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笑笑,道:“那现今该回房休歇了吧?”
宋仁搔搔首,尴尬地道:“对不住啊,石大哥!”
二人回房,经一番叙谈。小石头方知,宋仁今日在厨房忙活,恰好听见,来催菜的一位丫鬟与一位家丁在厨房门口窃窃私语地聊著小石头在相国寺前大展神威,先败楚王世子,再平崆峒高手的事迹。反正在他们口中,小石头隐隐已是长安城内的第三大高手。第一高手自然便是他们的老爷秦中剑王雷啸岳,第二高手也就是雷啸岳的长子,人称剑公子的雷霆。
宋仁自小便喜好武学,只是家徒四壁,无钱供他去武馆学习,是以便东偷一招,西偷一式。有时为了习武,更而卖身到武馆作佣。只是他功夫浅弱,即便机灵,时日一久,旁人看他蹑行潜隐,鬼鬼祟祟,无疑会忌惮三分。是而,他是在众多武馆的追杀下,躲到雷府来的。
今日陡闻小石头居然能与崆峒五老之一的散宜生斗个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当即便心花怒放,心忖,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为了习武,不知耗费多少心血,遭了多少苦楚,若能拜在小石头门下,一来,他的武学无疑比那些武馆高深不知几许;二来,自己日後也可脱离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所以,他才会在廊柱边等待小石头,并且死皮赖脸地央求。
听完後,小石头一乐,心想,自己只会切菜砍柴,至于相国寺一战,其实全赖《龙行八法》的神妙无方,方能免祸。孰知,在他们口里自己竟成了名噪一时的大高手。想及此,心下越发失笑。又想,人言传诵当真绘形绘色,仅是半日工夫,即已全府皆知。唉┅┅明日还不知如何?
一夜无话。
翌日,天光放亮,小石头与同舍之人又到雷府的演武场集合。
这会的小石头委实显眼万分。走到那里,均有人朝他行注目礼。伊始,尚有些沾沾自喜,可时辰一久,却觉浑身不适,毕竟长时地处在焦点里,不是一桩让人乐观的事情。
那同舍的老家丁悄悄地对小石头道:“石小弟,你现今可成了本府的名人啊!待老爷回来,势必要考核你。若你真有本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呵呵┅┅”言下之意对小石头的成就颇感羡慕。想想自己大半生在雷府,却没一个新进的人那麽风光,如今只是垂垂老朽,恹恹待死而已。止不住唏嘘起来。
过了半晌,武总管和四大管事昂首阔步地走来。众家丁急忙抬头挺胸,有些尚在细语之人顿时止口不语,生怕遭斥。朝阳辉照下的演武场一时静谧无音,惟有武总管等几人的脚步声。小石头这时惊讶地发现,尽管五人同来,但落在耳里的脚步声却只有四双,另一双脚步声,偶有偶无,若断若续,倘非小石头功力精湛,决计察觉不了。稍一辨别,即知那重重的声音必是四大管事发出,而另一声音却是武总管无疑。
武总管到了家丁面前,满意地环顾了下他们的勃勃朝气,道:“很好,今天大伙的气势很好。老夫也没甚话讲,反正该说的每日里不知说过多少遍。如总是唠叨,怕是你们在背後要说老夫碎嘴了。”这话一说,大伙嘿嘿地笑著。
小贵在旁谄媚地道:“您老人家客气了,咱们每日能聆听您的训导,实是几生修来的福气,那里会厌烦。”
武总管爽朗大笑,道:“小贵,就你会说话。哈哈┅┅”小贵陪著呵呵笑开,另三大管事也是颜泛笑容。
笑了余裕,武总管朝著家丁队伍大声道:“解散,各自去做事吧!”
家丁们应声,各自散了。小石头走到小贵跟前,方想开口问他今日自己该做什麽?
与此同时,一身火红的雷倩又是笑吟吟地走来。今日的她,看得出经过精心打扮。头上秀发非如昨日那般自然下垂,而是微微弯曲,如浪卷起成钓状;额发宛若云海,既慵梳又缥缈。照理说,这般样的装扮,依她的年纪该显得过于老成。可她衣衫虽说依旧,但下垂的裙角比昨日多悬了一圈小铃铛,随著玉步轻移,便是“丁零当啷”的脆鸣声,悦耳无比。
如此文静与俏皮的完美结合,让人油生一种浓状淡抹总相宜,一颦一笑均惹人的感觉。随著她到来,演武场的声音更为寂然,家丁们的视线不再盯著小石头,改而俱向她望去。只见她走到武总管跟前,先俏生生地喊了声“武叔叔”。
武总管瞧她大清早便来,不由讶异,问道:“倩儿,今日有事麽?怎的忒早?”
雷倩娇声道:“没事,只是想著今儿个趁早出门逛逛!”武总管释然,却见雷倩上前,拖住他手臂,显得撒娇似地道:“武叔叔,我娘说几日後便要回老家祭祖,所以今日我想在外面买些东西回来。可是没人帮衬著,教我怎生把东西带回来,是不?武叔叔。”
正文 第43章 长安闲逛
武总管不晓她这番话何意?诧异道:“那你想怎样?难道武叔叔帮你喊你辆车?”
雷倩俏笑,道:“那倒不用,我只想喊位家丁陪著一起出去,有甚东西,到时让他拿著就是。”说话间,美眸斜睨,瞄向小石头。心下却在担忧,他那麽有本事,也不知会否愿意陪我逛街?
武总管讶道:“就这事?”须知,雷家的每个子女均有内勤家丁和丫鬟服侍。至于买东西逛街也由那些下人陪著。不料雷倩不带自己身边的家丁和丫鬟,竟到这来找。
雷倩嘟著嘴道:“是呀,难道武叔叔不答应?”
武总管忙反问道:“哪会,武叔叔何时没答应过你什麽?”
雷倩笑道:“那倒是,武叔叔最好了,比爹爹待我还好!”说完,抓住武总管的手臂,死劲地靠了靠。
武总管大笑,宠溺地道:“鬼灵精,又不知想干什麽?”又问:“那你想带谁去?”
雷倩一听,登时回身故做著看了一遍周遭的家丁,然後指著小石头道:“就他吧!看他蛮魁梧的,多半能抗些东西!”这话说完,原先在场边,个个像是雄鸡伸长著脖子,渴望一指而中的其余家丁顿如霜打的茄子焉萎到了极点。同时,对小石头的嫉妒和羡慕,也升到了极限。
武总管顺著她的纤纤玉指望去,只见这个选中的家丁面相淳朴,眉目清秀,一副木衲呆呆地样子。便道:“不好,他不机灵,选个机灵点的。”他是想,这小子刚进雷府两日,谁知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得让倩儿寻个年数长点,可靠的家丁。
这话一说,众多家丁重起雄心,望著威武凛然的武总管,只觉他老人家,从未这般令人觉得可亲可敬!小石头却在暗自庆幸,自昨日见得两雷家位小姐烧香时的光景,他便生怕再出门。说来,遭人围观,倒属小事,若总是与人打架,著实违他生性。
索性把头垂低,装得愈发呆愣。
雷倩听武总管说小石头不机灵,心想,傻小子昨日独抗崆峒高手的盖世英姿,武叔叔尚不晓得,若知道了,势必瞠目结舌。有此绝世武学的人,又岂会愚笨?如是一想,不禁“噗嗤”失笑。回眸睨视,竟见小石头木木痴痴,寻思著,好麽!你这家伙,倒是装得像!如此,笑得愈加肚疼。
武总管愕然,道:“倩儿,你为何偷笑?”
小石头的异处,雷倩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立时道:“哦!没什麽。只是想起二姐的一桩可笑事。”说完,又抓住武总管的手臂,撒娇道:“武叔叔,我就要他麽!我就要他麽!”
武总管最为吃不消的便是她这一套百试不爽的撒娇大法,连忙道:“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松开雷倩那拨浪摇鼓般的手,又道:“武叔叔年纪大,你这麽摇晃,我可头晕,骨头都被你摇散架了!”
雷倩一笑,道:“武叔叔又胡说,依我看,你老年轻得很,至少还能活上百岁!”
她的阿谀言辞,武总管听著就是舒服,捻须乐道:“小马屁,呵呵┅┅还不快去!”
雷倩道:“是!”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雷倩带著不情不愿的小石头出了雷府,直往南市大街而去。途边,小贩吆喝,挑夫叫喊,参杂著繁兴丝管,鳞集鼓挠,委实地动翻天,雷轰鼎沸。少妇婆老、葸子娈童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林林总总、来来往往,不绝于眼,当真是热闹非凡。
须知,长安最为热闹的所在便是南市,当日小石头初进长安,正由南门入,是以眼见惊骇,也不无原因。
到了街上,雷倩便如轻巧的精灵,一蹦一跳,迥异昨日骑马的英姿。小石头却如个少年老成的半老儿,在後面远远地掇著,既不过分拉後,也不接近。
如此半晌,雷倩未免无趣,转身跑至他跟前,嚷道:“哎,你怎麽走得忒慢?快点啊!”
望著她娇憨的样子,小石头傻笑道:“小姐当然走在前面,我是仆人,那敢和你并行。”顾盼周围,发现四下行人,似乎并没留意到眼前这美丽少女,便是雷家五小姐,兀自走的顺畅,也未有人伫足审视。庆幸之余,不禁暗自拭汗。
可他一番回答,雷倩哑然,但她何时吃过嘴气,诘道:“你是仆人,就该听小姐的话。我叫你并行便需并行。”瞧他又想说什麽,美眸一瞪,道:“小姐的话,你敢不听?”说完後,心下却悚,尚怕他与己反颜。
须臾,见他唯诺而应,竟无半丝怒气。不禁芳心窃喜,心道,高手又如何?还不是与旁人一样,败在本小姐姿色之下。她以为小石头对己有意,是而百般迁就。偏不知,小石头自有记忆以来,始终便是酒楼的伙计,对旁人的呵斥素来已惯,像她这样的薄怒娇嗔,小石头不疼不痒,反而舒服已极。
心下直想著,若此刻冰清在此,定也与她一般。至于高手应有的尊范,小石头却无半点思及,兀自当自己是个小家丁而已。
走了片刻,雷倩知他是初到长安,当即为他指点风物,解说行情,俨然如一导游。小石头懵懂不知,只是觉得此时的雷倩与冰清几乎一模一样。冰清在摩天峰上为自己讲解的是诗经歌赋,而她目下说的是风土人情与家常琐事,虽说大不相同,但听起来,偏是一般的净净有味。
这麽一来二去,非但无人围观,更且有人解说,几如游览长安,也不觉苦闷了,当下昂首挺胸,信步闲庭,显然很是潇洒欢愉。
由于街上行人拥挤,不知不觉,二人走得甚是相近,有时更而贴身撞在一起。闻著雷倩发际隐约传来的阵阵兰香,小石头颇感心旷神怡。不经意地道:“小姐,你真香!”
雷倩闻言大羞,骇急之余,退了几步,望著他愕怔不已的颜容,她是哭笑不得,不知该斥他轻薄无礼,还是就此便宜了他,直当无事发生?
小石头不知何故?看她脸上阴晴不定,仍道她有甚隐情,关心道:“小姐,有甚不适麽?若是的话,那咱们便回去吧!”他虽熟读了诗经礼书,但适才是言出由衷,依他那木衲迟顿的生性,偏是没想起与个半陌半熟的少女,如此说法著实有欠妥当。
雷倩紧紧地望著他,想瞧出是否故意作伪,可所见所闻均是情真意切,那有半点虚假。又见他得不到自己的回答,一副抓耳挠腮,张口结舌的憨样,陡即忍俊不禁,暗忖,看来他是真的认为我很香,不是故意轻薄。这麽一想,竟是美滋滋的颇觉回味。
情不自禁地道:“我很香麽?”话一出口,顿时大悔,心想,这等样的话怎的由我问出,真是有辱门楣。又想,倘然时下的话语,教爹爹听见,包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知所措。心有所想,颜容蓦然俏笑。
小石头可不知她心中忒多思绪,回道:“嗯,真的很香!”
雷倩转眸顾盼,瞧周围行人甚多,生怕被人听见自己的羞人之语。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说香就香吧!反正日後有得你闻了!”语声甫出,又暗呼糟糕,心忖,自己今日究竟怎麽了?为何老说这些引人遐思的话语。万一真让人听见,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不免怪责上了小石头,心想,若非是他口诱,我焉会说出如此羞人话语?当下娇颜一振,凶巴巴地道:“你倒是快点啊!本小姐还要买不少东西呢!”
雷倩转眸顾盼,瞧周围行人甚多,生怕被人听见自己的羞人之语。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说香就香吧!反正日後有得你闻了!”语声甫出,又暗呼糟糕,心忖,自己今日究竟怎麽了?为何老说这些引人遐思的话语。万一真让人听见,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不免怪责上了小石头,心想,若非是他口诱,我焉会说出如此羞人话语?当下娇颜一振,凶巴巴地道:“你倒是快点啊!本小姐还要买不少东西呢!”
小石头应了一声,见她当先而去,登即亦步亦趋地随著。心想,小姐何以一惊一咋的?一会温柔如水,一会又凶似盐婆,当真教人难以揣摩。不提他心下嘀咕,那雷倩本性非恶,仅是片刻,便觉得自己对他无由生怒,未免太过刁蛮。思及此,索性又与他细语喁喁,言笑殷殷。
不虞,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