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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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开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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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吧?”章雯看出这年轻人似乎不太舒服,作势要去搀扶。

“谢谢,没事。”凌青原没去理会她,稳住双腿总算不再趔趄了。他看见程鹭白在前面站着,就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嗓音叫了叫她。

谭岳和慕德礼他们似乎刚好没在说话,挺一致地打量着在场的两个圈外人。程鹭白不鞠躬了,三两步跑到凌青原身边,乖巧地拿了拐支给他,搀起他另一边。

“哥。”

凌青原点点头,把重量压在拐棍上,蹒跚地往大门口挪去。

程鹭白依着哥哥,虚扶着他。这姑娘觉得这么安静的场景似乎该说些什么,便朝场中转身,略微抬头柔声道:“对不起……今天多有打搅了。”

“刚才鞠的躬,是我和哥哥对凌先生共同的缅怀。”

“好伶俐的姑娘。”程家兄妹走后,彭潇云趁机感叹道。可惜在场的几位男士都没有搭话。她略觉无趣地抬起秀气的手腕,看了看表又道:“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说着她征询的目光在谭岳脸上逗留了一圈,没有回应,又转到方文隽。

“文隽,你送送潇云吧。”慕德礼说。他和凌青原是同年、同学、搭档,在这群人里最年长,这个场合也有说话的分量。

方文隽颔首致意,望着二人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多有麻烦了。回头,玉兰奖再见吧。”

慕德礼挥了挥手,谭岳也没有吝啬地微笑道别。喧哗的肃穆在沉默中告别,接着内助章雯也说要料理剩余琐事,先行离开。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慕德礼随手搬了两把椅子,面对面摆着,示意谭岳坐下说。谭岳手扶着靠背没有动,慕德礼便自个儿先坐下来,身体后仰十指交叉。谭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缓缓坐了下来。

“抱歉。”

谭岳一愣,连忙对着慕德礼的眼睛。后者没有分给他一丝余光,专注地盯着膝盖上的手心。

“是他走得太突然。”谭岳落下眼帘,疏离地回了一句。

慕德礼好像丝毫不意外谭岳没有问他为什么抱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出事那天傍晚,跟我通过电话。我听出来他状态不太好,不过遇上什么事儿他没有细说。”

“他从来都不爱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苦处。”

“算是吧。我们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有的没的,就挂了。隔天我才知道,他就这么走了,醉酒,岱溪水库。”

谭岳没有做声。双腿略微分开架着胳膊肘,一双手托着脑门,好像不堪重负。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问题出在哪里。”慕德礼不疾不徐,转回目光静静看着谭岳的头顶:“我相信青原不会自杀。他是有轻度的神经衰弱,但若扯到遗传了母亲的抑郁……那绝对是无稽之谈。”

“他母亲果然是……”

“是自杀,也是抑郁症。当然这两者很容易联系起来。尤其前者,大家都知道,也不是秘密,就更容易往后者套。”慕德礼叹了口气,续道:“不过也许,青原只和我提过他母亲选择离世的原因。”

谭岳深吸一口气,安静地听他说。

“我感觉,青原的母亲和他很像,或者应该倒过来说,他和她母亲很像。有些认死理,认真,纯粹。秦女士曾是个芭蕾舞演员,在那个时代跳白毛女里的喜儿,娘子军里的吴清华。凌老先生曾是个知青,动乱结束返乡后,也就是在这承平市,邂逅了露天演出舞台上的女人。相恋,结婚。”

“九零年前后吧,用当时的话说是分居,现在说就是离婚了。据青原讲,似乎是生活的方向背道而驰。秦女士一生挚爱舞台,不愿意离开剧团和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生活。而凌先生,当时有更好的发展。”

“……是海外吗?”谭岳不确定地插了一句。

“是的。”慕德礼肯定道:“那年青原十一岁,他父亲也觉得孩子留给母亲,在故乡过相对稳定的生活比较合适。我猜,母子两在这里共同生活的六七年间,想必是幸福的。”

“九五年前后,秦女士所在的剧团不景气。一方面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流行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他们总演出有限的几部剧目,青黄不接不和市场。那时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要重新排什么胡桃夹子天鹅湖,是有难度的。又值剧团改制、换血,秦女士就被迫离开了她深爱的舞台。”

之后的事不必说,二人都有默契地没有提。

“这一面墙……”谭岳站起身,背对慕德礼,朝着那一面放满剧本和CD的书架墙。他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的流露,哪怕再好的演员都无法遮掩。

“我猜很多都是秦女士收集的。年轻的时候没有条件接受西方人的芭蕾,后来如饥似渴地弥补。不管是莎士比亚还是柴可夫斯基,你看,都有。”

“话题扯远了。”慕德礼指了指空椅子,示意谭岳坐回来。“我说母子两很像,但又不一样。青原他是个不管多孤独,都会坚持的人。然后渐渐地,会有人聚集在他身边。他绝对不会自杀,因为他没有把全部梦想压在舞台或者观众上,而是独立地执着地追求自己的东西,不实现不罢休。”

谭岳拉开椅子,刷地坐下来直视对面人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走。”

“这就是我抱歉的……我刚说过,他走之前心绪不宁。至于原因,青原他没有明说,我也只能胡加猜测。”

谭岳迫不及待地接道:“是电影的资金链吗,他正在筹拍一部新电影对不对,是投资方出了问题吗。”

看见慕德礼摇头,谭岳连忙追问:“是班底的问题还是演员的问题?都不是吗?那就是另外一桩……和玉兰奖有关对不对?”

“我原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资金链就是玉兰奖。可是你再想想,这两条会让人觉得难过沮丧不假,失望或者愤懑之余有可能会选择自己结束生命。你再仔细思考一下,我刚才不是定过基调,青原绝不会自杀。”

谭岳冷静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冷:“你是说,已知的困难可能是造成他心绪不佳的原因,所以他和你通电话……不过对话中他就没有透露一些蛛丝马迹?”

慕德礼摇摇头:“你或许还不够了解他……如果一件麻烦事,会让别人感觉不安,他宁愿选择自己扛着不与其他人说。至于他自己生活中的困难,大部分时候是压根不提的。”

这个解释让谭岳十分不舒服,不舒服之余又有些怅惘。

“不让你为难了。我直接说我的想法吧。”慕德礼从椅子上坐直,倾身向前与谭岳不过咫尺:“我觉得,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让他死了。至于什么资金链,什么玉兰奖,都是他死因不明的烟雾弹。”

谭岳未加掩饰,流露出一幅“是什么事情你也不知道”的不信任的神情。

“另外,十八日晚上,不,应该说是十九号凌晨了,我又打过他的手机。我觉得第一通电话总有未尽之意,不放心他是否还好,所以想再和他扯扯淡。可是电话是接通的状态,却无人接听。”

谭岳浑身一凛:“具体什么时间?”

慕德礼掏出手机:“一点十二。那个时候,青原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青原的手机呢?”

“警方例行的检查说家里没有,也没在事发地找到。想来他外出,应该随身携带了。至于落在哪,就不好说。水里,或者被谁捡走了,抑或被刻意藏起来了……”慕德礼站起来,俯视着谭岳,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追悔的口气说道:“你知道么,西郊的岱山雅居,那可不是青原平常一般会去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慕德礼找不到什么话来收尾。末了,他看见眼前在屏幕里风姿卓绝的男人流露出无助的神情,又涌出一种道歉的冲动。谭岳立刻起身制止了他。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谭岳要更加挺拔一些。他望着慕德礼,一字一句道:“青原遇到资金链问题的片子是什么?”

“一部儿童题材的片子。我猜投资方王超先生可能是考虑导演的票房号召力,以及这个冷门的话题决定撤资。”慕德礼口气有些萧索。

谭岳噫了一声,又追问道:“他还准备拍什么片子了吗。”

“还有一部……只有大纲腹稿。他前不久刚把故事概要剧本轮廓扔给我,叫我往里面填。”

谭岳没问是什么题材,直接说:“那就把它写完吧。”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谭岳点点头。

一大段空白之后,谭岳无表情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落地玻璃轻声道:“我该走了。今天多麻烦你和慕夫人张罗……适才,我要是有什么不得体的,还请见谅。”

“不会。”慕德礼重重地摆了一下头。

“他的遗物……”谭岳站在门槛上,感觉自己是有些多事了,不过依然放心不下地多此一问。

“安心吧,这是他母亲和他的房子,产权都在。里面的东西会按照原样保管的。”






第8章 第八章
凌青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他只感觉从家到病房,路程可谓漫长。一路上太阳越来越远,天色越来越沉。日色渐薄,晚来风起,北方的天气哪怕夏天温差也是极大的,尽管这样,凌青原的汗水一滴滴地从额角渗出,顺着脸侧下巴脖颈打湿了衣衫。

“程鹤白,你要是难受就出口说一声。是你要背着护士跑出来,回头如果死在路上,被人知道了又变成了我的不是。”

程鹭白在旁边耍小性子。她觉得这个哥哥自打出了手术室,就跟换了别人的血一样性情大变。原来粗糙刻薄的脾气和直来直往的性子都没了,甚至连累受罪都不损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反倒跟坚忍不拔的小媳妇似的,说什么都不回,有什么直往肚子里咽。

程鹭白是在用聒噪和她哥哥赌气,也是激他发脾气。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不渴么。”

“把你流的汗灌到矿泉水瓶子里,说不定还能当运动饮料卖。”

凌青原没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咚咚咚地戳着拐杖兀自走着。人行道上别扭的兄妹俩拉拉扯扯,歪歪扭扭跟跳交谊舞似的。路人见状慌忙绕道。

“你干嘛不要我扶。要是生我的气就直说。”程鹭白一颠一颠追着她哥哥,耍小脾气重音突出:“我今天看见了谭岳,就是开心。虽然没有要到签名……不过我跟他成功说上话了呢。下次要是还有机会……”

“谭岳近距离看还是那么帅,跟屏幕里没差。你听见没有他的说话声音,还有他的眼神和表情,迷死人了简直。”

“你够了没有。”

“没有。”程鹭白毫不客气地回敬,她沉溺道:“那些娱乐记者真不要脸,问的都是什么问题,简直不会说人话。你没看到谭岳话音刚落,那几个记者的表情。文质彬彬款款道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群死人灰溜溜地闭嘴了。”

“大腕儿就是不一样,那派头。”

凌青原瞥了她一眼:“你这么迷恋?”

“当然喽。你看见没有潇云姐,举手投足都是女神范儿,虽然啦,和秦子钰比还差那么一点点。还好还好,我哪怕能成为潇云姐那样的就知足了。”

凌青原无语,闷头看路。

“哎我说哥,是你主动想要来走这么一遭,完了之后现在没话说还没感想的反倒是你,这不奇怪么。”程鹭白冲上几步正对着凌青原说:“哥,我们今天可是看到了谭岳真人了呢,回头要是跟同学说起,他们不羡慕死我。”

凌青原抬起头,挂着汗水的脸一片严肃。他警告地看着程鹭白道:“你见到明星心里开心,怎么想我不拦着你。不过收收你那想出风头爱炫耀的小心思,有些事情,咱们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对不对。”

“哥……”程鹭白拖着嗓子委屈地叫道。

“还有,我们今天是去祭奠的。你不要忘了。”凌青原指出自己心绪不高的原因,也是给程鹭白泼冷水。

“好吧……”程鹭白撇撇嘴:“说来也是,那么年轻的人,说死就死了。听他们评论给我的感觉,他自己结束了生命,好可惜啊。”

“他不是自杀。”

“可是那么多证据……”

“那是猜测和造谣。”

程鹭白看出她哥哥在这个问题上的拧巴,做了个鬼脸也就不和他辩了。收敛了有些疯癫的举止,走在他身边软声软气地撒娇道:“我说哥,你也真是的,平时总说我心不定,又爱胡思乱想。”

“想一想,老一代演员里你最喜欢的不是汪文强和李海生,你不常说这些老戏骨,头发丝儿都是活的。至于年轻演员里面,要我说你就是爱看谭岳的剧,你偏嘴硬不承认。不承认就算了,发型造了又抹了,今儿见到真人也当没看见。你这不就是想以身作则,教育我别沉迷嘛……你今天真是蛮拼的了。”

“哥,我知道你今天带我来也是想让我理智地看待这个圈子。这里面有人风光无限有人籍籍无名,有人作践掉价地活着,还有人就这么死了。他们吵架的事儿我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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