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闻睨及小石头的神色,情知初来之人若非是什么盖世豪雄,定会被圣教的排场给吓倒。而小石头原先仅是一酒楼伙计,直到此刻依旧能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稍露恐慌,已是大大的不凡。心想,这小子倒不愧是圣子的身份,竟有这等样的胆量。呵呵……不错、不错。
门前的侍卫见多闻天王回来,虽说身后跟了名从未见过面的少年,却也不敢阻拦,均是执礼恭谨,生恐天王怪罪。这刻的多闻也不像前时那么高傲,反而微笑回礼,看来极是和煦。往石堡内走了许久,小石头四下张望,直觉堡内的景象倒非像外面那样的奢华。有些墙角处明显露出斑驳剥离。只是每过一道门,俱有侍卫守护,显得甚是禁严。
到了一座名唤天罗殿的广场前时,多闻带着他绕路而行。往旁边的一条狭小细道走去。说它是细道,其实只是屋与屋的间隙。此刻,多闻天王的行动已没原先那么大大咧咧,反而小心谨慎得很,每一转弯,均是先露头,看了周围的环境,方唤小石头跟上。有时瞧见堡中巡逻队,居然故意躲避,似乎极不愿教人发现他是带着小石头进来的。
接连转了三个弯,又穿过一个景色秀丽的小花园,多闻带着他到了一个极似和尚庙宇的屋子前。两扇屋门上均有金色的水滴形标记,在其周围则有三队侍卫在门前不断地交叉巡行。当望见多闻天王和小石头到了屋前,侍卫们毫无停下来的趋势,依旧保持着队形。惟有一名瞧着很像头领模样的人,迳自迎了上来,笑道:“看来此趟是天王建功了!呵呵……以后,杨某还要天王多多照应。”说罢,望了望小石头,双眼闪过一道精光。
小石头一路上其实已被石堡的规模骇坏,对于旁人的探测,他是毫无所觉,脑子里只是觉得糊里糊涂的如团糨糊。
多闻直到此刻方是松了一气,哈哈大笑:“本座能寻获圣子,也是属下弟子的劳苦,何敢居功。杨侍卫长,圣宗老人家不知何时能接见咱们?”
这杨侍卫长可不比适才的天门卫统制,他是圣宗贴身的天罗侍卫长。辖下的三十六天罗卫均是圣教最为杰出的年青弟子。论起武学修为,纵是与长老们相比也不遑多让。更重要的便是,这天罗卫除了忠于圣宗外,便是忠于圣子,与各司其职的天王们可毫无瓜葛。故此,多闻方会与他这般和颜相对。想到日后,待自己掌握了圣子,这天罗卫当要好生笼络、笼络。
杨侍卫长道:“待属下通知圣宗。天王请稍候。”
多闻微笑颔首,与小石头站在一旁。
杨侍卫长回身走至那座极像庙宇的屋前。屋门上有个黄色细丝直垂下来。他握着拽了数下。片刻后,只闻的屋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是圣子来了吧!唤他进来,你们在外等着便是。”
虽说人未现,但多闻与一干侍卫听见这声音,均是跪拜行礼,齐声道:“是!谨遵圣宗之命!”
这当儿,屋门无声开启,里面黑黝黝的压根望不见什么物事。多闻起身,对小石头道:“小兄弟,去吧!待你从里面出来后,便是我圣教的新任圣宗。”顺手还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
小石头原已迷糊,被他在后这么一拍,不知不觉的向屋内走去。
堪堪进屋,尚未及打量,那屋门便又关闭。原想借着屋外的光亮,好生看看里面,这下,凭小石头的微薄内力自是如同盲人。他一边伸出双手,左右触摸,想碰到一根什么柱子,或是一个椅子,也好依此有个对照;一边大声道:“里面有人么?有人么?喂……我看不见啊!老前辈,你在里面么?我该往哪走啊?”
这么嚷了半晌也未有人理会,而且屋内仿佛极为空荡,他左右前后来回了十数步,硬是没有摸到半个物事。如此,小石头不由彷徨,心道,你们既然唤我进屋,怎地又不睬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木衲,但年少之人再怎么讲,都会有些火气,何况这几日所遇之奇实为他生平未见。此刻即得稍息,又被人这般嬉弄,心头火气不由升上,索性坐了下来,闭起双眼,用耳聆听。
他在一炒楼时,三年习刀,三年御气,体内刀息日益养成。只是许一炒未有明说,他也不会施展。后来被玉美人邓蓉一番追杀,倒是因祸得福,有了初步的内力运转。只是他既不会养息,又不明内家修炼,自离开穹隆山到天罗教的这段时日,他从未有半刻固养体内的刀息。若这么继续下去,加上他又不再砍柴,这体内的刀息早晚一日尽数退化,直至变成一个寻常人。
此时,屋内氛围静谧,光线全无,他前番问话也无人应答,四处瞎摸更无结果。心下便息了纷扰的思虑,这么一坐倒是合了内家修炼的静坐方法,片刻后,但觉体内一缕气息从丹田缓缓流出,经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少阳胆经,又到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阳小肠经,其间,阳跷脉,阳维脉竟而被他瞬息打通。直觉浑身如跌火炉,体内刀息化作了火热的浆液,愈流愈多,愈流愈热。
须知,许家的《焚阳刀诀》的基础功法乃是至刚至阳,是而它的刀息流转,以及通脉行脉等均是人身体内的阳脉。像小石头眼下的感觉实属正常。可是他习刀以来只知砍柴,从无打坐,这其中的因果,也没人予他说起。因而一觉不妙,先是不以为意,待到二脉一通,体内刀息猛涨,浑身如烧炙火烤,此刻方是恐慌。
心想,莫非地面全是铁板,他们想把我烤来吃?想到这里,心中很是悚惧,念叨自己要被人活生生的烤死,且被人下腹裹肚,其间寒意令他毛骨悚然。原想立时爬起,怎料他体内刀息本在圆绵不断地运行着,脑中惧念一生,运行就已不纯,再教他那么一动,体内的刀息当即卡在冲脉。
这冲脉乃是足阳明胃经和足少阴心经的连接脉,冲脉被刀息凝滞,他又怎能站的起来,只觉双腿麻木,不听指挥。他可不晓得是自己因缘巧合恰值修炼刀息,又因为自己心生恐惧,以致走火入魔,使得双腿失去知觉。只道是屋中人使了什么妖法,让自己不能离开铁板地面,好把自己烤的熟熟。
此刻,他不能瞧见自己的面目,若是得见,定会被吓的三魂丢了二魂,七魄失了六魄。那张脸时下和猴儿屁股毫无轩轾,通红通红几欲滴出血来。一双眼眶由于体内刀息的压力,被撑的大若嘴巴,倘若再继续下去,只怕眼珠已将不保,不是被压力挤碎,便是自行掉将下来,反正结果就是成个瞎子。
须臾,由于先前的刀息奔涌,体内的杂物不断从汗孔里排出。由于杂物里有些汗水,故而那味道有些咸咸,他又道是屋中人在自己身上倾倒什么烧烤作料。心想,完了、完了,不料我小石头没死在七里塘,也没死在那小娘子的手上,竟而是被人活活地烤死。这烤也就烤了,而且连死后的尸身也不得安生,尚要被人品尝。念及此,胆破心寒,胸中悲意上涌,不由“哇哇”地哭将起来,愈哭愈是伤心。
怎料的,这么一哭倒是准了救治之法。由于液体的侵润,那压力顿时稍减,这双眼却是被他歪打正着的给保住了。也不知是他福缘深厚,还是他命不该瞎?当真算是运道极妙。他体内刀息虽然凝滞,但已不比寻常之人,这么一哭,声音嘹亮,宏浑透壁,居然连外面的人都已听见。
屋外的多闻天王和天罗侍卫长杨修清听见哭声,只道是圣宗传功予圣子,由于内里的痛楚,圣子熬受不住在那哇哇大哭。二人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的想法却是各异。
多闻想的是,圣教教规,若有哪位天王寻获圣子,待圣子登基时,哪位天王可辅政三年。在这三年中,天王的任务便是教导圣子文武两项,以及如何处理教中事务。是而,若小石头可以掌权,那么未来的三年,多闻天王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要对小石头恭敬外,其余的三位天王在他面前,都要俯首贴耳,若有甚违逆,他甚至可以直接诛杀。
既有此般大的权力,圣子自然是愈傻愈好,若是极其精明,只怕控制不了,到时反而不美。他听到小石头的哭声,不知如何高兴,心想,圣教近千年的历史,哪位圣宗不是千年罕遇的奇才,不说他们的资质禀赋,单是那精明的头脑,无所不准的算计,就非是寻常人能及。还有,圣教史上还未听过有哪位圣子在受功时会哇哇大哭。只怕也就眼前这位了。嘿嘿……当真是天助我也,这般痴傻的圣子也就我多闻遇得到。
而杨秀清想的是,这圣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怎地在受功时竟会啼哭。像这般圣子倘是日后掌了圣教大权,能不日薄西山已是不差,想让他光大圣教?哼哼,痴人说梦……他这会心中对小石头的鄙夷实已到了极处,恨不能多闻带回的就是一个假货,若是真的,他都不知日后该是尊敬,还是只作未见?
正文 第13章 传功仪式
小石头在屋内正哭的起劲,满脑子里均是自己如何被人撕裂,如何被人吞咽下肚,又是如何在他人的胃里被消化,直至化成粪物排泄出来。想到这一系列的情景,心中当真悲极,伤极。只觉自己若能与掌柜一样的死法,其实已算福大,总比被人下肚消化的好。便在这时,猛地的有人道:“小娃娃,哭什么?与老夫说说……”
小石头大惊,当下哭声也止了。骇然四顾下,只见前方亮起一片圆锥形的光幕,里面有个白发白须的老儿盘膝而坐。只是距离稍远,若要瞧清面目,却是不够能力。小石头问:“你?老爷爷,你、你什么人?难道……?”他想问人家是否就是哪个想要吃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觉得大大的不妥。若这老爷爷其实并不想吃自己,可由于自己提及,让他想起了这桩事,岂非倒霉?
他这厢话语甫息,那白发白须的老儿用右手向他轻轻一招。小石头整个人便浮空而起,朝着老儿飞去。小石头见及,悚到极处,只当是老儿立时就要享用自己。忙是大喊大叫:“老妖怪,我、我还没熟呢!还没熟呢……”他一时想不起其他理由阻止旁人吃他,只得用自己未熟的事情,来恐吓别人。
小石头落到老儿身前,仍在那大喊着,若非体内刀息走岔,定然是手舞足蹈起来。白发老儿原是颜容沉肃,此刻被他的话语不由逗笑,长长的白须无风自舞,额头上的金色水滴形标记愈发烁亮。过了片刻,见小石头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不耐地道:“不许叫!否则,老夫纵是自己不吃,也叫旁人吃了你。”
这话比任何劝慰均要有效。小石头一听,当即收声,望着老儿。只是面容上的骇惧尚未完全消去。
白发老儿见他停了,微笑道:“谁与你说老夫要吃你?当真是胡说八道。”看着他,老儿漆黑的双眼这刻忽然闪过一缕金色的光泽。小石头未有察觉,只是听了老儿的肯定话语,心下也知是胡思乱想,不禁赧颜。喃喃地道:“是、是小子我适才觉得火烫,只当有人要烧烤我。”
老儿听了更是好笑,说道:“是你自己练功不慎,以致走岔了气息,怎地胡乱说人要烧烤你?哈哈……当真好笑,好玩得紧!小子,老夫闭关三十年,可说全然忘了俗世情绪,怎料今日与你初遇,老夫笑的比以往的岁月加起来尚要多上一些。呵呵……咱们也属有缘。”
小石头见他发笑,自也陪笑,索性嘿嘿笑起。
笑了须臾,老儿又道:“小子,叫什么?”
小石头道:“晚辈唤小石头。”
老儿道:“老夫不是问你小名,是问你的姓名。”
小石头道:“晚辈就叫小石头,至于其他的名字就没了。”
老儿讶然,“那你适才所练的焚阳刀息是谁传你的?”
小石头三年砍柴,后来虽经许一炒传授全部刀诀,但这刀诀的名称却是不晓。时下经老儿一问,自是糊涂。当下把头一摇,道:“老爷爷,你说什么焚阳刀息啊?晚辈别说练了,就是听都从未听过。”
老儿也是疑窦难解,心想,莫非是自己看岔了?不会啊!凭老夫的眼力,若说天下排的第二,谁敢称第一?疑问不消,他是心痒难耐,又道:“老夫问你,那你适才练的内家心诀是谁传你的?”
小石头寻思,什么内家心诀啊?不就是闭着眼,然后有股火烫的劲流在自己的体内跑来跑去。他按着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老儿听了,着实愁眉,心道,这小子体内适才溢出的明明就是焚阳刀息,怎地就被他胡乱坐坐就能坐的出来?难道说,绝世无敌的《焚阳刀诀》只要随便寻个黑屋子坐坐,就能自行领悟?还有那传说中破虚飞升的《焚阳刀诀》的创诀人‘刀君’许逸莫非就是被人关在黑屋子里领悟的?想到这里,更是晕糊,索性不问了。
他望着小石头,忽而嘿嘿怪笑道:“小子,让老夫瞧瞧你是否真是降世的圣子?”说罢,蓦地伸出双手,往小石头的胸前击去。
小石头大慌,原想闪避,可体内刀息走岔,浑身不能动弹,怎生躲的了。何况,固然他没有走火岔息,这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