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愤了半晌,元易似是醒悟过来,突然收回怒气,闭上眼睛不语,颇有几分老僧入定般的架势。
闻人烈见之眼中透过几分欣赏,对着身后跟着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立马上前打开囚车的门,却没见元易有任何动静。
“一炷香之后,来我帐中。”
等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元易才睁开眼睛,眸中复杂万分。
“沈姑娘的身体支撑不住,我们需要有个人来假扮她。”
“我!”
“我!”
安景扭头瞥了薛工甫几眼嗤笑不已。
薛工甫撇撇嘴道:
“你也不见得像个女人。”
“薛工甫!”
“薛家善工,众人皆知,老大,我比你适合。”
“在场只有我一个女人,你想没想过巫穆修是什么人,他是好糊弄的人太苍王就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你要是真为大局着想,就不应该开这口。”
“安校尉说的对,脸可以易容,气息是掩藏不了的,男女之间差别甚大,不可莽撞。”
“可是……”
安景一把拍在他肩上,笑道:
“别可是了,该我做的事情劳代不得,我死不了,你就收好你的心,到时候还得要你来帮我易容。”
闻人烈始终坐在位子上不语,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安景,安景回之一笑,她知道作为将领,他不能徇私罔顾大局,即便是他自己,遇见这事,也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她作为下属和他身侧之人,便不能输于任何人。
“你们忘了我。”
忽而从帐外飘来一个清灵女子之声,一直悠闲坐在凳子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司马翎闻声脸色变了变,也抬头看向帐外,只见一只纤纤玉手轻撩开帐子,一身白衣出尘,款款走进众人视线,安景只觉眼前一亮,好个香雅女子。
司马翎脸色猛地沉下来,冷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安景还是头次见到能令司马翎见之色变的女人,便抬头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便发现这个女子年纪不算小啊,难道司马翎喜好姐弟恋?
那女子却丝毫不惧他的怒色,只是抬眼看着闻人烈微微颔首温雅笑道:
“闻人将军,我家公子以前与将军多有得罪,还望两国邦交之后,将军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之计较。”
闻人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若是他保证遵守合约,我等自是不会刁难。”
白衣女子闻言勾唇一笑,抬起头道:
“沈姑娘就由我来扮。”
安景听着不简单啊,这个女人口气中似是在为司马翎求情,是什么身份司马翎能允许她这么做?
司马翎脸色越来越冷,盯着白衣女子的背冷冷出声: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白衣女子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半晌缓缓道:
“翎儿,你母亲生前被命运所累,始终郁郁寡欢,她离开十余年,我也陪了你十余年,若不是惦念你,我早该跟着她去了。这些年你每杀一条性命,我便布施救济一条性命,到如今却还是难以抵消你的孽障,鱼儿那丫头说到底是因你变成如今模样,我不能放任不管,生死有命,若是我真的有了不测,也能安心去地下见你的母亲。”
司马翎坐在凳子上,撇过脸看不清神色,却能从他泛白的指尖看出他难掩的情绪。
“随你。”
白衣女子见此温柔道:
“你从小便知道什么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只是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没有退路,我也好,沈鱼也好,都不是你最终要的,只要记住这点,就什么都不能阻碍你。”
安景听在耳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自古帝王多业障,霸业之路上积骨累累,失去的怕是常人无法想象之多,只为了那满朝文武臣服之势,无人分得清孰轻孰重,既然选择了一条路,便要走到底,安景突然明白这个白衣女子的内心,在太苍皇室那种近乎变态的争位之中,她想让他远离纷争,却又不得不为了生存无休止的杀人夺位,为了继承一位母亲的意愿,她是如何纠结着痛苦坚持在一个她亲手交出来的孩子背后。
午夜时分,冷风呼啸过千树万枝,冬夜特有的死寂,在这片山中更显凄冷。
两个士兵缩着脖子守在驻扎地入口处,偶有来回巡逻的士兵经过,其中一人神秘兮兮的靠近另一人小声道:
“哎,你知道为什么今晚大将军突然加了这么多守卫么?”
“这还用说,还不是怕那个漏网之鱼回来找事么。”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将军等着他自投罗网还来不及,怕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昨天可看见烈焰兵都离开营地去了山里。”
“山里?他们去那儿干什么?”
士兵突然凑近他耳旁,轻声说道:
“山里有宝藏。”
另一士兵闻言嗤笑道:
“你说的是玉名册,谁不知道啊,现在军中都传遍了,那压根不是宝藏,据说是跟长生不老有关,可惜没人能打得开那门。”
“你懂什么,将军那是为了糊住众人的口,沈鱼姑娘手上有真正的玉名册,那玉名册可是打开那门的关键,恐怕明天一早,大将军就会带着人抬着一箱箱珍宝回来了,哈哈哈,或许还有我们的份儿呢。”
两人的声音顺风飘出,忽而只觉树上黑影一闪,再看去,又回到起初的死寂。
“我们做出这么大阵仗诱他前来,只要与长生不老有关,他便一定会来。”
“哼,他活了一百多年,蛊术再厉害,也不能再让他横行百年,练蛊者一旦油尽灯枯,便是蛊虫反噬之时,他想续命,也是因为他现在走投无路。”
“你知道解药是什么?他若死了,谁来为你父皇解蛊?”
“母蛊,他身上种有母蛊,必须在他死之前,从他身体中取出母蛊,就在他后颈位置,红肿之处便是母蛊衍生之地。”
安景蹲守在暗处,看着帐中闻人烈和女人映在帐子上的影子,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身后薛工甫和丁亥于聪不禁满脸虚汗。
“老大,既然你这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让将军去……做这事?”
安景咬牙道:
“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也亏得红姑娘肯听你的,你这不是毁了人家的名声么。”
“哎呀,你个榆木脑袋,老大的意思是本来她以为那里面的人会是她,没想到被人顶了。”
“哦……”另两人恍然大悟,看着安景意味悠长。
“别出声!有动静!”
夜色中有一人自树林中一点一飞,轻巧躲过巡逻兵,竟仿若毫无重量般轻轻点脚落在帐顶上,安景瞪直了眼,尽量隐藏自己往帐中看去。
还是那一身的道袍,却已经不是吴虚子那张脸,隔着夜色,安景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见一头苍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只见他向前轻轻一趴,似是一片落叶附在帐顶,安景惊诧至极,这到底是什么功夫,怎么整个人像是一张纸一般毫无重量?
此时帐中应景至极的传出声音。
“闻人大哥,我将假玉名册交给安姑娘借她引开别人,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心疼她是不是,若不是如此,你怎会出手救她?”
似泣未泣娇软而埋怨,这个红姑娘果然是个演戏的料啊,安景咬牙之余不禁赞叹。
“我以为是真的。”
我靠,一句话秒杀啊,这两人是借着人巫穆修啥都不知道随便侃,安景无语至极。
假沈鱼立马喜极而泣,娇软道:
“原来是这样,闻人大哥,鱼儿骗谁也不会骗你的,只要你答应娶了鱼儿,鱼儿便会将真正的玉名册交给你。”
“注意,听我口令。”
安景举起手,尽量让藏在各个角落的人烈焰兵看个清楚。
“一,二,三……”
安景扭头看向身后的薛工甫,却发现他目光猛地瞪直看着自己前方。
“老大!”
安景只觉肩胛处被狠狠一点,浑身一麻,便再也动弹不得。
“嘻嘻嘻嘻……你们当老夫是傻子么,小丫头,我放过你几次,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嘻嘻嘻……”
晕过去之前,安景还在想,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果然是条至理名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老大!”
薛工甫大惊,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忙抽刀追了上去,哪知道这人的身子就如同一张飘在风中的纸人,轻盈的诡异异常,于聪丁亥等人拦在当口也能被他硬是穿了过去。
“噌!”
瞬间一束银光乍起,似是一尾银龙直直击向风中那道扛着安景的白纸一般的人影。
众人看着银龙剑气就要击上这人,却见这人腰身竟然真的如同薄纸一般向后一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人被生生折断了腰部一般,后背和大腿折成九十度角,竟躲过了这几乎不可能躲过的必杀剑气。
瞬间,只见这人的腰身一顶,便又恢复了常人模样,使得一张苍白的脸呈现在月光下,不禁使得在场众人一阵心惊,这哪是一张人脸,干干瘪瘪毛发稀疏,高高的颧骨衬着空洞的眼眶,若不是那双眼球还在来回骨碌着,众人几乎以为这就是一具干尸。
巫穆修飘落在一顶帐篷上,脚下虚浮不定,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刮走。
“嘻嘻嘻嘻……闻人烈,你可是急了?你的小情人可在我手里。”
薛工甫看着不省人事的安景,闻言往身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帐中的人听到声响全奔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一脸冷凝如霜的闻人烈,银剑早已出鞘,正散着寒光冷冷对着帐上之人。
“放下她。”
“嘻嘻嘻,你果真是急了,沈鱼身上有我种的蛊子,你们以为能糊弄得了我?闻人将军,你最好合作一些,这么个美人若是香消玉殒了可惜的很呐……”
说完便如幽灵一般带着安景飘往夜色深处。
“格老子的!”
丁亥沉不住气,抬刀便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于聪伸手一挡,对他使了个眼色,丁亥扭头便看见闻人烈冰寒至极的脸色,不禁脚步定了定。
青岚上前道:
“烈,看样子他是想引我们去地道。”
闻人烈目光一寒,银剑在月色之下流光灿灿,剑柄一转,便飞身如大鹏展翅一般追了上去。
“将军!”
“等等!”青岚挡住士兵欲要追上去的身子冷静道:
“赶快派人去山上通知司马翎,计划有变,烈估计的没错,这个巫穆修果真不是一般人,就算我们和全部的烈焰军埋伏在地道附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现在只能指望那个元易真能如他所说有隐气盾影之功了。”
安景醒来之时,入眼是一片漆黑,身下一片冰凉,空气中凝滞着一股难闻的陈腐味道,地道?
“醒了?”
猛地耳旁突然窜入一声尖利却十分苍老的声音,安景猝不及防,只觉本就无力的胳膊撑着的身子又后仰在地,砸的脑袋一阵晕眩。
“你给我下了药。”
黑暗中的阴邪的人影闻言低笑几声道:
“老夫从来只用蛊。”
安景闻言神色一凛,冷道:
“你倒是挺舍得,我这么条贱命也值得费用你那些个宝贝。”
“嘻嘻嘻嘻,害怕了?我就说,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放心吧,我只是点了你的几个麻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给你喂蛊。”
安景闻言,倏地放下心来,肩膀却猛地被人一提,便被人牵制住动作往前走。
“走吧,女娃娃,给我看看,你是如何将那墙给打开的。”
安景猛地一惊,嘴角抽了抽装无辜道:
“什么墙?”
随之肩上一疼,耳旁沙哑苍老的声音犹如厉鬼一般阴森刺骨。
“嘻嘻嘻,你可别当老夫是傻子,这隧道中的机关都让你们给破了个干净,那道墙上的方块格子我涂上了玉蝶花粉,我的宝贝一路顺着花粉才跟上你,你碰了那格子却丝毫无事,女娃娃,我折磨人的法子有上千种,样样能让你求死不能,你最好听话些。”
安景冷汗直滴,这个老不死的,真真是狡诈至极,脸上却是堆笑道:
“哪有哪有,我配合,一定配合。”
心里一阵打鼓,这与原计划倒是相差不大,原计划中初料的是假沈鱼被掳到地道之中负责拖延时间转移巫穆修的注意力,再由会隐气盾影之功的元易借机攻其后颈,取得巫穆修体内的母蛊。(安景也是后来知道元易的身份才了解到的,这是太苍杀手的一种密功,能在任何条件之下再高的内功高手之前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趁机以最直接快速的方式达到目的,练功之人尤以气息为重,元易这一点正是此计划最关键之处。)只要母蛊到手,洞外已经埋伏待命的烈焰军便无所顾忌,一举拿下巫穆修的人头。
然而此计划若是完成,假沈鱼,也就是红姑娘,就相当于做了牺牲品,存活的几率是百分之一,所以司马翎的当初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好嘛,现在司马翎可以乐呵了,因为计划不但没变,红姑娘也有人替了,安景突觉自己是不是跟这个苏茜这个身体八字犯冲,命怎么衰成这样?
安景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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