他暂时也不想插手,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帮帮燕子青,作为这段时间受他照顾的回报吧。
当晚,关栩衡把卷宗重新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上网查到纪姓青年父亲的银行户头。纪家是搞房地产的,户头开了不少,里面的存款个个都接近天文数字。这年头官|商|勾|结稀松平常,如果只是单纯的房地产生意,根本达不到这种存款程度,关栩衡冷冷一笑。
钱这么多,不如拿出一部分来大家用。繁琐细密的网路防护对他来说如同虚设,手指在键盘上优雅地轻点,向银行连线中心发出指令,然后连入纪家的户头,输入帐号名称与金额后,帐户数字开始迅速递减,同时转入调出来的其他数个户头里。
传输完毕,关栩衡把网路切换到警政署交通课,找到事件发生当晚的交通监控纪录。
事件发生的场所不是繁华地带,不过它前方交会的国道有交通监视器,关栩衡想,幸运的话,监视器里也许会拍到那位目击证人经过的画面,毕竟开红色Mini Cooper的中年男人不多。
作为在这个案件中举足轻重的证人,关栩衡认为警方不可能忽略,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将情报压住了,就是根本没有认眞查案。这一点燕子青在卷宗里也有提出怀疑,不过没被何律师重视,可能这种一开始就一边倒的案子,没人会投入太多精力。
半小时后,在不断切换当晚过往车辆的撷取图像中,关栩衡很幸运地找到了那辆红色小车。挡风玻璃里坐着的是位稍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把镜头拉到车牌上,看着车牌,眼中露出微笑。
只要能找到证人,剩下的一切就很简单了。
男人走进咖啡厅,他喜欢色调优雅的场所,预约的人很熟悉他的喜好,把地点定在这里。不过进去后,没有发现那个和他通话的人,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离开时,一个靠窗而坐的小男生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先生,这里。」
「你……」男人走过去,迟疑地坐下。
秀气俊雅的脸庞,还带着一点儿属于少年的稚气,跟那个拥有阴冷嗓音的通话者形象完全不同,男人不肯定地问:「是你约我来的?」
「是。」
侍者很快就把咖啡端了过来,是男人最喜欢的卡布奇诺。他惊讶地看对方,关栩衡回以微笑,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那一瞬,属于少年的稚气完全消失了,优雅的举止,自信的笑容,却让男人不寒而栗。
在生意场上混了十几年,他知道这种人最难对付,冷酷掩藏在优雅之后,瑰丽的伪装只为了在对手轻敌时,予以毫不留情的攻击。不要以为幼狮无害,惹恼了它,牠将会比成狮更加凶残。
移民手续都办妥,他也即将接管美国那边的生意,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想出任何差错。那件风流韵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不过不代表不曾发生,如果妻子知道他曾经金屋藏娇,还育有一对儿女的话,那他辛苦奋斗赚来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所以,不惜任何代价,他也得让对方闭嘴。
「你想要多少钱?」对一场谈判来说,这不是个很好的开场白,但他别无选择。
「我对钱不感兴趣。」关栩衡悠悠品着茶说道。
很满意男人的态度,棋局还没开场,在气势上他已经输了。
「这个案子你知道吧,在案发当时你有经过这条路段,并被受害少女求救过,不过你并没有停下,而是匆忙逃走。」
看到推过来的报纸上所刊登的新闻摘要,男人脸色一变,想否认但在对方凌厉的盯视下放弃了。
「你想怎样?轮|奸她的又不是我,我最多只是见死不救,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我对你的品德不感兴趣。」关栩衡把做好的文件递过去,「下周一这件案子将终审判决,请你帮个忙,在法庭上将你见到的说出来。程序很简单,我把内容都写在这上面了,你只要照说就行。」
言谈相当客气,但男人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他看到了少年手中把玩的银色手机链,是他买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那个英文字母是儿子名字的缩写。
他一直把孩子的身分隐藏得很好,只等正式接手公司后,就让他们认祖归宗。他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把手机链弄到手的,但是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你玩股票出身,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很不容易。许多人把你当金龟,不过可惜,你这个金龟是镀金的。公司是你妻子的,作为上门婿,你如果不好好表现,一切都会化成泡影。」关栩衡说得很悠闲。
男人气红了脸,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对方一针见血地说中了他的心事,让他无从反驳。压住怒火,这个时候发脾气只是无能的表现,而且也于事无补,于是他认命地接过资料翻看,愈看愈吃惊。看完后,他抬头盯住关栩衡。
「那帮人没有拿刀恐吓我,没说要杀我,他们只是吆喝了几句,这是伪……」
那群青年只有醉酒或嗑|药的症状,他怕惹祸上身,立刻就开车离开了,连那女孩子说过什么都没注意到。
关栩衡摇摇手指,打断了男人的话,指着那份资料,纠正道:「这就是事实,你只是在法庭上将事实陈诉出来!」
「可是,如果……」
他没有信心过得了辩护律师那一关,这么个小案子拖了这么久,足见辩方的能耐。万一穿帮,他今后的人生……
「我查过,你的智商一百二,算不错,你有能力将事实叙述得很清楚,辩护律师那边会问到的都在这上面,只要你记住。」
资料上面的确写着各种可能会被提到的问题,但他不信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只要他有一点应对失当……
「那只能说你的口才不如辩护律师,不等于你说的不是事实!」
关栩衡把事实两个字咬得很重,紧紧盯住男人的眼睛,「只要你认定那是眞相,那就是眞相!」
说完,他口气一转,换成柔和口吻,微笑道:「这些年你也做了不少亏心事吧?帮帮那个可怜的女孩,也算是给你的孩子积阴德,而且你马上就要移民美国,即使出庭也不必怕他们日后报复。」
男人有点儿心动了,但仍有忐忑:「可是,那群人肯定记得当时的情况。」
「他们嗑过药。」
关栩衡很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眞眞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儿小事也要自己面面俱到地提醒。「而且他们身上都带了家伙,如果当时你多待上几分钟,那些『事实』就眞的会成为事实,我只是把他们的行为提前了一点儿。」
见男人沉默不语,他问:「你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反正时间很充裕。」
「不,我答应。」
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除了运气,还需要有识人的眼力。男人相信自己这次没有压错宝,眼前这位少年冷静得令人害怕,他不想跟他作对,理智告诉他,那将是个很愚蠢的选择。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帮了你,那件事你是否不会再提?」
「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不会干这种无聊事。」
关栩衡品完茶,起身告辞,男人忙问:「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一点——如果这件事你做得令我不开心,我会让你一辈子不开心!」
很满意地看着男人的表情瞬间变色,关栩衡把手机链解下来,还给了他,微笑道:「你儿子很可爱,下次见到他帮我问个好。还有,谢谢你的帮助。」
这是个恶魔!拥有天使脸庞的恶魔!
男人将咖啡一口喝完,重重放回桌上,心想要先将儿女送去国外,然后尽快接管公司,跟恶魔打交道,他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才行。
关栩衡走出咖啡厅,敛下了笑容。刚才那副阴狠表情眞有损自己的形象,还好把男人鎭住了。接下来就看开庭终审了,他所能做的只是提供机会,至于官司最终是否能打赢,就要看何律师的能力了。何律师怎样他不知道,不过燕子青的能力绝对不错,头一次接手案子,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做。
关栩衡搭计程车回家,自从炒股赚钱后,他就再没搭过公车。几十年的习惯改不了,他讨厌和很多人同处在沙丁鱼罐头般的狭窄空间里。
在大学门前下车然后步行回家,这算是简单的锻炼方式。自从气喘病发作后,关栩衡别说跆拳道,就是跑步都要被燕子青监督,害得他只能打打太极或是这种短程散步。
顺着柳荫路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出现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落在那人的脸颊上,看上去有些阴沉。
「关华?」
来的只有关华一个人,向他飞快走近,关栩衡左右看看,盘算着是不是要避开。该教训的上次都教训过了,如果关华仍不明白他的苦心,那再打也没什么意思。
「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看出关栩衡的想法,关华连忙摇手声明。
「找我……」关栩衡奇怪地问:「聊天?」
关华看上去似乎很紧张,努力做笑脸,不过更像是阴笑。犹豫了一下,才支吾说:「那天,我还以为我把你打死了。」
关栩衡哼了一声:「放心,我不会给你被雷公劈的机会。」
「嗯?」关华没听懂,不过关栩衡的回应让他不那么紧张了,挠挠头笑着说:「你说话满有趣的,晚饭吃过了吗?我请你吃饭。」
关栩衡上下打量关华,那晚搏斗时有没有打儿子的头?怎么觉得他脑筋好像有点儿问题?
几天不见,关华像是只斗败了的小公鸡,全身矛刺收拾得干干净净,原本很夸张的爆炸头也恢复了正常状态。穿着衬衫配牛仔裤,很普通的大学生装扮,不过嘴角还残留的瘀青看上去有点滑稽。
「你的那帮朋友呢?」
「没在一起混了,他们也不算是朋友。」
想起那晚出事后被朋友们甩掉的一幕,关华脸色阴郁下来,察觉到他的沮丧,关栩衡心一动,「我还没吃饭,那就一起吧。」
「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关华带关栩衡去的其实是一家酒吧,途中关栩衡在燕子青的信箱里留了言,说自己有事晚回去,让他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不过怕他担心,特意留了酒吧的地址。见他给燕子青留言,关华在旁边凉凉地间:「又给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留言?你们关系就那么好?」
「室友,当然要相互体谅。」
「只是室友那么简单?」
开栩衡奇怪地看关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见他一脸灿烂地笑,似乎很开心。恶毒点说,有些不知所谓。以至于关栩衡开始怀疑自己那天下手是不是眞的很重,他只想教训一下不成器的儿子,可没想把他打成白痴。
来到酒吧,关华对关栩衡说:「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他有一手好厨艺,你一定会喜欢。」
「你朋友?」关栩衡可不记得关华有这样一位能干的朋友。
「其实也不能说是朋友,他从小在我家长大,算是我大哥。」
进去后,关华很热络地跟店员打招呼,问:「罗大哥呢?」
「在里面。」
关栩衡已猜到关华说的朋友是谁了,果然,罗程很快就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店员制服,显得干净秀气,不过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比以前瘦了许多。那次在医院见面不算,当时他心事重重,没太注意罗程的变化,今天见到他才觉得那种削瘦感分外明显。
是经营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跟他说?对罗程,他一向是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关华拉过关栩衡,给罗程介绍:「他是关悦,之前在我们家做过事的,罗大哥你还记得吗?」
罗程最近很少回家,对关悦没什么印象,听了关华的介绍,跟关栩衡握手道:「我叫罗程,是这家店的老板,以后请多来捧场。」
刚入夜,店里客人不多,罗程招呼他们坐下后,就进去准备饭菜。关华问关栩衡:「想喝点儿什么?」
「ARMAGNAC。」
关华很惊讶地看他,「你喝法国白兰地?」
「你觉得我只配喝啤酒?」
「不是啦,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年纪不大,对酒还满了解的,ARMAGNAC是我爸喜欢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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