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哪怕明知不该,哪怕明知不愿,却也难以一时改变。
他犹豫了。
“这么多年,华妃都用惯了欢宜香,突然换香,儿子只怕她不习惯,此事容儿子回去想想。”
太后知道勉强不得,便道:“皇帝想清楚也是应该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不带她一道来圆明园,以为只要避开不见,就可以理清楚,想明白,就不会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痛苦。可是,为什么在听到苏培盛来报年羹尧平定西陲时,突然兴奋不已,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都是过往的倒影。
年世兰那边,虽然已回了自个儿的寝宫,只是一味坐着犹自出神。
颂芝见状,道:“娘娘,皇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奴婢刚听说,苏培盛去传旨,叫大将军即刻还朝,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圆明园了,娘娘和大将军也好久没见了吧。”
年世兰听到哥哥的消息,才稍稍稳住了心神。
阿玛已经过世,哥哥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重生之后,她一直想着要保全哥哥,可人在宫中,多有不便,她也不可能出宫前去年府探望,至于家人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从前她倒是给哥哥写过些书信,但毕竟不如当面说来得清楚,且有些事写进信里也多有不便,只能等待着哥哥进宫的机会。
如今可算是叫她给盼到了,眼下,她只需好好思量,如何才能说服哥哥。
颂芝见年世兰脸色稍霁,也放心不少。
“对了,娘娘,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在传,说是九门提督下令全城戒严。”
年世兰一怔,没有出声。
她琢磨着这件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要戒严?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
若是戒严,哥哥还能回来吗?
她从前只专注于后宫之事,前朝之事大多也只是听说,不甚了解,更不用说要去深究这些。
但此事事关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不得不仔细思量。
年世兰心中的忧虑全写在脸上:“颂芝,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只盼着哥哥早些回来,能与他相见。”
“娘娘不必担心,大将军前儿来信不也说了思念娘娘,必定是日夜兼程地赶着回来。”
“但愿如此。”年世兰脸上这才稍有了一丝笑意,“颂芝,陪我出去走走,这屋子里闷的慌。”
圆明园中来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皇帝病着,园中反而更显幽静。风吹草动,蝉鸣鸟叫,都清晰入耳。
年世兰不愿太多人跟着,只颂芝一人打着伞在一旁伺候。
此时过了晌午,日头虽大,却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只是这个时候人格外的犯困。换作平时,她是要午后小憩一会儿的,如今全然没了心思。
知了在树上欢歌笑语,全然不顾人们的烦躁。
走了许久,年氏兰也有些累了。
“娘娘,咱们去前面的亭子歇会儿吧,奴婢瞧那亭子被假山遮住了大半,必定又遮阳又凉爽。”
年世兰也确实累了,自然不会反对,二人便向亭子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亭中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从声音判断,是一男一女。两人声音都不高,像是刻意压低的样子。
年世兰原就不是喜欢做偷听这种事的人,她的想法很简单,即使有人在也无妨,把亭子让出来给她便是。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亭中传来,越走近便越是清晰,那男人的声音她不曾听过,可那女人的声音却生生叫她停下了刚迈出的脚步。
若说宫里有妃嫔私通,她是信的,可是,眼下这个人,她是做梦都不敢想象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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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
“听闻太后入住寿康宫后病痛不断,胃口也不好,奴才心中牵挂却不能常常入宫探望。奴才托人带了些扬州的酱菜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清淡落胃,也不容易腻味,希望能为太后增加些食欲。”
“你有心了。从前你送来的丸药哀家一直吃着。你的腿好些了吗?哀家记得你的腿一直受不得湿寒。”
“承蒙太后挂心,奴才的腿已经好多了。”
“你的腿当年是因为哀家才受的伤,我记得也是应该的。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当成太后,却忘记了我是你自幼相识的乌雅成壁。”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是成璧。”
年世兰惊讶地捂着嘴,若说起初她还有些不敢确信自己的耳朵,如今便已是显而易见了。
只是,那个男人会是谁呢?
单从声音判断,年世兰只分辨的出那人的年龄。
而两人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关乎那男人身份的信息少之又少,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他与太后是青梅竹马。
两人间有了会儿短暂的沉默,周围霎时又静谧下来。年世兰还是头一次做偷听这种事,又忌于对方的身份,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好在两人很快又恢复了交谈。
“我知你来一趟不容易,这儿虽说是行宫,较之宫里要方便许多,可终究还是诸多不便,若有什么事,你便直说罢。”
“我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还是意气风发的步军统领,如今只想着可以早些安享晚年。”他叹了口气,才接着道,“这些事我早不该管了,只是如今的步军统领戒严全城,不免令我想起当年,我也是这样封锁京城,还在畅春园内不满士兵。我是担心您那。”
“哀家看你果真是老了,还老糊涂了!皇帝是天子,龙体岂是那么容易就损伤的!”
“奴才该死,是奴才之过,太后息怒。”
又是一阵静默,太后忽而幽幽道:“老十四一直在景山寿皇殿内住着,哀家许久未见,也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奴才愿代太后前往探望,也好让太后安心。”
太后那话是何意思?年世兰心神不宁,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应该迅速离开此地,慌忙间,她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扭,花盆底的鞋子与地面相触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你是怎么走路的,又不是头一次撑伞,也不知道看着点路,害得本宫扭到了脚。”年世兰怒目对着颂芝。
颂芝一听便跪倒在地:“奴婢是不小心的,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边说着还边拿手直扇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就红了一大片。
“华妃,大热天的,跟个宫女置什么气。我记得颂芝是你的贴身宫女吧,她必定不是存心的。”太后从亭子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年世兰。只太后一个人,连竹息都没在身旁。
颂芝仿佛看到了救星,连连大喊:“太后明鉴,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
年世兰剜了颂芝一眼,对太后尴尬地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后半句却是对着颂芝说的。
“多谢太后。”颂芝连忙起身扶住年世兰。
太后随口问道:“大热的天,你也不在屋子里待着午睡,怎么想到跑外头来?”
年世兰收在袖中的手早已是汗涔涔,面上却极力克制着不流露出来:“臣妾担心皇上,食不知味,午后才吃了点东西便觉得有些食滞,这才出来走动走动。”
太后见年世兰容颜确见消瘦,直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外头哪比得上屋里凉快,瞧你,手心全是汗。这还扭到了脚吧,出门总归还是多带些奴才的好,也好多些个人照看。颂芝去请太医来给华妃看看脚伤,哀家陪你回去。”
年世兰怔了怔,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这怎么好劳烦太后,臣妾还未尽本分替皇上向太后尽孝,反倒要太后先照顾臣妾,臣妾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拍了拍年世兰的手背,笑道:“有什么好不敢当的,哀家一直都知道皇帝宠你,如今皇帝病着,那哀家更该让皇帝安心养病。”
年世兰心中忐忑不安,又无法当面拒绝,正踟蹰不安见,忽见甄嬛由不远处走来,身后是替她撑伞的流珠。
“给太后请安,给华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太后虚扶一把,“菀常在脸色苍白,像是病着,怎么还来日头底下走动,仔细中了暑气。”
甄嬛笑道:“多谢太后关心,太医说多照些阳光对嫔妾的病情有所裨益。”她低垂着脸,让人觉得格外恭顺。
忽然,她目光瞥见了年世兰的腿,并不像寻常人那样站着,脸上显出惊讶:“华妃娘娘的脚可是受了伤?”
“菀常在人虽病着,眼睛倒是亮。”太后笑着说,“华妃方才扭伤了脚,哀家正要扶她回去呢。”
甄嬛左右瞧着没有旁的下人,立即吩咐流珠:“流珠,你且替太后撑伞。”她自己则走到年世兰另一侧搀着,“怎么好劳烦太后,前面不远就是嫔妾住处,正好叫了温太医诊脉,不如就由嫔妾带华妃娘娘过去,这脚伤了,多走路也不好。”
年世兰显然是不愿意甄嬛扶着,脸上的不快早已表露无疑,可左右衡量,相比太后,甄嬛最多是让她厌恶,怎么说都比和太后回去来得好吧。
太后一双凤目在二人脸上瞧了一番,道:“哀家左右也无事,待太医瞧过之后,也好安心回去。”
如此一来,流珠替太后打伞,甄嬛扶着年世兰,几人朝甄嬛的住处行去。
住的地方确实不远,才进屋,便见浣碧急匆匆跑出来道:“小主你回来了,温太医已经到了,在屋内等着呢。”说话间瞧见回来的竟不是原班人马,立即行礼请安。
“给太后请安,给华妃娘娘请安。”
“浣碧,快去上茶。”
甄嬛见了温太医,又忙道:“温太医,你且先替华妃娘娘瞧瞧脚伤,再替本宫诊脉。”
温太医“是”了一声,查看了脚上的伤势,拱了拱手道:“娘娘是扭伤了筋骨,待微臣开副方子敷在扭伤处,再用些内服药便可痊愈,娘娘记得要时常用热水敷脚,可有助于脚伤的恢复。”
年世兰也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这些,只胡乱点点头。
太后似乎对她格外关切:“温太医,你再替华妃诊下脉,看看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温太医自然应允。虽然隔着一层丝帕,脉动依然清晰,他隐约感觉到年世兰的脉动比寻常人快了许多,不由眉心微蹙。
“温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太后见状问道。
温太医凝神静气,仔细把三指分别置于上脉、中脉和下脉,脉在他指下犹如滑珠滚动,寸脉沉,尺脉浮,分明就是滑脉。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都霸王我~~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